原来那赤戈接到令报,因素来将白鹭当作手足弟兄般看待,不觉大吃一惊,但他为人向来爽阔,更深信白鹭之为人,所以力排众议,点起数十骑亲近的士兵,轻身前来。到时只见白鹭已杀成了一个血人,忙呼喝出声。岂料白鹭惨然一笑,想道:“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唯青云临死前的重托,倒可行的。”因此大叫:“赤戈老贼,吃俺一剑!”竟汹汹而来!赤戈的马受到了惊吓,不停的掀着蹄子,难以驾驭。幸得左右两员猛将出列,与白鹭战在了一处。赤戈在马上观看他们相斗,发现白鹭根本没有以死相搏的意思,简直是任由他人宰割,忙用番语大叫:“抓住他,勿伤他命!”左右得令,将白鹭生擒,绑的严严实实。白鹭也懒怠言语,任由他们绑了,昏昏沉沉的。
此时亲随早已支起一个大帐,左右人等将白鹭牵进赤戈的帐篷中,往地上一扔。赤戈背着手在帐篷内走来走去,想去扶他,可终归作罢了。
赤戈道:“白鹭兄弟,自你进入我国以来,本王待你如何?”白鹭不吱声。赤戈只得自己继续说道:“不瞒你说,我们金国不事生产,人民生活必须要用的布匹、茶叶、锅碗瓢盆等,均造不出来,只能靠用牛羊与天朝交易而得。因此本王自小就随着先王走过汉地,在本王的心中,甚是仰慕你们汉人文化,立志将来为王,也要将自己的国家建设成像天朝这样富有四海的国家!自本王登基以来,大力的推广汉语、汉书,重用汉人为臣,还派人到汉地学习织布、耕地的技术,你来到金国的时候,正是本王力排众议,广纳人才之时!本王敬佩你是条汉子,又有满身的武艺,最初,想请你做禁军教练,你不允,那就算了,本王念在你于我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依旧将你当作上宾,四时敬供,亲如兄弟!”赤戈的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声泪俱下。白鹭只情闭着眼睛,想着:“我活着也是没意思,不如让他杀死好了。”更是一声不吭。赤戈索性单膝下跪,抱拳道:“白鹭兄弟!本王知道你的为人,你若真的想刺杀于我,这十几年来本王早不知死了多少回!就是你杀我兄弟一事,那小子本就不肖,能够死在英雄的剑下,也属荣耀!……”白鹭听赤戈竟然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倒活动了几分心思,想听听他接下来说些什么。赤戈见白鹭动了几动,便上前去,亲自解开白鹭,将他扶起。
那赤戈又道:“白鹭兄弟,我大金在本王的英明统治之下,已日渐富庶,辽人于我有仇,我不愿意帮助他攻打天朝,但是,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扩充国土的大好机会!辽人派来的说客,全被我打发回去了。因为本王要自己挥军南下,拓展边疆!”
白鹭自赤戈那张英气勃发的脸上,好像看到了天朝百姓血流成河,妻离子散的凄惨场景。他突然想起过去在终空岛之时,自己、青云共德芳,学习的乃是礼乐之制、君子之仪,师父谓之“道”,而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手段,师父谓之“术”,是最末次等的本领,不值一提。青云的才智高于白鹭,道与术每一项都学的很好,但师父说他只能当辅佐他人的幕僚;而德芳天赋异禀,能够将道与术的内容都贯通起来,师父却说他将来不得善终;反而是白鹭,什么也学不会,只会剑术,师父还反复的赞扬他是个有福气的人。那时,白鹭还想不通师父为什么要这样赞扬于他,在漂泊时,还曾一度埋怨过师父说的话完全不作数,但现今想来,三人之中,确然只有自己最有福份,能够走南闯北,增广见识,过的逍遥无比。只可惜现今的世道,并非一个太平盛世,这群雄逐鹿的乱世,将胸无大志的白鹭,也卷裹了进来,身不由己。
白鹭心知赤戈是想用他当细作,协助他完成自己的千秋大业。白鹭并不点破这一点,且待赤戈把充满热烈盛意的话说足了,方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含热泪告曰:“大王待我这样热忱,白鹭岂非不知!我从来没有要反大王的意思,只是被人无耻陷害。我对金国之心,可昭日月!”他连赌了三四个毒咒,又道:“大王要攻打天朝,壮我大金,此乃顺应天命之举!白鹭莫敢不遵。”
赤戈听罢大喜,忙搀起白鹭,当下封他作“军前大参谋”,帮助训练士兵。原来那赤戈早有野心,大军随侍四周,王驾一动,大军也跟着浩浩荡荡的前来护驾。因此白鹭当下便赶赴军中上任。但赤戈也有一个担忧,唯恐白鹭使诈,派了两名亲信随侍左右,监视在侧,又规定军中大将拥有反驳白鹭之权,进一步限制了白鹭的权力,又派细作潜伏在侧,天天报告他的所作所为,看管甚严。
话分两头,耶律昊天部势若破竹,直逼登州。一路之上,通过不断的收编溃军、招收游民入伍、与自己的军队汇合,耶律昊天的军队在开到登州城脚下之时,已是一支八万左右的大军,而此时登州可供使用的兵力,尚不足四万之数,德芳远在浙江,也是爱莫能助。孙浩固亲自领一队化水军,在山路两旁夹击耶律昊天,他们不打耶律昊天的本部士兵,专打耶律在路上收编的溃兵,那些溃兵一打即散,一散就乱,等耶律昊天率本部骑兵前来助援,孙浩固早领着人跑了。当天半夜,他又率人攻打耶律昊天两翼,同样是打完就跑。同样的手法,一天之内,就玩了三四次之多。耶律昊天思之再三,认为这些重新收编的士兵已经严重拖垮了他的精兵行进的速度,经过慎重的考虑,他将这些士兵成分两拨,一拨在前,一拨在后,中间是自己的精锐骑兵。那孙浩固听的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乐的合不拢嘴,拍掌大笑。二十五皇子百思不得其解,问道:“先生笑的这么开心,想是登州有救?”孙浩固答道:“登州危急,有没有救老夫不敢保证,但耶律昊天的死期,却要到了!”因与二十五皇子如此如此的耳议了一通,喜的那二十五皇子眉开眼笑,击掌大笑道:“妙,妙!”……
是夜。耶律昊天军在山中扎帐过夜,接连几天被孙浩固骚扰,士兵们没办法睡个囫囵觉,早已怨声载道。这天晚上,孙浩固竟没有前来袭营,精明的耶律昊天感觉不对劲,亲自率领一队骑兵,在军营中间来回穿梭查勘,一面在马上听人汇报登州城的详况。正行到后军之中,忽见前方火光冲天,到处都在爆炸,不断的有士兵慌慌张张的从营帐中奔出来逃命,身上连衣服也穿不齐。耶律昊天随手捞起一个,问道:“何事?!”那人结结巴巴的说:“有、有人袭营!”耶律昊天怒斩此人,突然身后又响起了爆炸之声,将他的头盔给掀了,满面血污,十分的狼狈。左右忙将他扶稳,脚跟还未立定,又是一下爆炸响。耶律昊天立于乱军之中,只见前军的士兵拼命的往后军跑,后军的士兵拼命往前军跑,彼此踩踏,死伤无数,将位于中间位置的骑兵给挤散了,高呼:“天亡吾!”
原来这山道狭窄,不方便掉头。孙浩固招来化水居民,晓以大义,令他们背上一身炸药,偷偷潜入军营之中,引爆身上的炸药,将耶律昊天的大军阵型彻底打乱。那耶律昊天在左右随侍的护卫之下,急于奔命,但人实在太多了,你挤着我,我挤着你,竟然谁也不肯让谁。他索性振臂一呼:“辽国的勇士们,随我前来!”说罢大开杀戒,活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率残部到较为隐蔽的树林中休息。至天明时清点人数,尚有骑兵七千,步兵一万有余,身边大将,折之八九。不禁喟然长叹道:“这孙浩固确然厉害,只可惜不是我辽国之人啊!”左右皆劝他罢手,但他大笑道:“虽则此次登州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但,我耶律昊天身为辽国第一猛将,一直苦于难逢敌手,今既遇着一个,当然舍命奉陪!”当下计议不停。
耶律昊天吸取了前番的教训,另用一名叫脱脱的将领,率领步兵从西北方向出山,攻击登州北城门。而他自己则率领精锐骑兵,从人迹罕至的群山中绕一个大圈子,绕到登州的背面,攻击较为薄弱的西门。这个计划可谓万无一失,但不巧的是,耶律昊天的军队在山野中开路时,被当地土著自己组成的巡山队给碰见了,当场打了起来,巡山队全军覆没,但逃走了一个活口。耶律昊天意识到,要想真正实施自己的计划,必须加快脚步,赶在自己的计划被孙浩固撞破之前攻打西门,否则到时孙浩固来个“瓮中捉鳖”,他就得完蛋!
再说这个脱脱,本是金人,年约四十,打仗十分勇猛,尤其难得的是,他比较擅长用步兵打仗,这在辽人中尚属难得,因此耶律昊天才会将此重任交给他。脱脱临行之前,仔细的清点了一遍人数,重新布军排阵,在阵前喊话道:“耶律大帅叫我领你们去攻打北门,在这里的都是我们自己人,我就实话实说了:这次攻打北门十分的危险,估计在这里的全部人,包括我自己,都是死路一条。但是,你们不可以因为这点危险就退缩不前,凡后退一步者,立斩,家中眷属,代代为奴!凡斩杀敌人者,获金一两,斩敌人首级一个,得金一两,斩两个,得金二两!你们放心,就算我死了,你们英勇杀敌的赏金还会由耶律大帅代为发放,决不少你们一分一毫!”士兵们哗然,大家七嘴八舌的说:“逃也逃不走,后退也是死,如果拼死杀敌,搞不好还能给家人留点财产。”“是啊是啊。”大家齐整一心,抱着必死的觉悟,从山中开到北门前索战。
这登州地势易守难攻,三面环山,北门前面山势比较平缓,比较容易成为敌人攻击的目标,因此二十五皇子亲自率军队在此驻守。
脱脱登高一望,只见城门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人头,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人手持武器:正规士兵持弓箭,男子持石块、滚木,老人、小孩、妇女均手持菜刀、砖头、木棍之类的兵器,个个气势汹汹,两眼通红。那阵前站着一员大将,穿着绣金衮服,外罩盔甲,两鬓染霜,模样甚是英武。这便是二十五皇子了,只见他双手一挥,城门上杀声震天,长久不衰。
脱脱笑而下令:“进攻!”
一万余名士兵如同蚂蚁一样,前仆后继的冲向城门,尚未摸到城门,已经被弓箭、滚水、石块、滚木给击伤大半。后来者踩着前进者的尸体,继续冲击城门。
这场大战从正午持续到次日清晨,辽军损失惨重,用死去士兵的尸体,叠在城墙脚下,一具叠着一具,活人就踩着尸体爬城楼。此时北门的箭矢、木头、石块都已用完,二十五皇子急遣下属去找孙浩固寻求支援,新的兵器还没到,辽军的士兵就已爬上了城门。二十五皇子索性以手中的空弓作为武器,赤手空拳同辽军士兵作战。守城士兵受到了他的鼓舞,纷纷投入战斗。
城门很快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脱脱身先士卒冲上城门,专门找二十五皇子打,此时他身边的士兵已经不多,因为盔甲的颜色过于触目,很快受到登州百姓的围攻。脱脱以一敌十,力劈三人,用番话高喊:“杀那个带头的!杀那个带头的!”辽军士兵听了这话,仿佛着了魔一般,拼命往二十五皇子所在的地方扑。
二十五皇子的属下们看出大势不好,用血肉之躯团团围住皇子,不少人英勇牺牲。皇子眼中含泪,推开誓死保卫他的一名年轻下属,高呼:“巍巍天朝,岂能无勇乎?!”人们亦狂呼:“勇者在此!”奋勇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