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年你在弹琴,曲子及其美丽,你歌唱了幸福河与喜悦河的交汇处,那时一股清流与一股青色之流的交织,仿佛洁白的珍珠项链之间穿插了蓝宝石,白色百合组合的花环之间插入了蓝莲花,天空上一队白天鹅之中插入了一队灰色天鹅,犹如黑夜撒下的皎洁月光,犹如秋天的天空堆满白色云朵,而蓝天间或露出。
有人喊你:“喂,美人鸟!”
你装作不听见,依旧弹你的竖琴。
“美人鸟!”
你看了喊你的人一眼,说,“该做饭了。”走到树枝搭成的烤架前,将一条鱼破开,鱼腹中塞了柠檬与酸乳酪,再配上茴香、丁香、红花丝、蒜头等。
“美人鸟,你听见了没有?”
“干什么,万达阿姨?”
“我问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么?”
“都知道了。”
“可恶,你这丫头片子!”
被叫做美人鸟的你回过头来,脸在炊烟里朦胧一片看不出表情。“鱼马上就烤好了,再等一下。”
万达一把抢过半熟的鱼,扔在地上,还用脚踩了几下,“又是鱼,美人鸟,你听着,鱼可不能满足海妖。你真心怀念被流放前的日子,好,我信,你甚至梦想着流动的清水,我也不诧异。只是你要唱什么幸福,什么喜悦……那便笑得死我。流动的海水都许给了贝拉多娜,死水是我们的份,伤心湖是一汪绝望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涟漪。你知道我只有一口气的贪图,那是对鲜活的生命。”
“这鱼是新鲜的。”你说,“在我把它从山泉中捞出前还一直活蹦乱跳的。”然后默默地将鱼捡起,用裙子兜着,小心地擦拭着。一个巴掌突然重重地扇在你的脸上,一道鲜嫩的伤痕瞬间从嘴角延至脖颈,是三根锋利的指甲留下的。
“你装什么装?”说这话的万达五官都已扭曲了,黄巴巴枯皱皱的脸就好像榨干的柠檬,也许尚未榨干,因为只一会会儿,又有混浊的泪流了出来。
万达哭着一把搂住你,又是怜爱又是嫌弃,“丫头,你连一个男人都引不来,怎么活下去呢?”
你棕色的细眉一抖,万达那死人般的干瘦和僵冷令你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看看我,尚未死,却已非活了。我曾经也着实迷人过,比现在的你美一百倍、一千倍都不止。一个鲛人贵族喜欢上了我,我便靠他维持生活,但真情所结,还是在一个水手身上……那一个水手摇摇晃晃地从船跳板到岸上,直往身边跑来,我若是放他走,他会从我的生命里彻彻底底地消失掉,成为一个另女人的丈夫,而那个女人也会因为他而幸福。于是,在他还为我的歌喉倾听失神之时,咬他的嘴唇咬他的脖颈,贪婪地享受着消耗着掏空着他和他的肉体……”
“你吃了你真情所结的人。”
“没错!”万达大方地承认再严肃地说“丫头,你可放明白点,我疼你,可不止放在嘴上。”
你明白她有所指,“阿姨你又要说什么?”
“前天伤心湖又来了个男孩,即使远远地看,我也觉得他长得挺俊俏的。你觉得怎么样,他——”
“不行!”你转身想走。
“别走,我看见过他入神地听你唱歌。”
“那又怎样?”
“我还看见他编了花环,一定是要送给你的。”万达上下打量着你,盯住那棕色的头发,笑着说:“等着吧,你不找他,他会来找你的。那么可爱的一个男孩子,你不可能不喜欢。现在,他以为自己喜欢上了你,不过那只维持到发现你的真实身份是海妖之前,在那以后,他会害怕你,厌恶你,远远地躲开你。你会发现只有吃了他才能真正把他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