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柏给青梅端进了许多菜,倒都是青梅平素喜爱的菜色,然而此时,她却是食之无味,青柏却满面堆笑地为她夹菜。
“多吃点,妹妹。”他厚着脸皮献着殷勤。
青梅却毫无胃口,扒了几口饭,放下碗筷道:“哥,我想了想,这事,还是你自己进宫去吧,你想,同两位皇子在一起,对你的仕途也是有帮助的,到时候即便想上阵杀敌,那也不是没有机会,而如今,若是我替了你,到时候东窗事发,不但对你前途无益,甚至会危及我们全家的性命,这种交易,划不来啊!”
青柏听罢,却依旧笑嘻嘻地涎着脸,道:“妹妹此言差矣,这武学,这带兵打仗的本事,可不是在宫里掉书袋能学会的,那靠得都是实际本事,若是有朝一日你哥哥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荣誉啊!”他说着,似乎已沉浸到那荣誉中去了。
青梅拾起碗筷,这个哥哥脾气倔得像头牛似的,他决定的事情,任谁说都无法改变,虽然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想去说服他,可到头来却依旧没能打动他,反而又引来一系列的胡说八道,直让青梅头疼不已。
青梅不再言语,便低头吃饭,青柏见妹妹的抗议被自己好不犹豫地拒绝后,更是殷勤地继续给她夹菜。
一边夹菜一边还告诉了青梅自己与两位皇子相处的细节,诸如如何称呼,诸如“大皇子从来不喝酸梅汤”“小心二皇子别被他捉弄了”之类的。
青梅心不在焉地听着,青柏则在一旁说的眉飞色舞不亦说乎,却听青梅见着他说话的空隙插了一句:“那么我替你进宫了,你会去哪?”
青柏听她如此没头脑的一句,楞了一会儿,便说:“我自然是报名参军入伍,去学些打仗的本事啊。”
青梅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说真的?真的不是去朋友家呆着,然后整天花天酒地到处玩么?”
青梅知道他有许多不知从哪儿交来的朋友,若是这位兄长为了享乐来犯欺君之罪,那可就太不值了。虽然事到如今也问不出什么来,但青梅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问一问。
“呵,那是当然,”说着,他便先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又回了来,拿着一身铠甲,朝青梅显了显,“妹妹你放心,我当然不会去做那些无聊的事情,哥哥说了的,是去宁州找庄少爷,妹妹你就放心地在宫里呆着,反正那上学时间也不长,你就别整天想些这事情暴露了怎么办之类的事情,你应该想的是,我一定不会让这事儿暴露的。这才对是不是啊?”
青梅朝他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说话。
就这样沉默地吃完了兄妹俩的最后一顿饭,青柏望着外面洁白的世界,道:“希望明天不要下雪啊。”
然而现实却常常事与愿违,第二日,停了一天的雪花又热热闹闹地飞扬了起来,把个世界装点地洁白无暇,只是天寒地冻的,叫人好生难受。
青柏站在窗前,呵着白气,愁眉苦脸地对正在一旁戴人皮面具的青桃说:“妹子,今天这事情,就拜托你了,哥哥信你,这时辰也快到了,我也不便出去送你,只是妹妹对我的恩情,哥哥是不会忘记的。”说着,便就势想要跪下去,还未成功就被青梅扶起,她只道:“事已至此,也毫无退路了,我只希望哥哥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便是不负你的理想抱负。”
语毕,便整理好行装,踏出了这间小屋。
风雪袭人,青梅告别了父母,骑上一匹枣色小马,离开了这座府邸。
雪下的大,地上铺着厚厚一层雪被,冻的人直哆嗦,而这马,似乎也是饱受困扰,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上,却是走不快的模样。
青梅正慢慢行在京城宽阔的主道上,却听见背后传来呼呼的风声,伴随着“驾!驾!”的呼喝声,她只道是也有人正往这边而来,却不知那人飞快地奔到了自己的身后,也许是前行的速度略快,那人的坐骑便狠狠擦过青梅的马儿,只听这马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叫,便匍匐了下来,而青梅也险些被摔。那肇事者听到后边的动静,回过头来一看,见青梅的马儿竟倒地不起,发出一声冷笑,大喊道:“活该,谁让你挡本少爷的路!”便扬长而去。
青梅拍拍身上的雪,便开始查看这匹马,见它左腿处殷红的一片,似乎流了不少血,直接上路之时还是好好的,估计便是遇上刚才那不速之客,那人眼看着要撞上这马儿,便使了坏让它受了伤来着。
“少爷,这,这可怎么办?”那边上跟着的小厮看着这倒在地上受伤的马,愁眉不展,问道。
青梅道:“时候也不早了,这样吧,你的马给我骑,你马上回去府里找管家让他带人过来。”
“可是,这样的话,难道让少爷一个人进宫么?”
“是的,不然还能有别的办法么?”说着,青梅便骑上了另外那匹马,道“快回去找人,说不定你还能在我进宫之前追上我。”
说罢,她便策马行去。
到得宫门前,却听见一声声争吵正在传来,青梅好奇心起,便过去瞧,只见一个胖胖的小公子,正骑在马上,横着眼儿,瞧也不瞧跪在下面的人,只道:“这宫里还有那么长的路途,本公子要求骑马进去并不过分吧!”
那宫里的公公们都跪在下面,回道:“温少爷息怒,这可是宫里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规矩,奴才们也只是依旨办事,希望朱少爷也不要为难奴才们,否则,若是破了这规矩,奴才们可是要被杀头的!”
那少爷哈哈一笑道:“你们这些贱命,留着有什么用处,本少爷说要骑马进去,你们就得听命,反正你们横竖都是死,那还不如好好听本少爷的话,到时候,本少爷心情好了,说不定还能为你们求情呢。”说着,又爆发出一阵大笑,他的那些随从们便也跟着大笑起来。
青梅听得这声音,感觉出是那刚才碰上的肇事者,听他如此说来,是一定要骑马进宫,然而公公们虽然低声下气,但话里的意思还是很明显的,他们也不肯退步,双方正处于僵持状态。
青梅不想徒惹事端,便下马走过去道:“这位公子,麻烦您让一让位。”
那人一听,便拿眼瞧了瞧青梅,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道:“你又是哪家公子啊,管闲事还管到本少爷头上了?嫌活得不耐烦吗?”
青梅便将身上的佩玉交给负责之人,表明了身份,便不再理会那人。
然而很多时候,不想惹的麻烦却会惹上自己,那人见青梅不再理他,他可不爽了,道:“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你是哪家公子啊?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当今……”
青梅只觉得耳朵嗡嗡嗡嗡叫的难受,实在是忍无可忍,便回过头抛下一句话:“你这么胖,还是应该多走些路啊……”
说罢,便一闪身进了宫里,只外面那人骑在马上愤恨地朝这边丢来骂人的话。
青梅不予理会,进了宫中,便有侍卫过来引路,把她顺利地带到了勉修殿。
一走进殿中,便见各家王公世子都坐在位置上喝茶,偶尔互相聊着天,只是彼此都不太熟悉,所以冷场也是时时有,只有几个许是平素就认识的公子们,正笑闹着开心。
青梅便也寻了空位坐下,领她过来的公公同门口管事的公公轻声说了几句,那管事的公公便在手里的簿册上画了几笔,估计就是把她给签到了。
待她坐下,便有宫女端来茶水,青梅便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等待着还未到的公子们。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各位少爷们便都陆陆续续到了,位置渐渐坐满,此时,却看见从外面跑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胖子。
青梅认出了这个胖子,就是那个在门口僵持着要骑马入宫的肇事者,这胖子看起来行动不太利索,却喘了几口气立马拿手指着青梅道:“你个臭小子,我跟你没完!”顿时,大殿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飘向青梅。
青梅顿时莫名其妙,这人明明处处针对她,又不是她去招惹的,为何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话,她不解地望着那蹲下喘气的胖子,问道:“这位公子,我们素昧平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您了?”
“呵呵,”这人总算站直了,身旁立马有宫女端上茶水,他则拿起来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把杯子摔在托盘上。
“哼,你个臭小子,是不是你告的密,惊动了我爹!要不是你,我能走这么多路才到这里吗!”他叉着腰,唾沫星子满天飞地指责青梅。
青梅作了一揖,道:“这位兄台,我想你弄错了,我连你是谁,你父亲是哪位大人都不知晓,又何谈去告密,而且你说的告密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秘密,我又不曾知道。”
“哼!还说不是你!在清渠门前遇到的不是你是谁,而且待你走后,我父亲便赶了过来,不是你告密又会是谁!”
青梅这才想起来,自己当时只揶揄了这胖子一句,尔后也许是这小公子太执着于骑马入宫,那侍卫公公实在搞不定他,于是便通报了他的父亲,而这小胖子却将通报者当做了自己。所以才咄咄逼人来指责自己。
“你弄错了,你是哪家公子我都不知道。”青梅摊手,无奈地说。
她旁边的一位少爷便低声耳语道:“这是当朝宰相的世子啊!你居然不认识。”
青梅吓了一跳,在锦朝,这宰相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这温世平大人,更是当年为当朝皇帝铲除异已的功臣,皇帝便也视他如亲兄弟一般,说起来权倾朝野是不为过。
在青梅眼中,这宰相的后代,说什么也是该有个少爷的模样,但看眼前这个胖墩,又懒又丑,说起话来倒有几分纨绔子弟的样子,可除了这点,青梅实在没法把他和当朝最尊贵的世家公子联系在一起。
这胖子看青梅没反应,吸了口气,扬起下巴,道:“你给我跪下道歉!”
青梅自然不答应,却听见身边的公子哥对她道:“你就听了他这次吧,否则,以他的性格,以后肯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青梅咬咬牙,想想这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儿啊,还说跪就跪,实在是憋屈,她攥紧了拳头,便打算倾下身子向眼前这个混世魔王服软,却听此时,外面传来一声通报:“大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