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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魂兮归去(2)

却说云溪携着夏轩逃出夏府,甫一出门,见得夏府四周尽是无数官差涌来,他心中一惊,加快脚步,向右疾驰开去,他生怕有追兵,不敢稍有怠慢。云溪轻功不弱,不一会儿功夫便带着夏轩出了城。尚未走得几步,猛听得一声音似男似女的冷冷地在耳畔响起,“你们以为走得掉?”云溪心中震惊,回头望去,却是那夏府之中的兰月尊者,此刻不知怎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这里。

原来党欣在府外安排了许多眼线,将云溪的行踪掌握的一清二楚。兰月问清云溪的去向,再要追赶,却也不难。云溪的脚程虽然极快,但毕竟带着夏轩,比起兰月只身追赶自然是要慢得许多。只不过兰月顾及身份,无法在城中出手,待得他们出了城,到得这了无人烟的荒道上,方才现身。

云溪情知论起武功自己比兰月差了许多,且他一路奔波,哪里还有力气迎敌?当下只惨然一笑,道:“阁下当真有赶尽杀绝?”兰月哪里理会他?闪身上前,一掌径逼夏轩脑门。云溪无可奈何,护在夏轩身前,使出‘紫仙拂穴’,然而他气力竭尽,不过数招,便已身上连中数掌。

夏轩此时终是晃过神来,他见云溪为救自己迭入险境,且杀母仇人就在眼前,哪里能忍得下去?当下顺手捡起荒道上的碎石子,掷向兰月。他毕竟也学过一些武,手上劲道也自不弱,且心情激愤之下,掷的又是极准,这些石子虽然不至于伤着兰月,但是打在身上还是说不出的痛楚。兰月心中震怒,出招之间便也乱了分寸,云溪也因此有了喘息之机。

只不过论起真实本事,云溪终是差了兰月一大截。他的点穴手法固然精妙,然而内劲有限,无法穿过兰月的护体真气重创于她。又过十招,但见兰月左掌斜挥,‘啪’的一下将夏轩掷来的石子反打出去,而右掌不停,犹如拂尘一般轻轻地拂过云溪胸前。但听‘啊!’‘哎哟!’两声惨叫,却是夏轩被兰月反打来的石子打中了肩膀,而云溪也是中掌倒地。

兰月看也不看云溪,一步上前,抓起夏轩的衣襟,将他的身子提起,就要扼断他的喉咙。哪里知道夏轩于生死危急之中凭白生出许多力气。双手双脚不断的对着兰月的身子踢打,叫道:“放开我!放开我!”他闭着眼胡乱挥打,拳头打在兰月胸前,兀自不觉,兰月却是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羞怒,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夏轩只感自己越来越喘不过气来,再也无力踢打,然而他犹不死心,蓦地睁开眼,狠狠地瞪了兰月一眼,继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脖子向前一伸,额头正重重的撞在兰月的前额的面具上。

这一下力道极强,兰月不料这个看起来儒弱的少年竟然有这等蛮力,只感前额剧痛,有暖暖湿湿的液体流出,她手上力道不自禁弱了,夏轩趁机挣脱开来。奈何他自己前额疮口迸裂,满是鲜血,只感一阵头晕目眩,一个踉跄,竟是跌倒在地。兰月不顾前额的剧痛,踏前一步,怒道:“你!…”下面的话却是不知怎么说出口。

夏轩瞧着兰月,瞧着对方那遮住面庞的神情狰狞的面具,忽而一咬牙,纵身扑向兰月。兰月冷笑一声,侧身让开,夏轩这一下扑空,跌倒在地,只撞得鼻子、嘴巴满是鲜血。兰月一脚踏在他后背心,冷笑道:“臭小子,找死么!”夏轩想到自己父母双亡,唯一的兄弟晋磊如今也是生死不知,从此自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心中悲苦难言,道:“你杀了我好了。”兰月一惊,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奇道:“你说什么?”

夏轩鼻间酸气上涌,大声叫道:“你便杀了我好了!爹娘都死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兰月沉默半晌,道:“那我便成全你好了。”正要脚上使力,忽见云溪不知从何时从地上爬起,一指往自己胸口点来。她怒极反笑,道:“臭穷酸,找死!”反手迎出一掌,这一掌快若闪电,且使出十成功力,正拍中云溪脑门,云溪哪里抵挡的了,立时被其霸道的掌劲打的脑浆迸裂,倒地毙命。

夏轩屡次为云溪所救,心中对其凭生敬意,此刻见云溪也命丧其手,心中实是悲愤难当,只恨这兰月下手快点,早点杀了自己,也好结束这看似永无休止的痛楚。哪里知道兰月却是有心戏弄于他,踩着他的身子,却是不下杀手。他吃了一嘴的泥土,只呛的泪水自眼中不断流下。兰月见他这副狼狈模样,冷笑道:“想要死,还不简单么?受不了了,叫一声,我就送你上路!”

她恼恨夏轩之前对自己出手无礼,此刻却是有意羞辱于他,当下只是脚上一点点的加力,让夏轩的口鼻埋在泥土里,逼迫他喘不过气来。夏轩却是宁折不屈的性子,任是自己此刻再难受数倍,仍是一声不吭。兰月见他不哭也不叫,心中暗道:“这小子莫非已经死了?”当下掰开他的身子,哪知道夏轩一直憋着一口气,他一翻身,便猛地扑向兰月。兰月措手不及,任自己如何神功盖世,当此近身之际,竟然显得有些束手无策。

夏轩将她身子按倒在地,正要挥拳打去,却觉手腕一紧,已被兰月双手缚住。但听‘喀拉’一声脆响,却是兰月轻而易举的卸了夏轩的腕骨。夏轩眼前一黑,手腕上的剧痛更加激起了他心中的怒气,当下一张嘴,往兰月的脖颈咬去。这一下倾尽全身力气,兰月只感脖颈处一阵剧痛,温热的鲜血便旋即流出。她心中震怒,松了夏轩的手腕,挥掌往他后背心拍去。

按理说她的掌力是何等的霸道,夏轩若是轻易挨上一掌,那也必将落个与云溪一般的下场。只是现在兰月脖颈处伤口迸裂,鲜血四溢,她浑身的力气就好似被抽空了一般,这一掌掌拍下去,固然令夏轩痛入骨髓,但却不能取其性命

此时此刻兰月心中不由得一凉,暗道:“难道我要死在这个小子手上?”想自己贵为‘紫蛟’四大尊者之一,名动天下,却奈何不得一个臭小子,不由惊怒交加,手上力道再加重几分,直打的夏轩也是呕血连连,奈何他仍是不松口。兰月不料这看似文弱的少年竟然有这股狠劲,心中已自有些畏怯,鲜血越流越多,她浑身的力气如同被抽空了一般,神智也越来越模糊,实已到了濒死之际。

夏轩其实亦是渐感不知,他连续挨了兰月十数掌,后背心如同火烧一般疼痛。支持到现在,只不过拼着一股韧劲罢了,然而确已是油尽灯枯的地步。正感体内乏力,头晕目眩之际,忽而自己的身子被人一引一带,竟好似在空中转了个圈儿,再得睁眼看时,却已经是在坐在一棵槐树下。而那兰月,兀自躺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生死不知。

正感惊讶之时,听得一个声音淡淡的道:“你便是要这般咬死你的仇人么?”夏轩循声看去,但见一女子身形窈窕、明艳无俦,正立在自己身侧,却不是慕清瑶是谁?他一咬牙,说道:“我便是要杀了她,为爹娘报仇!”慕清瑶瞥了他一眼,却不说话。兰月感到自己勃颈处的压力骤然消失,原本恍惚的神智也有了少许的恢复,她挣扎着站起身,遥遥的注视着慕清瑶,一时之间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而况她勃颈处的伤口急需处理,当下一言不发,捂着伤口缓缓地走远了。

慕清瑶却也不去拦她,待得兰月走远之后,方才瞧了眼夏轩,道:“天下之大,报仇的法子有很多种,但是如你这般咬死别人的方法,我倒是第一次见。”言语之间似乎在讥讽他拼斗之时丝毫不顾及形象,贻笑大方。夏轩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挣扎着站起身,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并不劳姑娘操心。”慕清瑶听他语气平淡,又见他神情哀痛,显是父母双亡,心中悲苦已极,当下也不再说话。

夏轩也不去理会慕清瑶,走至云溪尸体旁,抱起尸体,徒手在荒道旁的小山岗上挖了一个不大不小,只容一人的土坑,将其安葬好。他武功低微,没有一身横练功夫,双手在泥土中只刨的皮肉溃烂,满是鲜血,然而他却是毫不在乎。夏轩想要在坟前立一个墓碑,然而碑上该写些什么一时竟然是毫无头绪,他踌躇半晌,终是只刻了‘云溪之墓’四个大字。日近黄昏,山岗之上的林间响起乌鸦阵阵刺耳的叫声,凄凉而又诡异。

这一日之间接连发生人间惨事,委实令夏轩这个年不过十六的少年难以承受。他心中茫然,泪水早已流干,再一会儿,心中的悲苦也渐渐散去,唯留一团闷气堵在胸口,令人好不难受!晚风扑面而来,夏轩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乌鸦的叫声一下比一下响,整个小山岗上,回荡着的便是那无比凄厉的‘呀’‘呀’的叫声。猛然听得慕清瑶冷冷地道:“这一林子的鸟叫什么!为他送葬么!”说罢,衣袖一拂,劲风疾卷之下,将这一林子的乌鸦尽数惊的飞走了。

夏轩不料慕清瑶还没有离去,站起身,瞧了她一眼,皱眉道:“慕姑娘何以还在这里?”慕清瑶淡淡的道:“我爱在哪里便在哪里。”夏轩点了点头,也不与她多做争辩,迈步往山岗下走去。尚未走出几步,慕清瑶已是一闪身,拦在身前,问道:“你去哪里?”夏轩不知这个女人为何纠缠自己,当下耐着性子,道:“我想回城里看一看,找到爹娘的尸体,好将他们安葬。另外要找一找我那晋磊兄弟的下落。”

他说来语气平淡,实则是不愿在慕清瑶面前表现出丝毫的悲伤,以免被她看得轻了。只听慕清瑶冷笑道:“如今官府在扬州城四处搜寻你,你现在回去,是自投罗网么?”夏轩正色道:“世间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我没有触犯王法,那官府凭什么拿我?”慕清瑶见他说的天真,不禁心中好笑,只道:“世上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多理去说?那羌人王子杀你满门的时候,莫非与你说理了么?”

夏轩一怔,想到自家这一日遭受这无妄之灾,父母尸骨未寒,兄弟生死不知,一时之间心中悲愤,咬牙道:“你说的不错,世间的事,原也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说!”慕清瑶道:“那官府如今正在四处拿你,显然与那小王爷早有勾结。扬州你定然是回不去的了,便是这江南恐怕也待不安稳。”夏轩听她所说,只觉心头一阵迷茫,天下之大,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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