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走一段后,心音甩开流风紧拽着自己不放的手,怨声道:“大哥,你看你,着什么急?那个店主又不会抢来,他若是想要,早就悄悄留下了,还用的着这么大费周章?哦,你是不是怕他反悔?”
流风亦停下脚步,斜睨着心音,满嘴酸味地讥诮道:“心音,你就那么看大哥?大哥在你心中就是那么不堪么?”
心音一瞧闹了误会,惹得流风讥诮连连,立即服软道:“大哥,是心音小肚鸡肠了,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小妹吧,消消气,啊?大——哥!”心音一阵软磨硬泡,外带伸手拽着流风的衣袖摇晃着。
流风绷着的俊颜变了几变终是泄了气,“嗤”地一声笑了:“酸词还挺多,大哥不是怕他反悔,也不是怀疑他的诚意,大哥是……”说着贴近心音身边,附耳低声道:“是肆里另外几人的眼光有些让人怀疑,他们好像不是南朝人,与你说话之人眼神更是……邪魅,对,邪魅,阴里阴气的,不太正常,大哥是不想你与他们纠缠,才急急拉着你快走的。”
心音“哦”了一声,转头审视地看了一眼流风,流风一副冤枉了好人的表情。不过怎么看几人也不会对自己如何的,桃花眼公子与自己过招只有两句话而已,流风就瞧出其眼神邪魅,还怕他与自己纠缠,什么时候神经大条的流风变得胆小怕事了?
心音漫不经心地又瞄了一眼流风,发觉某人正不自然地闪烁着星眸,似有心事怕被人窥见般。瞄着流风躲闪的星眸,心音很是怀疑流风方才的真正用意。即使不是南朝人,就是有什么麻烦,以流风的身手实力对付几个人应该不在话下,怎么俨然一副谨言慎行的样子?兴许还有别的原因也未可知。
心中暗自腹议着,嘴上却道:“大哥,咱们现在去哪儿?”
“嗯,去酒肆,下条街上有家新开的酒肆,有三层楼高,其实应该叫酒楼才对,名字起的也很有意境,叫天然居。怎么样,是不是从未听过?”流风一脸赞赏的模样,牵着回雪大步向前走去。
天然居?这时就有了这个创意非凡的名字?“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心音记起软禁期间闲来无事,曾随手写过此联,不过此联是为一茶馆名叫“天然居”所配的对联,因为此对联韵味十足、耐人寻味,故此记得牢些,当时还印象模糊地记得是清朝时候的事儿,如今在此南朝竟然有人用“天然居”来为酒楼命名了。
心中十分惊异,随着流风,二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下一条街上新开的酒楼门前。
门前车水马龙,异常喧嚣。心音急切地巡视着酒楼的正门门脸,果然门中高悬的牌匾上有“天然居”三个黑底朱红隶书大字,正门两边的楹柱上,赫然就是那句有名的对联。
这一下非同小可,因为此时的南朝还未有在楼堂宅殿的楹柱上贴对联的习俗,南朝依然延续着两汉时春节在大门上悬挂桃符的习俗,桃符上是两个降鬼大神“神荼”和“郁垒”的名字,也有画个图形的,不过都是写画在两块桃木板上,然后悬挂在左右大门上的。
此时此地见到后世才有的对联,无非三种可能:第一,是此南朝江山代有才人出;第二,是心音的涂鸦遭到抄袭;第三,是又有人与心音一样从后世相同国度里穿越而来。对于前两种可能,心音倒是不以为意,如果是第三种可能,心音倒想好好会会这千年难遇的穿越者。
流风将回雪拴好,拉着心音进了天然居。
天然居以木构架为主,斜方格纹饰墙,琉璃瓦覆顶,三层楼高的房顶是重檐四阿式顶。楼里立柱、斗拱、栏杆纵横交错,高超的建筑水平展露无遗。
一楼大厅里一桌一桌的八仙桌和一圈一圈的高背靠椅,更是吸引着心音的热切目光……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建起如此豪阔的酒楼?桌椅竟然是后世才有的式样?
流风领先拐上转角楼梯,心音环视着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的一楼大厅,跟随流风亦上了二楼。
此时正是南朝一天当中最为重要的大食用餐时间,一楼大厅自然人满为患。流风麻利地领着心音上了二楼的雅间。
二楼有回廊环绕,每间雅室俱与回廊相连。回廊上雅间门前的伙计见流风不凡的气度,立即弓身上前,引着二人进了一间雅室。
雅间的门是用漆屏风与外面隔开的,也有用丝绢做的屏风隔开的。心音打量着室内布置,发觉雅室里的餐桌与楼下大不相同,依旧是席地而坐的习俗用具,朱色漆质食案上绘有精美的流云纹,坐具俱是矮足足距间成壶门形的素面独坐榻,榻边配有供长久跪坐用的鎏金铜足、形状精致的兔形漆凭几,地面铺的却不是南朝流行的蒲蒻蔺席,而是水曲柳地板。
二人在进门时已随着伙计将鞋子褪去,伙计弯腰亦将二人的鞋子摆放在屏风底边。
流风身姿洒脱地跪坐在了独坐榻上,伙计知趣地上前将一个托盘递与流风:“公子,您请点菜。”
心音好奇地看着托盘里的小木牌,薄削木牌上刻有每道菜的菜名,客人点菜只需将小木牌捡出放置在托盘的一边,即可完事,简单实用,方便快捷。
心音暗赞着,流风亦将菜名点好,摆手示意伙计退下。伙计弓身倒退着出了雅间,走时还不忘拿眼瞄了一下心音那身奇怪的装束。
坐下前,心音从马裤兜里掏出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翡翠吊坠,抬手递给了流风:“大哥,你看看,这菩萨的坐骑就是那金毛雄狮,毛色虽不是金色的,神态模样刻画得却是逼真。”
流风伸手接过,剑眉上挑,展眸细看。
“果真是威风凛凛,王者风范,大嘴够大,真是你说的狮子大开口呢!”流风细细端详后评论道。
“那是,大哥,喜欢么?等回去让刘妈穿个红绳,挂在脖子上会保佑你诸事顺利的。嗯,这个算是小妹送给大哥的临别礼物,可当得?”心音早就想送流风礼物了,而这个像电视上有奖问答得来的吊坠,出现的正是时候。
“不可,这是胡僧送与小妹的,大哥怎可夺人所爱?”流风嘴上说着客套话,一只大手却细细摩挲着吊坠上的狮子,星眸里璀闪着异样的眸光……
心音被流风专注的神情定住,也看向了吊坠上的狮子,没有及时出声。一时间,天然居里,二人都静静地盯视着那玉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