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朝殿外看去,只见外面的台阶上走来两位锦衣玉冠的少年,便是当朝的两位皇子殿下。
勉修殿里的众人俱都站起来,待皇子走过来,便一并跪了下去,只是那个小胖子却是最后一个,不情不愿地矮下身去行礼,脸色也是很不好看。
这胖子敷衍了事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两位皇子自然也不例外,只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理此事。
待行礼毕,众人也都被赐了座,大皇子便起身道:“诸位公子,十分感谢各位能入宫来伴读。大家都知道,内廷公学开设期间是不得外出的,若实在有事,需得向老师和管事公公请假,无论是皇子还是各位公子,在此期间,便一视同仁,吃住同室。希望大家这段时间能够摒弃一切杂念,静心读书,磨砺心智。”
这内廷公学是锦朝有史以来的传统,自内宫皇子长到十五岁上下,便须开设,由一向教育皇子们的太傅、太师们执教,召集适龄王公世子,与皇子们伴读,为的不仅是让众位公子读书练武,也是希望皇子们能与未来臣子们相处融洽,共同解决问题。当今皇上与几位将军、宰相,也是一起经历过这一段同餐同宿的时光,而当时的这几位公子,到如今也是成长为了锦朝的中流砥柱。
听完大皇子的话,大家虽然心里都不大开心,毕竟谁也不愿一直被关在这宫门深锁的朱墙之中,但也都不敢说话,却只有那个胖子,吵吵囔囔地站起来,把手指着站在殿上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道:“凭什么不让本公子出去啊!”
大皇子的脸色阴了下来,却转而又微笑道:“这位便是温家世子了吧?”
那胖子也不理他,径自道:“本公子才不理你那些破规矩呢,想出便出,哼。”
青梅在一旁心里暗自好笑,想着这胖子胆子还不小,居然敢这样对着两位皇子说话,怕是激怒了他们脑袋还不保呢,心也是真大,说是温大人的儿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教育的……”
然而事实却出乎意料,那胖子把脸朝天哼了哼,却见二皇子急忙走下台阶,道:“温弟说的也不错,立那么多规矩做什么,出个宫就背不出四书五经了?”
那胖子这才把脸转向二皇子,朝他和善地笑了一笑。
大皇子听得弟弟与自己意见相左,倒也没有十分愤怒,只是波澜不惊地道:“既然如此,众位也都听到了,若是大家都希望出去,那么这规矩,也是可以改的。”
他停顿了一会儿,见底下没有动静,只是温家少爷同弟弟一脸欢欣地看着他,他便继续道:“这个规矩可以改,但是别的规矩都得记得,入了这公学,大家都是学生,无君臣,无品级,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众人听闻此言,便都喜上眉梢,于是一起到:“多谢大皇子、二皇子殿下。”
偶后,大家便去拜见过太傅、太师们,便都下去回房间整理行装。只是两位皇子依然留了下来。
听得两位皇子答应各位世子可以随意出宫的请求,最德高望重的那位太傅气得白胡子都在颤抖:“使不得!这使不得啊殿下!!”
佑昕佑勉面面相觑,那太傅急得搓着手道:“这可是我锦王朝百年以来的规矩啊,你们就如此轻而易举地破坏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佑昕挠着头,道:“老师息怒,这,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不就是出去么,不会随便影响的啊……好了,我们也该回去收拾东西了,”说着,他朝佑晟眨了眨眼睛,便一块溜了,只剩下这老夫子在念念有词:“胡闹……”
勉修殿因是专为公学而设的大殿,因此除了上课堂前,还有一幢楼是为来此读书的公子们所设的宿舍,虽然说算不上金碧辉煌,但也是朴素干净,每人一间屋子,住得还是挺宽敞舒适的。
只是当青梅推开挂着“苏青柏”三字的房门时,却见里头不管是床上还是地下都堆满了杂物,也不知道是谁放在此处。
青梅便上前,去将那些物什搬运出来,便见门口三个身影挡住了阳光。
正中那个,便是那肥头大耳的胖子温良玉,他此时正不怀好意地望着瘦瘦小小的青梅,见她吃力地搬着东西,这胖子也不伸手帮忙,反而是一挥手,那身后两个小厮将更多的杂物端进了屋。
青梅见状,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温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温公子笑得奸诈,道:“本公子东西太多,屋里放不下去,幸得觅得此良处,这才不用遭罪。”
青梅便指着门口那块牌子,道:“温公子是不认识字吗?这门上,可是清清楚楚地贴着我的名字,你将我的屋子当做储物室,这要是传出去,你温家世子还不被笑掉大牙吗?”
温良玉听得此话,气得脸上的肉都在抖,却又说不出话来反驳,只好指挥身后的小厮将更多东西搬进屋里来。
青梅也很生气,见他变本加厉,便说:“温公子,开玩笑也请适可而止,你若是再这样,我便去告诉两位皇子,让他们来为我做主了!”
那温良玉这才爆发出一阵大笑,道:“小弟,你这话说的也着实可笑,你没见今日那两位殿下的窝囊样吗,本公子说一,他们还就是不敢说二!哈哈哈哈!”
待这温良玉走后,旁边的房门却“吱”一声打开,青梅见有个人犹犹豫豫地探出头来,见到那混世魔王已走,便对青梅道:“苏兄,看来那姓温的是盯上你了,你千万别和他硬扛,还是先搬走为妙,这样,他觉得无趣了,就不会处处刁难你了。”
青梅只能望着他,问道:“可这房间是我的,凭什么我不能住啊,再说了,要我搬走,我能住哪里去?”
那人低语道:“大哥,你自己想办法吧,这屋子,那人是铁定不让你住的,他父亲当朝宰相,连皇上都得礼让三分,你也看到了,今天两位皇子都得让着他,实在是惹不得啊。”
说罢,也不等青梅说话,就掩上了房门。
青梅心里也是默默委屈,自己明明本来可以跟着姐妹们入宫陪伴公主,事到如今竟落得个没有地方住的下场,自己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偏偏就得罪了这么一个人,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看着本该属于自己屋子的那一地狼籍,只能提着细软默默垂泪。
走出楼,她想起了那些服侍公子的小厮们所住的地方,那边倒是应该会有柴房之类的屋子,便拿着东西,低着头擦着泪,默默地走去。
正走着,却忽然撞上了某个人,她抬起头来,便见一张清俊的面孔出现在面前,顶冠带玉,身姿风雅,原来是大皇子。
一时慌乱,竟习惯性地福了福,大皇子看在眼里,倒有些惊讶,而见她眼眶红红的,更是奇怪,他认识苏家少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竟然如此反常,也倒是奇怪。
“青柏兄,你这是怎么了?拿着这些行李,是要去哪?”
苏青梅假装镇定,道:“我的房间被人占了,所以嘛,准备去那边睡柴房。”
“什么?”大皇子问道,“房间被人占了?是谁?”
青梅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温公子么。”
佑昕脸色一沉,道:“岂有此理,这个温良玉,还真是无法无天了,走,我带你去。”说着,什么也没想,就抓住青梅的手,朝楼上走去。
他的手心干净温暖,指腹有长久练剑留下的茧,他的侧脸沐浴在阳光中,显出坚毅而流畅的曲线,青梅觉得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
温良玉正在青柏的房间里,指挥着小厮把这个东西放这儿,那个东西放那边,好不乐乎。
一转头,看见大皇子领着青梅回来了,他的脸色就顿时变得犹如猪肝一般。
他不理会青梅,只朝着大皇子拱了拱手,道:“大皇子殿下大驾光临,是所谓何事啊?”
大皇子将房门上的牌子拿下,对温良玉道:“我没看错的话,这块牌子上,写的是苏青柏,而不是温良玉吧。”
温良玉擦擦鼻子,道:“但本公子有很多宝贝带了来,屋子里放不下去,将之放于此处,又怎么样。”
佑昕便笑笑:“原来只是这么点小事,既然只是腾不出空间放东西,那也好说,既然如此,我令人收拾间干净的书房,给你放东西,不就行了。温公子,你要有困难就跟我讲,凡事都有解决的方法,毕竟我才是这里的主人不是么。”
温良玉听罢,又是说不出话来,只是面前的人不再是低自己一等的小民,自己又无法反驳他,只好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
佑昕也回之一笑,便叫了人去准备书房,又命人将屋子里头的东西都搬了出去,对温良玉说:“温公子,我已为你准备了一间宽敞的书房,不仅可以容纳下你的这些宝贝,还有浩如瀚海的书籍,你要是有闲工夫,不如多去那里读读书,充实一下自己才是。”
青梅在一旁差点忍俊不禁,看着温良玉那气得发抖的肉和猪肝一般的脸色,再看看身旁的大皇子那气定神闲的模样,真是好笑不过。
温良玉想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最后只好道:“多谢大皇子殿下。”便带着他的小厮们喏喏离去。
待他走后,青梅同佑昕相视一笑,青梅道做了一揖,道:“多谢大皇子。”
佑昕摆摆手道:“青柏兄,何必那么客气呢,只是这温良玉张扬跋扈,虽然此时搓了他的锐气,保不定何时他会来打击报复,所以,还是要小心。宫里环境不比外面,你也是张扬惯了的人,但我说与你听,你父亲官职不比他家,温世平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父皇却一直很信任他,你也看到了,这人如此骄横,实难对付,只能自己小心了……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盯上你,若有难处,你同我说便是,我们是好兄弟。”
青梅点头如捣蒜,仰着头崇拜地看着这个少年,眼里都快冒出星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