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按照郭佳勇的安排顾青青的飞机是直接飞往成都的,她听说成都是一个最适合安度晚年的地方,那里慵懒而肆意的生活节奏没有上海般紧凑而功力。
不巧,,飞机飞到一半遭遇大雾,只得返航。
于是顾青青换了航班,她有些想念当年小时候的地方。
在颠簸的机身起飞与降落中,她回到了这个二十多年的地方,凉城!
从凉城到老家,没有火车,没有公共汽车,顾青青只得从公路上下了车寻找着弯弯绕绕的山路慢慢朝着自己那早就消失在记忆中的村子。
已经是九月初秋,山路两边不少树叶开始泛黄从树枝上打转,在山风的吹动中慢慢旋转、飞舞最后坠落在地。
树叶给山路石板铺上一层红毯,踩上去吱吱的响声在顾青青的心里是那般悦耳。
多少年没有看到这地方了?
顾青青抬起眼认真的大量着变化不大的地方,一草一木好似都那么熟悉,远没有近乡情更怯的忧虑。
扶着腰,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脚踝,她掏出矿泉水喝了一口。
“哎,这是累死我,早知道就该换双鞋子的!”
顾青青看着自己脚上的高跟鞋,这爬山路穿有跟的鞋子可受罪了。
就在她埋怨的时候,山路上传来了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顾青青朝前走去,不到两人宽的山路上有一群五六岁的孩子,背着半人高的背篓,里面是散乱的干枯的茅草。
这茅草她小的时候也割过,每到东西,顾青青和妹妹顾优优都会拿着背篓跑到山上、土坡上把那些可以掩埋自己人迹的茅草从最根部割掉,然后放到背篓里带回家。这些茅草可是冬天煮饭烧水必不可少的柴火,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依旧还有机会看到。
这一群孩子,多么像小时候的顾青青!
“喂...,喂,你们几个”
顾青青爬的有些累,说话断断续续的。
几个小孩子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顾青青,眼里有些许警惕。
顾青青看着他们防备的小眼神,招了招手说道:“喂,就是你们几个!”
“大阿姐,你是在叫我们吗?”
一个年纪大的小女孩摇晃着扎两辫子的小脑袋,笑嘻嘻的看着顾青青,露出了两瓣兔牙。
“嗯,就是。”顾青青翻腾着自己的包,打算找点小东西出来,倒腾半点也没有找到糖果什么的,只得整了整嗓子,然后问道:“你们有谁知道吴家沟怎么走么?”
“我”
“我”
“我”
几个小孩子纷纷点头。
顾青青喜出望外,她刚刚还在担忧,这山路虽然没有变,可她怕吴家沟里早变了。
“那你们带我去吴家沟吧!”
几个小孩子互相望了几眼,看着顾青青不像坏人,点头答应了。
他们本来就是从吴家沟里出来帮家人割茅草的,带顾青青去吴家沟不过是顺路,倒也没有什么好麻烦的。
顾青青跟在他们后面,看他们一路蹦一路唱,开心极了,不自觉的嘴角也挂了一丝微笑。
吴家沟,就是顾青青小时候居住的村子的名字,因为在几座山之家的深沟里,而且姓吴的人家比较多,于是这村子便叫做吴家沟。
吴家沟几乎与世隔绝,加上人烟稀少一般人都不会轻易外出,年轻一辈是家里主要的劳动力更不会外出,所以很大程度上这吴家沟家家户户都是沾亲带故,像当初顾青青这一家新来的人就跟异类一样。
顾青青甚至记得,吴家沟连初中都没有,就是要上小学都得转好几个山头,起码走上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才行。记得小时候她去上学,就会让家人带一点米到学校,然后自己带上菜,等到中午就在学校吃盒饭。
正是因为如此艰苦的学习环境,所以顾青青更是努力,从小到大她的成绩总是班上前三,所以养成了争强好胜半年不肯妥协的性子,如今牙尖嘴利倒也有几分原因是如此。
掰断一根树枝,顾青青一颠一颠杵着棍子往前走,鞋跟磨着她的脚都快脱皮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顾青青找着刚刚那个小兔牙搭话,“小妹仔,你叫什么啊?”
“我叫吴小莉。”
小姑娘不怕生,停了脚步跟在了顾青青的身边,然后指着剩下的几个人说:“他叫阿牛,她叫阿花,他叫吴家春。”
其他三个人见小兔牙介绍到自己的名字,也停了下来好奇的问道:“大阿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顾青青笑了笑,“我叫顾青青,呵呵呵,你们叫我青青阿姐就好了!”
“青青阿姐”
“青青阿姐!”
“青青阿姐...”
稚嫩的童声叫唤着顾青青,让她有些迷糊,这些小孩子的声音勾起了太多的往事,太多本该以为遗忘深埋的记忆。
“唉....”顾青青挨个摸着他们的头,问道:“不知道吴家沟还是不是老样子,对了,现在的村长是谁你们知道吗?”
几个人摇了摇脑袋,“不知道。”
半个小时过去,总算是在顾青青觉得自己这双腿快废了的时候到了吴家沟的村口。
几个孩子纷纷朝着自己家门口跑去,留下顾青青一个人垂着刺痛难耐的膝盖看着这个自己离开了五年的村子。
五年过去了,这里多了几个土房子,多了几口井,村口那个大洋槐树高了不少。
顾青青慢慢的观察着这五年里村子的不同之处,不知道自己老妈的坟墓有没有变化。这些年清明她都没有回来烧过纸,坟头应该长满杂草,荒芜不堪了吧!
很快顾青青的到来引起了吴家沟的轰动。
小孩子嘴里总是藏不住事的,回到自己屋子的孩子把路上遇到一个很漂亮很漂亮像天仙姐姐一样的人来到了吴家沟的事情说了。大人带着小孩,小孩拉着小孩都来看看这个仙子般的人到底长个什么模样。
“顾...青青?”一个年岁有点大了老人看着顾青青的眉眼,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是当年顾家的大丫头么?”
“是我,您是?”
顾青青看着问话的老人,五年时间让她对这里的人印象模糊,掐不准这人是谁,看着倒是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我是你吴伯伯,吴家沟的村长,顾丫头你不认得我了啊!”
顾青青仔细看了看,真是村长。
老人见顾青青一脸土的站在村口,把她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当年顾青青一家逃的逃死的死,走的走,那房子早就没有人住了。更重要的是老村长担忧顾青青此次回来的目的。当年顾青青她们一家人可没有少受大家的白眼和排挤,更何况顾青青母亲死的时候,村里没有任何人帮忙,若不是他们姐妹二人跪着哀求,说不定还真的无法下葬呢!
今时不同往日,顾青青衣着新鲜的回了这个旮旯,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看着顾青青长大的人,想起当年顾家两姐妹指天发誓要出人头地的情景,大家不约而同的担忧起平静的村子可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性格倔强不认输的顾家大丫头回来村子,是简简单单回乡么?
所有人都不信,都在等着村长从顾青青的嘴里问出点什么才好,他们心里也能踏实点。
不是大家伙胆小怕事,而是当年顾家母亲出事的时候,他们做的太过分,谁也不想被这两姐妹记恨上,若是她们一去不回还好,可这一回来总得担心这人是不是记恨当年回来报复的?
顾青青看着这些人眼里那抹担忧,那股不自觉之间散发出的排挤,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大家都把她们顾家当做透明的一样。这么多年过去,她们依旧如此,真是半点没有改变。
明白大家心里的顾虑,可顾青青就是不说,让他们担惊受怕着吧,也算是出了当年那口恶气。
顾青青简单的给村长询问了下自己家房子和土地的事情,透露出要长住一段时间的信息,并且从包里掏出了一盒中华烟当做见面礼。
看到顾青青这么客气,村长暗暗松了一口气,闻着中华烟散发的味道眼睛发亮,揣测着他自己是多想了。
顾青青也不戳穿他,从村长院子里出来直奔自己的老房子。
两间土坯房,一个茅草搭成的厕所,这就是她生活十几年的故居。
门前全是野草,土坯房上的瓦片不知什么地方飘来的油菜花种子落了户,东一西棵一棵的在瓦上迎风摇曳。
捡起砖头砸了房门的锁,顾青青推开大门,一阵土灰从门上掉了下来。
“咳咳咳...,看来今天有得收拾了。”
顾青青喃喃自语,挥舞着手抵挡空中的灰尘和蜘蛛网,这样级别的房子不知道住惯了高床软卧自己还能不能适应了?
哎!
还是先收拾屋子吧!
等到顾青青累得腰酸背痛的收拾好屋子,天已经蒙蒙黑了。
她也顾不得门槛上是否还有灰尘,一屁股坐了下来,揉着走痛的小腿掐着肩上酸酸的肉,顾青青恨不得此刻能有张床躺下来,累死累活半天也没喝口水,浑身全是汗,果真是又脏又臭哪里有之前那美若天仙的模样?
嫌弃的看着自己一身的脏乱,顾青青在门槛上歇息。
一顿忙碌闲暇后,看着熟悉的院子,熟悉的古井,熟悉的树,甚至连那曾经讨厌的邻居都透着些可爱,难怪人家会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亲不亲故乡人,这还是有点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