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你还要加班,来接我都要十一点了,就算我不睡宝宝也要睡了。”
“也对,哎你在哪里怎么不像在家?”
“我在外面散步,要回去了。”
“一个人散步?”
“没有,冬冬在陪我。”
“是嘛。”梓健有些不悦,“那快回去吧,晚上外面还是满冷的。”
“恩。”
小喻边放下电话边回头看看,不知何时冬冬已离自己二十米远了,失魂落魄似的走在后面。
小喻停下来等他,生会儿气之后仍旧像姐姐原谅不听话的弟弟般打算原谅他。
两人走进楼内,踏上盘旋楼梯。夜里楼梯阴暗,小喻在后面抓着冬冬,要让她晚上一个人走这种楼梯还真是提心吊胆。
黑暗下只有鞋音在回响,不知为何这样子的黑暗让冬冬回想起自己曾“杀”了爷爷的情景。
拖累孙子人生的爷爷,在氧气瓶中氧气耗尽时缓缓摇头,那时正是这片黑暗唤醒了冬冬邪恶的一部分。他犹豫了,在切换氧气管时犹豫了,只听着机器的报警鸣声,看床上的爷爷痛苦扭曲。
不久之后,都消散了,再也没有老人的拖累,能完全开始只属于自己的人生。
一丝恨意掠过心头,他转而想起自己计划泡汤,小喻不但没走近反而越离越远。他不知该恨自己还是恨小喻,但能清楚的一点是,没有小喻就没有意义。
冬冬放慢脚步,他感到思绪混乱,这份黑暗令他涌起股不知名的冲动。他将思绪停留在小喻的肚子上,那是爱的发源地,也是恨的发源地。如果没有孩子,结果肯定不一样。
到四楼,他走的更慢了,可以听见小喻在身后喘着气,冬冬想回头看她一眼……但一步踏空,向后就倒,手条件反射的去抓楼梯扶手,抓住了!
但黑暗中有股力量让他松手,仅仅就一秒,抓住的手又松开,坠落……可能就会有更好的结果。
手一松开人整个失去平衡,往下倒去,撞到后面的小喻,小喻猝不及防,立即跟着一同滚下去。
长长的盘旋楼梯,人就像从山坡上滚下去的鸡蛋,撞击声、叫声、回荡在古旧楼房内。从四楼一直滚到一楼,冬冬最后完全撞到小喻身上,而此刻的小喻已然昏死过去。
这一幕情景就发生在眼前,就发生在几秒间,冬冬明明已经抓住了扶手,却又松开。他怀有某种同归于尽的心情和小喻一同滚落。
可以说在滚落的时候他的感受绝不是痛,或是恐惧,而是种放松,一如好几年前对爷爷见死不救的那种放松。
世界上谁对他最好,他就会将谁推入深渊。邝梓健不断在脑中回放冬冬抓紧,又松开的场景,那明显就是要害小喻的动作,一时间他快无法呼吸。
四下阒静,如同电影画面被人按了暂停而观众却浑然不知。邝梓健走近两人,身体颤抖。
他发现小喻已昏死过去,而冬冬却睁大两眼,露出叫人恶心的眼白,凝望着盘旋楼梯的顶端。他的这一表情,叫人联想到绝望的风中残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