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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之切片

一九六四年,有一个叫小野洋子的日本女人,在卡耐基朗诵厅表演了她的前卫艺术作品:《切片》。大致是这样的:她在舞台上随机挑选一些观众上台,让他们用剪刀将她身上的长裙裁成碎片,每一个人剪下一块,形状随意。直到最后,衣服被剪完,她全裸地站在舞台上。那年她三十二岁。两年后,她在英国伦敦又一次演出《切片》,吸引了台下坐着的约翰·列侬,两个人闪电结婚。

列侬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过一段动情的话,他喜欢小野洋子一点一点被裁剪的孤独感。

可以想象小野洋子演出的过程,当那些庸常的观众上得舞台,第一次切片,一定是将小野洋子的阴部的那块布剪掉,第二个人和第三个人一定是将乳房剪了下来。

一个女人的身体被观众随意地排序,直到彻底赤裸,在灯光下,在寒冷的舞台上,一个女人除了孤独,不会收获另外的感受。列侬喜欢这种孤独感,他有大量的温暖可以提供,所以狂热追求小野洋子,并成功。

直到多年以前后,年事已高的小野洋子,又一次表演她的成名作《切片》的时候,她将自己的衣服写满了温暖而浪漫的字母,小野洋子希望这些字母被剪切下来后,送给自己相爱的人,以使得温暖被传递。

感情是相互取暖的过程,当一个女人的孤独被一个男人发现,那么,爱情便开始萌动。同样道理,当相爱的人的孤独经常被我们忽略,那么,感情的草地枯萎。

细细地忆念我们每一个人的感情历程,一开始,我们所关心的对方仅限于《切片》表演时的最初几个衣服的片断,分别是女人的阴部和乳房。时间的推迟,我们开始发现女人身体其他地方的温暖和美好。女人的手抚摸了我们青春的忧伤,女人的长发在暗夜里柔软了男人僵硬而叹息的现实,走向虚幻而美好的憧憬。还有气息,女人哀怨的眼眸,转身的姿势,甚至扑向自己时的甜蜜。

感情的历程像极了植物的生长和衰竭,一开始的葱茏如果被切片保存,我们会看到两个孤独的个体在茫茫人海互相寻找的姿势,这种姿势热情、单纯,充满了欲望和生机。随着两性的融合,除了风吹雨打的日常生活,果实是最为丰盛的切片。相恋的男女终于被一张纸装订在某个床上,新鲜的春天过去,夏天的热烈让两个人彼此嫌弃,是爱情的果实吸引着男人和女人在同一块土地上共同生活。直到有一天,男人或者女人突然遇到另外泥土里生长的植物,被风吹到了那块田地里,有了背叛,和另起一行的生活切片。

爱情是男人和女人用切片拼贴的一场梦境。但梦境毕竟会醒来的,醒来以后的男女该如何维持那梦境里的浪漫和温度。将美好时光里的“切片”好好保存好,适时地悬挂在各自的内心里,用合适的孤独感来吸引对方,允许对方将切片丢掉,但同样,也要适时地捡起对方扔掉的属于你们的“时光切片”,等到对方迷失方向的时候,将这些切片还给他。

我想,我们每一个人都会被自己的切片所找到,丢失了自己过往切片的人,迟早会回来。不用担心,因为,如果他们不回来,他们会迷失方向,并最终丢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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