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是一张破条子吗?反正你都已知道自己的成绩了,还那么在乎干什么?”张丹索性将已坏掉的成绩条丢掷于地,以求一了百了。
“呵呵,我跟你不一样。”艾实不慌不忙地弯腰捡起自己的成绩条,闷笑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丹本能地感到刺耳。
艾实直了直身,目视前方,终于说:“你连自己的那个都不在乎了,还能在乎什么?”
死一般的静。
李亨对此毫无反应。可张丹的负面情绪却全面爆发了:她一把扔掉手中剩余的成绩条,又扬手一巴掌,直接把艾实的眼镜打飞;继而扑上前,又是拽头发又是撕扯脸,口中还不住骂:“你个阴阳怪气的老巫婆!长得让母猪都感到自豪,还好意思在老娘面前装逼!对啊,你是纯洁无暇!你是出尘不染!可那是因为没人会看上你这个又矮又胖的丑八怪!”
周围人见事态急转之下,忙拉起架来。段萍管卫等班委见状,更是急忙赶来处理。
两人在被拉开的瞬间,艾实就哭着跑了出去。
出于责任,段萍刚想追她回来,只听后头的张丹哭道:“大萍!你要是敢出去找她我就立马跟你绝交!”
段萍听后,只得止住;又回过头苦脸对张丹说:“唉呀丹丹,你就替我省省心吧!这眼看袁老师就要来了,一会儿也还要照毕业照,生生地跑掉一个人可怎么行?”
可张丹死也不依。段萍无法,只得用眼神示意管卫帮忙。
管卫哪想蹚这趟浑水?不仅要去找班上男生的噩梦艾实,还要冒着被张丹平白无故仇恨的危险。情急之下,他突然瞟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刘意,你平日就爱管这类十分有意义的事。况且,那艾实还跟你从初二就是同班同学,我看,就你去把她找回来吧?我们大家都很相信你是有这个能力的。”管卫边悄悄地对一旁的刘意说,边将艾实丢在地上的眼镜郑重地硬塞给他。
当刘意听到“她跟你从初二就是同班同学”这句话时,心中忽很不是滋味,却又不清楚究竟为何。带着这份疑惑,他便干脆地笑答说:“好,我这就去请她回来。”
在他跑出教室门的瞬间,张丹开始恨刘意入骨。
刘意根据眼镜片的厚度推测艾实应该离得不远。果然,在走到该楼层的尽头时,刘意瞥见艾实正坐在楼梯的一节台阶上捂脸痛哭着。
他也不想打扰,便将眼镜轻轻放到她身边;而后,自己又若无其事地向下闲走了几步,坐到台阶的最后一节上,却始终不吭声。
艾实听着动静,哭声便渐渐止了。恍惚间,她拨开头发,隐约发觉似乎有个人正坐在自己脚下;再睁大眼一看,才确定是刘意。
欣喜之情还未来得及在心房停留哪怕半秒,怨恨之毒便即刻充溢整个胸膛。艾实肆意冷笑道:“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是不是班长让你劝我回去的?你是不是又要安慰我说‘其实刚刚张丹都是在胡说八道,我也并没有她形容得那么丑’或是说一些‘虽然你长得很丢脸,但我们更注重的是你的心灵美’之类的鬼话!如果是这样,那就请住嘴吧,伪君子!”
刘意被艾实这种过度的自我保护语言给彻底震动了。他忙地站起身,直直地盯着艾实,陷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矛盾情绪中。
艾实见一向能言的刘意此刻竟也完全无话,便更加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她低下头,眼泪又顺势滚落下来,并继续冷笑道:“呵呵,怎么样?被我全部说中了吧!我还不清楚你们这帮男生?表面上说平等看待每一个女生,实际上呢,还不是在背后按着长相身材对我们品头论足指手划脚?我虽然耳背,但还是略微知道自己的一些绰号的,什么‘大脸钢牙妹’、‘短腿母肥猪’、‘银河系第一丑女’之类的,呵呵,还真是有趣!”说罢,艾实又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我们这帮处在青春期的男生从来不都是一群自以为是不识好歹的混蛋么?”刘意僵僵地抄手站在那里,却撇过头,错愕地笑着,“我们涌动着荷尔蒙,却不知该如何释放;我们追逐美女,却不懂得体会真正的悸动;我们爱出风头,却不敢表达出真实的想法;我们言谈无忌,却从未顾及到你们是否会因此受到伤害。总之,我们也不过就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开不上道的破车罢了。”
艾实听他竟这么说,自然十分讶异。她抬起泪眼来看着刘意,不明白他为何要这般自我贬损。
而刘意此刻的眼圈已不觉红了,但并没有流泪。他缓缓地蹲下身,然后仰起头来望着艾实,并低声说:“现在,我们可以开始正常的聊天了么?”
艾实这才略略知晓。
刘意已坐到艾实身边。只见艾实边抹泪边诉说道:“我长得丑怎么了?这是我愿意的么?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真要我去整容?”
“我脑子很愚钝,显然这也不是我能够接受的。但我这只笨鸟真不想轻易认输,所以思来想去,只好选择逆向飞,希望能因此而找到专属于自己的那条轨迹,最终,也到达那光明的终点。”刘意插嘴说。
艾实没太在意,继续哽咽道:“我知道,论甜美,我比不上韩秀;论爽利,我不如庞燕;论干练,我又不能跟班长段萍比,甚至于说起风骚,我都不如张丹那贱人!”
“我也知道,论成绩,我比不上吴理;论乖巧,我不如马哈;论做人,我又不能跟副班长管卫比,甚至于谈到风流,我都不如李亨那烂人!但我在他们面前也并没有感到太多自卑,因为,我也有他们取代不了的特质。”刘意又在一旁插嘴说。
艾实终于感到有些许的异样了。她止住眼泪,诚挚地盯着刘意,并满怀期待地说:“你继续。”
“你当然也有你自己独有的长处啊,”刘意摊出手掌,看似自在地笑说,“论沉着,论冷静,论对事物的观察力,她们捆绑在一起都远远比不上你;对此,你该有十足的自信才是!”
艾实低头不语。
刘意看着所谓蓬头垢面而其实是青春女孩儿的艾实,忽又顿了顿,才终于咽声说:“还有一件小事藏在我心里很久了,一直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今天趁此机会,就一并说了吧:我记得初二从你借语文作业来抄时,跟你讲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抱憾至今‘你的字可真丑,就像那蚊子被拍死在作业本上一样’。现在,我想郑重地收回这句看似俏皮实则刻薄的话,并对你说声,对不起。”
艾实不知怎地,忽觉胸口一阵剧痛,又开始呕心挖肺地大哭起来。
夕阳公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又笑眯眯地登场了。两个人便都笼罩在它那无边的金色怀抱里。
当刘意和艾实悄悄溜到班级后门口时,只听老袁说:“好了,同学们,今天我就啰嗦这么多了,希望大家多少能把它记在心底。接下来,就是你们的志愿填报了;这也是件十分紧要的事,千万不可掉以轻心。至于现在,就统一去楼下的喷泉池边照张相留作纪念吧!”说罢,老袁大手一挥,便下了讲台;又叫上班长段萍,与她小声交流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