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年,最近公司很忙吗?”苏也随口一问,在晚上九点左右他才坐在餐桌前。
他可能工作很繁忙了,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这样的工作量,是自己和司年在一起时除了年末那段时期,没有发生过。所以最近越来越晚归的现象让苏也疑惑不已,这疑惑之中还参杂着些许复杂的情感。因为司年曾经答应自己多陪自己,她承认于畅远的出国让她感到非常的不安定,更需要司年的陪伴。
“是很忙,既有好事也有坏事。”司年夹起一块炸藕片往嘴里送,没有夹稳,在餐桌上转了个圈,他怏怏地又夹起一块,脸上看不出喜色。
苏也右手托着下巴,左手拿着一个咬了一半的苹果在啃。
“等忙完这阵子,我们就准备婚礼的事,你不要以为自己可以浑水摸鱼。”司年用手关节轻轻敲了苏也的脑门,继续埋头吃饭。
她不躲闪,习惯了司年突如其来的“袭击”,淡淡的说了一句,“注意身体就好,我们的事可以慢慢来。”反正自己没想过除了司年再和谁结婚。
司年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要快点办才行,我不放心。”
这件事情不完成,司年的心总是安定不下来。虽然他都不记得结婚了还是可以离婚的。
每次司年都会尽量将苏也做得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苏也发现这一点后,就会留意司年的饭量,所以后来留给司年的饭量都是恰好的,能让司年吃得七八分饱。
吃完饭,司年会把餐桌上的碗筷收拾到水池,然后站在一旁等苏也冲洗干净后帮着擦净碗筷放到橱柜中。这个习惯从苏也搬到司年家就开始了,除非在外用餐,否则是雷打不动的。
“这样的日子苏也喜欢吗?”司年忽然问道,却没有看向苏也,正细细的用干抹布擦一个盘子。
苏也没有想过司年会问她这个问题,“司年会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喜欢啊。”他回答的理所当然,仿佛这就是最诚实的反应,“你是我喜欢的人,会陪我吃饭睡觉,会和我分享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停了一会儿,又说道:“苏也,其实我是害怕你后悔。”
这句话震颤了苏也的心灵,害怕她后悔是因为对他自己没有信心吗,难道司年也会有婚前综合症?
“只要司年不后悔就好。”她将用流水冲过的筷子递给司年。
司年没有接过来,反而是将苏也整个人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肩膀,炎热的呼吸刺激着苏也的皮肤,敏感的颤栗。
“苏也。”
“对了,司年,之前我碰到柯维的许细雪了。”苏也灵巧的钻出司年的怀抱,用有些冰凉的沾着水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司年向后退了半步,从善如流地回道:“和她说话了?”
“嗯,还一起喝了杯咖啡。”苏也如实回答,“她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似乎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
“她这样的人总是处于风口浪尖上,烦恼自然是少不了的。”司年很是理解地说道。这也算是自己之所以和许细雪能够相处融洽的一个原因,两个人拥有相似的生存环境。
“我喜欢许细雪。”她侧歪着脑袋,头发散在浑圆的双肩,一脸的欣赏不已,“她真是个美人,如果我是男的,一定会对她动心的。”
司年笑了笑,完成手头的工作。拉住苏也微凉的手,轻轻地按压着,想要为她捂热。
苏也没有告诉司年许细雪对自己的忠告,她不愿意司年再为图尔斯的事情烦心。
生活里我们总会为自己心爱的人考虑许多,甚至背负下一些重担,却不知道这样的爱意会将双方隔离,不愿倾诉就会造成一定的误会,它们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坐在办公室的司年轻描淡写地对乔西说,“柯维的事情就按照合约上来,不要再接它的单子了。”
指间飞快地转动着笔,乔西的态度温和,没有丝毫急躁的意思,“那司年打算这么办?”
“柯维既然决定让周瑞扬接许细雪的位置,那么就是明摆着是让周瑞扬公报私仇,我何必给周瑞飞面子。”握着笔的那只手一时气愤,在纸上划出重重的痕迹,他撕下它,毫不怜惜地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
大约二十天前,柯维对司年所在的集越发出了攻击性的挑战。合作将近半年的两家公司一向是和平共处,这次柯维的反常行为一改以往的作风,让集越有些措手不及。
司年让人一查,却发现柯维做主的人早就换成了其他人,而这个人竟是周瑞扬。如果不是苏也提过,司年或许根本没法将苏也口中的摄影师图尔斯和柯维新上任的副总周瑞扬画上等号。
他得知这个消息后,立马给许细雪打了个电话想要问清缘由,但她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只是说是高层同意的,并让司年万事小心。
感谢许细雪处于第三方的关心,司年心中有数,周瑞扬是冲自己来的。至于周瑞飞为什么同意,司年还是能够想的通的。借他的弟弟之手,能够吞并自己的公司是最好的,对他有百利而无害。对周瑞扬来说,他事业上的失败或多或少会影响他和苏也之间的感情,最起码能够推迟他和苏也的结婚时间。就算自己抵抗住了柯维的打击和封杀,那对于公司也是极大地损失,势必会影响到公司的发展。
没有告诉苏也这件事,司年生怕她得知这件事去找周瑞扬。无论是和周瑞扬讲明道理,还是说服周瑞扬放过自己,其中的代价都是无法预知的。司年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要是公司被吞并了,乔西会不会跟着周瑞扬?”司年反问道:“会吗?”
乔西的笔停止转动,皮笑肉不笑的对司年说:“你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周瑞扬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苏也,如果我真的为了公司或是苏也得知这个事情为了我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就着了那家伙的道。”司年面对好友,直白的袒露心迹。
“你不会是想要放弃公司吧?”乔西猛地从转椅上站起来,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神情有些吓人,“司年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放弃公司就能获得安宁。”
这点司年这么会不知道呢,他轻轻地摩挲着茶杯,索性将心中的话全说了出来,“我没有要放弃反抗的意思,我司年一定会坚持到最后。乔西,我是说到最后要是结果不太好,你就去锡宇的公司,或是我们筹资金再一起创业。”
“要是真到了这种境地,我才不会理你,自己会想办法开溜的。倒是你,这可是你父亲的心血,你打算让它毁在你的手里吗?”
“我只能说自己问心无愧。”司年淡淡的笑道。
他怎么不会了解乔西的性子,嘴巴说得那么狠,但绝不会背弃自己。而这公司,自己若是保不住,那就真的只能在死后向父亲请罪了。
集越的实力和柯维相比,还是有相当大的悬殊的。想要翻盘,必须有牵制住对方的策略,可自己算是一筹莫展。
宋锡宇和林伊作为业界人士自然有所听闻,向司年和乔西证实后提出与他们的公司联合,但司年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除非万不得已,司年绝不会这样做,否则到最后说不定还要拉宋锡宇他们下水,这就得不偿失了。
面对周瑞扬的挑战,司年的心中反而更多的是一种自己内心世界的探讨,什么事情对自己是真正重要的,似乎在最困难的时候会得到明晰的答案。
柯维虽然实力强大,但也不至于让自己没有生存空间。这座城市无法立足并不代表其他城市甚至其他国家不能给予他生存的空间。所以他才会选择抵抗,为了自己的尊严也为了苏也。
他是有退路的人,只要他所在乎的人在他的这一方,他就不怕什么周瑞扬金瑞扬的。
“关于苏也的事请,我不想多说。但是你一定要有分寸,今天若是为了她赔上公司,下次又要赔上什么你的掂量着点。”乔西是真心为司年担心,若是之后的代价更加惨重,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灭了苏也这个女人。
“这个我自然清楚得很,乔西不用为我担心。我相信自己,也相信苏也。”司年的目光很坚定也很深邃,仿佛要透过乔西的身体看到其他事物。
贺萱然若有所思的看着埋头工作的周瑞扬,忘记了将蛋糕往嘴中送。加班到一点多,才吃上不算正餐的食物,贺萱然望了望周瑞扬身后落地窗所呈现的晴朗天际,那甜腻的蛋糕也索然无味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认真地周瑞扬,拼命地以最快的速度学习柯维的运作机制,利用自己对美的独特感受,将精力有选择的放在宣传和设计部,而这项内容,恰恰是他所认为的对手——集越公司的强项。
以为是莽撞的打击,实际上一切似乎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缜密思索过的,以至于贺萱然认为周瑞飞一定也参与其中的相关策划,势必要将集越吞并。
感到万分惊险的贺萱然失去了斗争的意识,她或许是为了不让周瑞扬得逞,但更多的是反对这种幼稚的行为,为了一个女人,讲感情的事情与工作相容,在这一点上她是完全支持许细雪的。
而许细雪好像因为这件事的态度与周瑞飞相悖,贺萱然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她了,即便打电话问候,许细雪也是匆匆挂断说自己有事下次再聊。
贺萱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
她为什么要陪周瑞扬玩这样没有价值的游戏,对她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吃完了吗?”周瑞扬的声音突兀的出现,打断了贺萱然的散漫而不着边际的思考。
“我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吃过饭睡过觉了,你自己是铁打的人我不管,可我要休息,就现在。”贺萱然的秀眉皱得死死的,厌恶的将叉子往盘中一扔,一脸“老子不干了”的神情。
周瑞扬头也没抬,声音依旧平稳有序,“不想干就回家,没人留你。”
贺萱然怒极反笑,冲人的脾气此刻反倒没有发作,甜甜的微笑对着空气绽放,“是周总批准的,那我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作为有始有终的人,我会找人交代我的工作的。”
她端起被自己蹂躏的惨不忍睹的蛋糕,继续说,“周瑞扬你不要以为本小姐喜欢你就会让你摆布,我还是有尊严的。我作为多年的朋友劝你一句,这样继续下去对你绝没有好处,苏也那个女人若是这样被你抢回来,那我还真是更看不起她。再见!”
没有吃完的蛋糕被毫无征兆地扣在了周瑞扬的身上。
顿时感到神清气爽,贺萱然优雅的伸伸懒腰,蹬着高跟鞋仪态万千地走出办公室。
黏糊糊地奶油因地球引力,不堪自身的重量落到周瑞扬的西裤上,真皮的老板椅上也沾染上甜腻的气息。
扔下文件,周瑞扬冷静地抽出纸巾,慢慢擦拭。然后去洗手间清洗剩下无法擦去的痕迹。
似乎除了哥哥,没有人支持他的这种行为。至于哥哥的支持,周瑞扬是不敢加以揣测的。他想要看自己出洋相,想要得到不为人知的目的,这些周瑞扬都是无法确定的。
他的初衷很简单,甚至可以用幼稚来形容。他只是希望证明自己比司年优秀,让苏也看到他的另一面,不要一直将他看做她的弟弟,或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大男孩。
故作天真的保护膜反而成为周瑞扬认为自己不能被苏也喜欢的原因。可是面对他们的质疑,面对一夜工作后的空虚,周瑞扬觉得自己是错了,但是又不能退后,他不能撤退。
苏也没有给自己电话,周瑞扬嫉妒的想着司年是多么地保护她,连公司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告诉苏也。要不然,苏也为什么现在也没有来找自己,向他妥协。就算苏也不能爱自己,也不能和其他人在一起。这是周瑞扬最强烈的想法。
也就是这种想法,一直支撑着他走到现在。
世上的事情总是在瞬息之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周瑞扬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完全陌生的自己。
黑眼圈,干涩的皮肤,紧皱的眉头,眼神严肃。
他微微讶然,心虚般的将水拼命的往镜子上扑,一时水花四溅,模糊了镜面。
周瑞扬泄愤似的狠狠地用拳头锤了镜子。
看到他走出洗手间,贺萱然才从拐角处走了进来。默默地洗手补妆,她抑制住自己想要哭泣的冲动,深呼吸。
“我是柯维的副总特别助理贺萱然,我要见司总。”她站在前台,微笑着对工作人员说明她的来意。
“请稍等。”前台的接待人员拨通了电话,连声几个“嗯”后,对贺萱然说,“贺小姐,司总现在在开会,大约十分钟后能和您见面。司总说,您要是不赶时间,请在候客厅等待。”说得有礼有节,让贺萱然欣然接受。
工作人员将她引到候客厅,为她冲了杯咖啡,放了份杂志,就做自己的事情了。
动了咖啡,杂志虽然是懂眼色的给了一本流行服饰杂志,但贺萱然此时没有心思去翻看。
她一心一意的考虑着见到司年之后要说些什么,注意什么。毕竟她对于司年这号人物丝毫不了解,知道这个名字还是最近因为工作需要才得知的。
被苏也看上的人究竟是如何的,她贺萱然很有兴趣知道和了解。
还算准时,十五分钟后贺萱然被接待人员带到司年的办公室。
“你好,贺小姐。”司年上前主动握手。
“你好,司总。”贺萱然回握住他的手,借此机会打量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稍显斯文的外形,和周瑞扬完全是不同的风格。清澈见底的眼眸直视着自己,仿佛会一直这样被注视着。没有笑容,但看上去还没有散发出拒人千里的气息。削瘦的身材却又明显锻炼过的痕迹,米色细纹衬衫扎在黑蓝色西裤里。
算是一表人才。
贺萱然注意到,他的手上没有戴戒指。
“贺小姐此次来是为了调和柯维和集越之间的误会吗?”司年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自己也坐了下来。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私事还是公事,自己更多的是一时脑热就过来了。但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失了分寸,平静地说:“司总可以这样想。”
“那贺小姐想要转达周瑞扬副总什么精神?”司年静静地回道,不卑不亢,根本没有把自己公司处在劣势的实际情况反映在谈话之中。
“你们商场上的战术我不会,所以我们直接一点可以吗?”贺萱然一听司年这样说,就有和周瑞飞讲话的感觉。
司年好脾气地点头,“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谈话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