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关系是官话,民话叫通奸,丑话叫搞她。陈次包的女人对那位想搞她的男人说,我是我男人捡回来的,你没那福气!想搞他的男人问,你男人什么好?陈次包女人说,我男人鸡巴好!那男人就说,我的好,我的长一寸半。陈次包女人翠花一只手揪着男人耳朵,一只手捏那男人的裤裆。然后松了那男人,两手一拍,说,你的东西是条老鼠尾巴!那男人就逃了。这样逃走的男人碰在一起都说跟陈次包的女人睡过觉了。然后就有许多人说陈次包的女人是只破绣花鞋。陈次包拦住那些男人问,我同你们赌一把,你们猜,我老婆奶子上的痣是左边还是右边,说对了我老婆同谁睡觉我不管,说错了你老婆的粪归我捡,哪个的老婆成母猪母狗让她在路边脱裤子拉屎拉完了不准穿裤子!有男人说右边,有男人说左边,陈次包说,我老婆奶子上没痣!陈次包放过那些男人,不要他们的女人脱裤子。要让自己的女人在路边脱裤子那可真是输惨了。陈次包的女人翠花见自己的男人成了赢家,差点让那些骚男人的女人脱裤子,睡觉的时候就拿奶子奶陈次包,说我奶子明明有痣,在左边,好险!你怎么敢同别人赌?陈次包说,我怎么不敢赌?谁敢脱我老婆的衣服看我老婆的奶子有痣没痣?这样的赌局,我是庄家,谁来八成准输!陈次包女人说,你呀,你这脑壳这嘴巴真行!陈次包说,你这女人,背着我说我鸡巴好,当面说我脑壳好,嘴己好!我到底唧里好?翠花说,我男人什么都好。陈次包说,男人好比菩萨,信就灵,不信就不灵,你说我好我就是你的好男人。你男人是个捡粪的,我天天捡粪,时时捡粪,你闻到我身上粪臭么?没有。你男人穷是穷但是不臭。那些体面人很香,我这捡粪的也不臭。我不臭让我老婆喜欢,不用扫帚扫我。粪臭,可以做肥料,人臭就什么也不是了。体面人臭点没关系,他面子上还体面,好比马粪,面子光亮里边是糠,起码也是马粪。粪也分等级。有贵粪贱粪。一个人又穷又臭是贱粪。菩萨拉的是贵粪。菩萨抱的比爹娘生的值钱。陈次包女人说,行啦行啦,留你这张嘴当干部作报告吹猪吹牛当个什么长才好!陈次包说,哪个当干部的有我这张嘴还了得?会吃会喝会讲还会唱快板,有了我这张嘴别说当村长,就是当村长的村长的村长的村长也当得。我这张嘴本来是配给干部的,偏偏配给我浪费了材料。陈次包女人说,我要拿两坨棉花塞耳朵。陈次包说我给你一只耗子塞老鼠洞!陈次包女人说,你那耗子见了猫就腌黄瓜一样。陈次包说,腌黄瓜就腌黄瓜!说了就伸手去扯女人的裤腰带。陈次包女人说小心点,别弄出孩子来养不起。陈次包收不住,等完了才问女人,会怀孕不?女人说,天知道,你这样急。陈次包说,先是不急,一摸你下边就急了。要紧不?女人说,你弄你自己的女人不算嫖不算偷,要什么紧?我只是有点怕。陈次包说,怕什么,又要快活又怕生崽,哪来的好事?我也是个男子汉,一天多捡一筐粪,多买一碗米。女人笑笑。陈次包说,你笑什么?一碗米能养三条命,你吃那一碗米,崽吃你的奶,狗吃崽的屎。把一碗米划算好,也就人畜两旺!女人说,你这张嘴啊,说得马长角牛生蛋,石磨浮过河,鸭毛沉下水。
甜言蜜语,像绸缎被窝一样舒服。女人睡着了。这个女人只同一个男人睡觉。在这个女人的见识里,一个女人只同一个男人睡觉是人与畜牲的区别。女人同母畜是有区别的。母畜知足不知羞,女人知羞不知足。母畜一发情,只要是健壮的公畜,它就爱当众交配。女人不一样,跟男人羞羞答答,进了洞房才掀起红盖头。就是野合,也要一蓬遮身草。母畜发情期一过,就要受孕生崽,公畜不能近它。女人跟了一个男人就会没完没了。女人是无底洞。陈次包多次对女人表达了这样一个意思,他不是捡了一只天上掉下的桃子,而是像桃子一样掉进女人的洞里去了。他于是不能夜夜赌博,他于是要天天捡粪。也罢也罢,赌博同捡粪一样,钱财如粪土嘛!
钱财如粪土,是说着玩的假话。嘴巴吃进去的都是真的,吐出来的不全是真的。鼻子一闻,钱财同粪便的气味不一样。女人的鼻子灵,她们把钱财当钱财,粪土当粪土。鼻子不会说话,鼻子闻出来的才是真的。女人为什么不会搞错?因为她的鼻子好。
陈次包最怕女人的鼻子,他经不得闻,一闻起来就没钱。陈次包没钱,他不赌,他成了良民。陈次包被叫作赌棍的时候还是个孩子,七八岁成为一棍,这棍名不是谁都挣得来的。那只从娘肚里伸出来要钱的手后来摸过很多钱和赌具,出征过各种赌局。那时候有妓女也有鸦片烟,都是让人上瘾的东西。让陈次包上瘾的是赌。说赌,就是赌钱,其实赌是赌,钱是钱。钱只是赌的工具,像粪扒子是捡粪的工具一样。赌是赌自己,钱不是你自己。
陈次包没钱了,但指头还在。陈次包捡粪,已是贱待自己,但不贱待指头,他戴手套是珍惜他的手指头。
三川半的人与畜,形成一条链,陈次包是畜生的尾巴。一双掷骰于摸牌的好手却捡粪。他尽可能地躲开女人的鼻子。其实,除了他的女人翠花,没别的女人拿好鼻子计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