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味楼的蔡掌柜恪守祖训、不敢有违，当他从店伙计处得知郑氏钱庄的郑掌柜所领的一位年轻人竟然点出什么清蒸蚊子腿和雪片炒百合两道菜，稍一思索便起身上楼瞧个究竟。
别人可以不索取那十两纹银，但他蔡掌柜却不愿意让人背后说闲话。
再说，自家天味楼的那个招牌承诺，多少年来吸引了无数客人慕名而来，而真正能够赚取十两纹银者却是极为稀少。
因为蔡氏一门深知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的道理，绝非弄了个招徕客人的噱头而已！
生意之人么，自然是和气生财，蔡掌柜并没有与袁方直接争执那两道菜的有无，更没有斥责对方无理取闹，而是先礼后兵、先输后赢！
因为那条承诺的背后是有附条件的，就是客人自然不能点些龙肝凤髓等等那些捕风捉影的东西，而是在这三州六郡必须实有的菜肴。
当蔡掌柜先致歉、再奉银，然后话锋一转，问袁方“那清蒸蚊子腿与雪片炒百合在何州何郡可以尝到”时，郑掌柜知道袁方这次可算是弄巧成拙、骑虎难下了。
“呵呵，这天下哪有吃饭不付钱还要酒楼倒贴的道理啊！”袁方摆了摆手，并没有接店伙计递来的十两纹银。
“不不不，袁先生不必客气，这是蔡某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更何况楼下有铭文为证呢，自是不能坏了规矩！”蔡掌柜见袁方不肯收下那十两纹银，知道对方肯定是理亏心虚，于是表现得就更加慷慨大方了。
店伙计数次奉上，袁方均是婉拒不收！
“算了，蔡掌柜，我想袁先生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这天下哪里会有那两道菜嘛，蔡掌柜不必当真的！”郑掌柜见袁方坚持不收，觉得人家好歹是自己请来的客人，于是就替他解围说。
“噢，原来如此！”蔡掌柜见是老客户从中说情，于是也就顺水推舟、给人面子，“既然是郑掌柜的朋友在开玩笑，那就算了！”
“呵呵，十两纹银我不能收，但这不代表我袁某信口开河，”袁方笑道，“这天味楼的老规矩可是能够随便乱开玩笑的么？”
“袁先生的意思是，那清蒸蚊子腿与雪花炒百合确实是有的喽？”蔡掌柜原本放松的表情又变得郑重起来了－－－－－－很显然，蔡掌柜那是有气在胸的。
“呵呵，两道家常菜而已，一般的饭馆酒肆都有！”袁方淡淡地说，“难道这天味楼竟然真的没有那两道菜么？”
“这个？我天味楼还真没有那两道菜！还请袁先生多多指教何处能做！”蔡掌柜眯缝了下眼睛，一本正经地说。
郑掌柜一见对方真的生气了，正想起身再次劝解，却见袁方一付胸有成竹的淡定样儿，只得打算瞧瞧这个年轻人究竟有几斤几两。
“野鸡又名为雉，雌雄差异甚大，雌者羽色暗淡灰褐而雄者长尾艳冠、华丽多纹，谓之曰文雉，”袁方侃侃而谈道，“文雉之腿即野鸡雄者之腿，清蒸后美味可口......”
袁方的话未说完，在场的人均是愣住了！
因为那个时候并没有统一的普通话，乡音方言甚多，对同一种东西的称谓更是千差万别！
虽然袁方把“文雉”故意说成是“蚊子”，但人家并没有强调说就是叮人血液的蚊子，而且天味楼的伙计和掌柜均未进行多思细问。
相反，蔡掌柜刚刚还亲口承认天味楼确实是没有“清蒸蚊子腿”与“雪片炒百合”那两道菜！
“原来如此，是蔡某疏忽了！”蔡掌柜愣了一下，拱手说道，“蔡某受教，还请袁先生指点那道雪片炒百合......”
郑掌柜暗暗松了一口气，与账房先生对视一眼，均是略现佩服之色！
“蔡掌柜客气了，这谈不上什么指教的，”袁方平静地说，“至于雪片炒百合么，就是雪里红切成薄片，与百合同炒而已！”
听袁方如此一解释，蔡掌柜差点吐血！
原来这小子所说的“雪片”，不是雪花一类的东西，竟然是“雪里红薄片”的简称！
只是精于厨道的蔡掌柜并没有驳斥袁方的偷换概念！
因为他非常清楚，在美味菜肴方面，确确实实有相当多无法从字面理解的简称和异名，比如“牛丸”是牛肉丸的简称、“虎皮青椒”也绝非老虎之皮炒青椒等等。
所以蔡掌柜虽然心里面甚是不服，却也无法进行反驳，只能暗悔自家招牌承诺没有详细解说......
“谢谢袁先生，蔡某受教了！”蔡掌柜从伙计手中拿过那锭大银子，相当恭敬地亲自奉到了袁方的面前！
郑掌柜与账房先生则是在旁暗暗感叹，这小子凭着小把戏、小聪明竟然如此轻松地赚上了白花花的十两纹银，要知道那可是两万个铜板啊！
看来人家确实是颇有头脑的。
不过，也只是一些小聪明罢了！
但是，让郑掌柜他们几个意想不到的是，人家袁方根本不像他们想像的那样，虽见蔡掌柜心甘情愿地奉上十两纹银，袁方仍是坚决地拒绝道：“蔡掌柜这是什么意思？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嘛，这天下哪有吃饭不付钱还要酒楼倒贴之理！”
此言一出，蔡掌柜、郑掌柜他们均是一头雾水、深感迷惑！
“袁先生不必推却，这是我们天味楼的老规矩......”蔡掌柜再次劝道。
“真的没有必要，我袁某绝非为了钻贵酒楼的一个空子而已！”袁方郑重地再次拒绝。
“哦，这个？”蔡掌柜见袁方执意不收，对袁方这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年轻人除了好感以外，好奇之心也是渐起倍增，扭头对店伙计说道“去，再上几道我们天味楼的拿手菜和一坛十年陈酿来，我与各位好好聊聊......”
直到这时，郑氏钱庄的郑掌柜才发现袁方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简单。
但是，这个年轻人接下来到底会唱哪一出戏呢？郑掌柜慢慢坐直了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