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领导退休了。老领导退休了不知道要做什么。他的影子老跟着他,日头把他的影子变长,变短,爯变长,由西边移到东边。没退休的时候老要看表,以便确定每分每秒的事情,他很忙,他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日子,把岁月献给了他的职业和他的事业。他现在不看表,只看太阳底下的影子。
他定时去三川半的一家小酒馆喝酒。喝酒定量,不超过三两。微醉。喝酒从不记账,现金买单。
老领导喝完三两去买单,收钱的说,那边那位老板给你买过了。老上级有些诧异,退休了,没权了,人就不值三两酒钱,有谁代买单?
那边那位老板笑着走过来,是牲口畈子。牲口贩子乱搞男女关系就是被他给“双开”了的,他现在为自己付酒钱让他感到不自在,那酒在肚子里发烧。
牲口贩子凑过来说,老领导,真难得请你喝一杯酒呀!老领导身体还好吧?
老领导说,身体还行,有人说什么血压卨、胆固醇高丄资不高,我这几样都不算高,退休喝喝酒,人闲着没什么事做。
牲口贩子说,老领导身体好就是福,我不能让老领导闲着,我贩牲口赚了点小钱,我想投资办个房地产公司,想请老领导当我们公司的董事长,月薪八千八百。老领导不嫌弃的话,这就算说定了,办企业同当官不同,不要下什么红头文件了。
牲口贩子喊:拿酒来!一盘腰花!一盘肚片!再来一盘鳝鱼丝!他面对老领导,用后脑勺喝呼侍者。要好酒!假酒不喝!五粮液?茅台?喝呼完了。老领导,意下如何?老领导说,我再考虑考虑。
再来一瓶?
不,我年纪大了,已不胜酒力。
老领导喝了些酒,仍然头脑清醒。这是长期的领导工作锻炼出来的,“酒精考验”。
酒呢,喝得差不多了。老弟,有一句话,我想对你讲,又不知道怎么讲?
你只管讲,我现在是个挂名的主席,半个生意人半个干部,老领导说什么我都该听。
什么老领导?我这个人在那个位置上,该提拔的提拔,该处分的处分。我提拔了不少人,也处理了一些人。提拔了人我就髙兴,他们是人才。处理了人,我就心痛,他们也是人才。
你老弟就是个人才,当时开除你,我实在于心不忍,要是你还在那个位置上干下去,现在也是个处级干部了。你年轻嘛,年轻人犯错误,马克思也会原谅的。
哪里哪里,老领导苄万不要为我难过,我现在活得好好的。也搭帮老领导当时采取果断措施,要不,让我在那个位置上老犯错误,不就让我当个犯错误的专业户,毁了我一生。处分一个人也是帮一个人。老领导,你到迻是帮了我。我想请老领导再帮我一次,做我的公司后台,我算是捡回面子了。
你这么说,我只好答应你了。我老了、又不懂生意,别怪我这董事长不懂事哟!两个人握了一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