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祖说的不错,我们一台拌和机最多也就赚个二十三四万,一下子降价二十万,就等于给人白干了,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们是得好好合计合计。”朱光祖看着问,“小关,你好好想一想,我们咋办?”
“这也没有什么好想的,目前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四条路。第一,我们也像街头广告上说的那样,跳楼大甩卖。第二,我们把别人的机子全部买下来,囤积聚奇。第三,我们去和他们交涉,大家都采用正常的销售手段,平分市场。”
“既然他们处心积虑地要挤垮我们,我看后两条根本行不通。”朱光祖直摇头,“至于前一条,也是行不通的,如果我们降价,他们也会跟着降,人家财大气粗,我们家底子薄,根本不堪一击,这样死拼下去,累死的只是我们。第四条呢?”
“第四条是死路一条。那就是我们坐视人家销售、占领市场,把自己的机子封存起来,等待时机。”
“朱厂长,我们应该把这里的情况向高市长汇报一下,看看他有没有好法子?”李小成坚持道。
朱光祖还在犹豫,怀里的蛤蟆却叫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正是高强打来的。朱光祖把现场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请示高强看怎么办?高强沉默了半天,说:“你在现场,你就随机应变,酌情处理吧?”
“我是黔驴技穷,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朱光祖无可奈何地说。
他关了机,脸阴得可怕,两眼死死地瞪着楼西,一动不动。突然,他大步朝路路通的房间走去。
“厂长,你不能去!”李小成怕朱光祖惹事,连忙拉住。朱光祖甩开她,继续朝前走去。
李小成被甩了一个趔趄,她稳住身子,还要去拉朱光祖,关高一把拽住她说:“别拉,厂长不会蛮干的。”
路路通带队的是副总经理樊家俊,见了朱光祖嘲讽地笑着,非常萧洒地给他让坐。朱光祖笑笑地给他点了点头,来到那些厅长局长经理队长和采购员中间。
“吆,这不是秦机厂的朱厂长吗?”路路通的销售处长吴明清,调侃地大声道,“朱厂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请问您是参观,还是想买一台机子回去套贷款呀?”
朱光祖无鸡生蛋套贷款的壮举,早在筑路机械行业传得家喻户晓了,吴明清不失时机地挑了出来。
“吴处长,你们的机子你是部优,我们的机子是国优,没有我要你的道理。并且,我的外形比你的美观,速度比你的快,耗油比你的低,效率比你的高,质量更是上乘,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前年的定货会上,我们大都独占鳌头,最次的270和你们只差一台,近年来的销售量是全国第一,这次在拌胶泥路面的路段上,我们又是一花独放,所向无敌,您说谁该要谁的?”
“那您一定是来看我们举行合同的签字仪式了,只可惜我们太忙了,没有时间干那些虚套的东西,您请便吧!”
“不,那些虚套东西我是不屑看的,我只是来问问,你们路路通的20吨270,为什么卖得那么便宜?”
吴明清和樊家俊被问的一愣,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朱厂长,我们路路通是筑路机械行业的龙头老大哥,设备优良,工艺技术先进,职工综合技能高,生产成本低,怎么,眼红了?您如果眼红,你们也可以让利销售呀?”
“吴处长,我们秦机的机子是绝对不会降价的!”
吴明清撇撇嘴说:“是不敢降,还是降不起?”
“不是不敢降,更不是降不起,而是我们的东西货真价实,根本不需要削价处理!”
听了朱光祖的话,几个准备签合同的买主站了起来。
“你他……”樊副总瞪着朱光祖,骂出两个字,就觉着太掉身份,连忙停住,“你,你说我们的飞鱼不货真价实?”
“您别激动,我没有那么说。路路通的技术先进,设备优良,职工的综合技能高,这不假,可你们的技术改造是在六年前,就拿270来说,这几年,你们的售价一直在一百至一百零九万之间,现在只卖八十万,难道你们优良的设备,先进的技术工艺和职工高超的综合技能,到现才发挥作用,得到效益吗?”朱光祖扫视大家一眼,把目光停在樊家俊的脸上,“这几年的物价,每年都在缓缓地上涨,先进的技术工艺,良好的设备和职工高超的综合技能固然能够降低成本,可那也有个极限,就现在物价的涨幅,一台机子降低七八千一万元成本,都非常困难,你们一下子降了二十万,嘿嘿,除非……”说到这儿,朱光祖停住了。
那些人见朱光祖的话里有话,想问又不好意思问,不问又不甘心。大家沉默了足足半分钟,终于有个穿着很土的采购员忍不住,问道:“朱厂长,你把话说完,除非什么?”
“诸位,路路通的飞鱼,我们厂的秦川,还有其他厂家的机子,尽管在外观上有所差异,质量也有些差别,可却相离不远,总体上说都在一条水平线上,价格也不相上下,这是大家都清楚的。如果一家突然便宜二十万,不在零部件上做文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姓朱的,你他妈胡说八道。”吴明清冲到朱光祖跟前,揪住他的脖领子,“你说,我们在哪些部件上做了文章,嗯?”
“哎,别动粗,别动粗。”朱光祖拽下他的手说,“这我可回答不出。比如说,将进口的泵马达发动机的内脏换成一般的,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实际寿命却大大地降低了,这样,一台机子降价四十万五十万也获利不少!”
“吴明清,你他妈个蠢才,你得了人家多少好处,准备让人家宣扬自己贬损路路通到天黑吗,嗯?”樊家俊大骂。吴明清一愣,骂道:“王八蛋,你给老子滚出去!”
“吴处长,您不用撵,我马上就走。你们路路通是老厂,对产品对用户都很负责,我相信你们是绝对不会干那种事情的。”朱光祖跨出房门回头说,“话说回来,都干同样的产品,能盈利多少谁心里都一清二楚,你们一口气便宜二十万,这不能不引起怀疑!”
“狗东西,王八蛋,你胡说八道!”吴明清冲着朱光祖的背影骂道。
“人家宣传够了,人都走了,你他妈骂什么?”樊家俊气得咬牙切齿。
这一下,房间里冷场了,那些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场面非常尴尬。静场了几分钟,一个用户说我上个厕所,就出来溜了。他朝四周瞅了瞅,便钻进秦机厂的房间。接着,那些人不是说打个电话,有个约会,就是说去找个人,或者给单位汇报一下等等,不到五分钟,屋里走的一干二净。
现场订货会秦机厂取得垄断性的胜利。
“他妈的,这个王八蛋!”接到报告,扬广潮气坏了,一拳砸在桌子上,将茶杯震了起来,茶水倒了一桌子,他拿张报纸,刷了几刷,对着话筒叫道,“算了,你们马上撤回来。”
挂了电话,扬广潮叫秘书把屋子收拾一下。他谁也不理,就到小车班叫人打开车库,自己开着奔驰,直奔东洋电子公司。东洋距离路路通六十公里,奔驰几十分钟就到。车到了公司门外,他又犹豫了,自从他让她以李小茜的名义向朱光祖投资后,每逢朱光祖迈出一步,她就对他冷淡一分,这半年来,她虽然没有拒绝他的私会,却再也没有让他碰她。他知道他不可能得到她的芳心,更不可能成为她的丈夫,今后在她面前最多也就是个情夫的角色,他虽然不甘心做这个角色,可对于一个能左右秦都市任何一个大型企业沉浮的大富婆,他也不想失去这个角色,更不想使她对自己讨厌。朱光祖在定货会上的一切,她不可能不知道,在她正为朱光祖的成功而高兴的时候来找她解闷,是极不知趣的,闹不好会吃她的闭门羹,这对于他是极没面子的。想到这儿,他立即调转车头,直奔秦都市。扬广潮到了李小茜的别墅,恰巧李小茜有事回来,他从来没在白天来过她的别墅,她既惊讶又高兴,说:“你今天怎么啦?”
痒了!扬广潮说。李小茜刚说大白天的,扬广潮就扑了过来,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她擒到床上,就像强暴一样,撕扯着她的衣服。她任他剥葱般地脱着衣服,直到要脱内裤时,李小茜才抓住他的手说,我今天刚来,不干净。他眼中凶光一闪,嚓地撕掉她的内裤,呼地骑到她身上,接着就发狠发凶地晃动起来。李小茜虽是久经战阵的女人,由于身子不便,再加上他是带气发泄,动作粗野,下身随着他的闪动火烧火燎一般,疼痛难忍,她有些招架不住了,先是大声呻吟,最后是杀猪一般嚎叫……
等他燥火发完、怨气泄尽,她身下的床单已是血水淋漓,一片狼藉了。女人说,起来,我给你擦擦。他懒懒地朝床里一滚,就动也不动了。女人拉起床单擦干自己,又擦净他的东西,起身下床。她撤下床单一揉,丢在地上,上床躺在床垫上,翻过身去搂住他,手在她的身上游走着问,你今天怎么啦?扬广潮翻过来,搂住她说,狗东西,了不起,真了不起呀!
“谁使你这么烦恼?”
“在秦都市除了朱光祖,还有谁能使我烦恼?”
“你的削价没起作用?”
“是呀,还帮了他。”
“什么,还帮了他?”
“是呀,那小子灵机一动,化被动为主动。”扬广潮叹了一声,就把朱光祖在杭州订货现场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他说,“我看,我们得动手了。”
“目前他的势头正猛,我们先避过他的锋芒,干我们该干的事,不要管他,等时机成熟了在下手。”李小成说,“该怎么办,你找你的智囊团好好合计合计,要闹,就要一脚将他踩死,让他永远也翻不起来。”
扬广潮哼了一声,说:“你就看好吧。”
窗外,天色阴沉,一场风雨要来了。
得势狗肉火锅城,是秦都市最好的火锅店,享誉山秦大地,今天,朱光祖把夜梦长、李小成、冯仁笑、华刚贤、关高和张维香、席典书等人请到西北角的贵宾包间里,是为了感谢他们对他工作的支持,奖励他们对厂里的贡献,八人相对而坐,在火锅袅袅升腾的热气中,隐现着人们欢庆的笑脸。
“师傅,您是这次定货会的第一功臣,我敬你一杯!”朱光祖倒了满满一杯酒,双手捧到师傅面前。
“好,我喝,我喝!”华师傅稳稳坐在凳子上,接过徒弟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接着,朱光祖又给其他人一一敬酒。他给大家敬完了,夜梦长代替大家给他敬酒:“光祖,为了秦机厂在你的领导下欣欣向荣,蒸蒸日上,我敬你一杯。”
朱光祖没接他的酒,他给每人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满了,端起来说:“为了秦机厂的繁荣昌盛,我们干!”
“干!”数只酒杯碰在一起。
之后,朱光祖拿出了三个红包,把一个放在师傅面前,说师傅,从无鸡生蛋到今天的成绩,您有不可替代的功劳,这一万元是厂里奖励你的。他又把两个红包放在席典书和张维香面前说,小席小张,秦机厂能有今天,你们的功劳不可磨灭,这五千元是奖给你们俩的。
“朱厂长,要说功劳,就数你的最大,要奖励,你该是头一份呀?”华刚贤和席张二人推脱道。
“谁叫我是老板呢,等厂子真正发达了,我会给自己……”朱光祖正说着,怀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扬广潮的机号,“喂,啊,广潮,你好你好,是我,我谢谢老兄给我打电话!”
“在喝庆功酒吧?”那头笑问。
“那里那里,我自己掏腰包,请我师傅和几个铁哥们。”
“我祝贺你,你把我们十几家都打得落花流水!”手机里传来扬广潮沮丧而又不甘心的声音。
“不值得老弟夸奖,那只是个机遇而已。”
“你比我想象的厉害十倍,我真是由衷地佩服哇!”
“老弟过讲了,我和你比,只是小巫见大巫,你别言不由衷呀。”
“别客气,我还有几个事情请教,希望老兄不吝相告?”
“老弟请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那油箱里的尿,水箱里的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有人害了红眼病,给我添乱找麻烦。”
“乱没添成,反而帮了你?”
“是呀,这叫人算不如天算!”
“我的人没有动你的东西,我齐齐地调查了一遍,那十三家也没人动你的东西,我们虽然是商场上的对手,可我们也是有过命交情的老同学呀,你刚才已经答应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怎么还是藏三躲四的?”
朱光祖略一沉吟,说:“我说过,人算不如天算。”
“那个高福远真是你的同学吗?”
“是呀。”
“我是你大学和研究生的同学,我们俩可以说是知己知彼,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一个同学呢,他该不是你中学的同学吧?”
朱光祖笑道:“不是,他是我在外院补英语的同学。”
“听说他是江苏省的机油大王,我想结识一下,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
“好哇,有时间,我给你引见引见。”
“你那一套价格的讲演,又是为什么呢?”
“那是你的降价太离谱了,才使我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们是同窗好友,我心中天神一般的你,竟然也是如此鬼魅,真使我刮目相看哪?”
“我们彼此彼此。目前流行的一句顺口溜叫做什么来着?”
“没有鬼气……”
“对,没有鬼气莫经商,一身正义只撞墙!在这残酷的生存环境中,我不那样,没法抵挡你们的联合降价。”他叹了一声说,“我是小本经营赚得起赔不起,迫不得已呀!”
“老兄,我也有迫不得已的时候,那时,我要泼出我这一百个亿的家底,给你演出一场好戏!”
“我不爱戏,老弟实在要演,我不看也不行吧?”
“是的,你别无选择。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