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得到了德莱文的承诺后便推门而去,将犹在震惊中的老头子丢在了房间里,他可没兴趣让德莱文缓过神之后对自己膜拜一番。一来,这劫末之龙后裔的身份是瞎扯的,二来,名望除了能带来金钱与权力,还会带来麻烦。路西法既不需要权力也对金钱无爱,自然对名望避之不及。弓射出头鸟,风摧郁秀林,这便是世界之理。
路西法渴望的只有两样东西,那就是力量与自由。而这两者是有联系的,你要先得到力量,才能得到自由。从这又能看出路西法的务实态度,有些人永远也想不通这一层关系。
比方说,地狱军团入侵人间后,有一伙儿生活在埋骨之地的丘陵之国修士自认爱好和平,不愿参与战争,隐居到了地狱裂口东侧的斩魔山。据说那山是斩魔大圣拉斐尔手中炎剑所化,地狱七大魔王中的“暴怒”阿斯塔洛特偶然听说了这座山的来历,心想这还了得?在自己家门口有炽天使留下的遗迹?当即率领百十来个羊蹄怪杀入山中。在山里清修的修士们气的不善,觉得自己与世无争、避世不出、不帮亲也不帮理,这些恶魔怎么还来找自己的麻烦?于是乎,五十名神谕祭司勇敢地站出来决定与阿斯塔洛特理论一番,签订一个不丧权也不辱国的和平条约。
那可能吗?
“暴怒”阿斯塔洛特可不是浪得虚名,这五十个祭司连嘴都没来得及张开,就被阿斯塔洛特用他那柄与自己封号同名的十米长斩马刀给杀了个干干净净,断肢残腿红白一地,其余修士被当场吓疯,都被掠为了奴隶,整座斩魔山也被阿斯塔洛特以硫磺烈火烧成了黑窝头。
天真可爱的修士们觉得自己逃开就能自由了,可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就不来招惹你了吗?想要不统治他人,又要不被他人统治,需要的不是心远地自偏,而是无人能敌的力量,这就是路西法悟出的“自由”,可以说自由是与力量划等号的。因为路西法够强,所以他看上帝不爽就杀了上帝,换个天使试试?再不爽不还得忍着?
因此路西法现在不想帮人类打败地狱军团,也不想帮地狱军团杀光人类,他只想尽快恢复力量,其他一切都是空话。当初路西法发下宏愿要救赎地狱生灵时,也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能力自保,路西法可没想过要牺牲自己去拯救他人,那不是善良是****。
这下问题就来了,柏妮丝、德莱文、利迪亚……这几个人可都指望着他呢。路西法倒是能狠下心将他们留在热砂城等死,可路西法现在毕竟身处人类社会,人类社会可不比天界与地狱,被当成一个薄情寡义之徒后将寸步难行。人类看重彼此之间的感情更甚于信仰与力量,对于这点路西法嗤之以鼻,但却不得不去接受。
所以路西法想了一个办法,既能帮助这几个“朋友”实现心愿,又可以不让自己名声鹊起而带来麻烦,而劫末之龙后裔的身份估计也会被就此埋葬在热砂城。
路西法心里盘算着计划之后的各个环节,径直走出医院,打算前往荒原大教堂,没想到刚迈出大门就看见了一左一右守在此处的利迪亚与拉罗彻。这二人正意见一致地将头扭开,如同面壁,只为拒绝看见对方的脸,这模样简直就是两个因打架而被修女批评的孩子。路西法沉吟片刻,决定轻手轻脚的从两人中间溜过去,但终归吃亏在身体不灵活上,刚踮着脚走了两步就被发现。
““路西菲尔!””两个男人同时喊道,对望了一眼之后又纷纷觉得有失绅士风范,将说话的机会让给了对方。此时还是利迪亚脸皮比较厚,矜持不到一秒就笑纳了拉罗彻的好意。
“德莱文千人长的伤势如何?”利迪亚直奔主题。
“断了几十根骨头,一时间还死不掉,但半年之内恐怕下不了床。”
听到路西法的回答,利迪亚轻轻纾了口气,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路西法看得出利迪亚的关怀发自内心,在这么一个绝望的战争年代,将坚守热砂城十年未尝一败的德莱文视为偶像情有可原。利迪亚虽出身于神佑之城的贵族家庭,现在却铅华尽洗,彻底变成了一个只为战斗而生的军人。反观拉罗彻,本来只是个小村子欺行霸市的地痞流氓,借着战争的机会正在慢慢变成新一代的权贵。若是拉罗彻能在热砂城站稳脚跟,而人类也没有遭到灭族,不出二十年,人间就要多出一个新生的大贵族。
路西法知道拉罗彻对德莱文的伤势毫不在乎,等在这里是为了另一件事。
“路西菲尔,德莱文千人长在房间里和你说了什么?”果不其然,利迪亚问完后拉罗彻立刻凑了上来,同样直奔主题,只不过这个主题不怎么讨人喜欢。
“德莱文阁下将热砂城守军的指挥权暂时交给了我。”路西法早已料到会有此一幕,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并说他会重新考虑一下接任千人长的人选,土狗,你最近的表现可让德莱文阁下不太满意,好自为之吧。”
拉罗彻的脸瞬间铁青起来,本来就细长的双眸眯成了一条缝,杀气四溢。路西法对他的性格推断的丝毫不差,此人好大喜功,狂妄骄纵,又死要面子。就算怀疑路西法是在胡说八道,拉罗彻也绝不会拉下脸去询问德莱文,只会在心里憋着。之后路西法只要再诱导德莱文表现出对自己的赞赏,拉罗彻心中的怀疑就会变成确信……到时候他就对路西法有大用了。
“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一步,城外还有蓄势待发的地狱大军等着我。”
“你会后悔的。”拉罗彻好不容易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五个字。
“上次你决斗被我打败后就是这么说的,你听过一句古话吗?咬人的狗不叫。以后多做少说,也许我当上千人长以后还会让你做我的副手。”
拉罗彻狠狠地瞪了路西法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犹豫片刻后却没有张口直接离开了。路西法知道拉罗彻想说的话——既然德莱文知道他与弗拉丝的来往,拉罗彻自然也知道,这是触犯教会禁忌的大罪。拉罗彻性格有缺陷,智商却不低,没有被路西法一激就亮出底牌,可惜他不知道,一切都在路西法的掌握之中,否则少言寡语的路西法怎会一见到拉罗彻就废话连篇,故意激将?
计划正在顺利的实行着,路西法感觉到了重生为人后难得的轻松,抬腿欲走。谁知道一旁的利迪亚又毫无预兆的按住了他的肩膀,他的目光沉重粘稠,让路西法觉得浑身刺痛。
“你是骗他的,对吧?”
路西法挑了挑眉毛,他没想到拉罗彻没看出来,倒是让利迪亚看出来了。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既然被识破,路西法也没有喜欢硬撑的毛病,点点头表示正是如此。
利迪亚叹了口气,将按在路西法肩膀上的手拿开,说道:“你比我聪明,我看不出你骗他的目的,也不知道你在计划什么……至少我相信你不会对热砂城不利,我看得出你骨子里是个好人。但是路西菲尔,听我一句劝,玩弄人心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利迪亚,你人不错,这就是你最大的错。你要知道世间没有好人坏人,只有活人死人,活着的人说自己是好人,死人还能蹦起来反驳?”
路西法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利迪亚。他觉得利迪亚与德莱文一样,都不得自由,是为他人而不是自己活着。无论他们得到了什么,或者失去了什么,都无法抓在自己手中,终究是一片虚妄。这种老好人若是生在盛世之中,倒可能成为一方豪杰,再不济也能独善其身,可惜他们都活在乱世。乱世之中,好人难做!这两位算是生错了年代,注定不得善终。
脚步没有片刻停留,路西法在利迪亚半是怜悯半是哀的眼神中走向了荒原大教堂。
“何苦呢?”利迪亚疲惫地靠在医院门旁的石墙上,喃喃道,“路西菲尔,以你的聪明会不明白?好人坏人不在他人眼里,只在自己心中。光明就在不远处,是什么逼着你一定要投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