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无可意外的,刘意又回到了那梦境的起点,古县衙门口。一回过神就见何显直冲自己笑。
何显看着眼中布满酸涩的刘意,别有意味地笑说:“你刚刚足足愣了两分钟。”刘意眨眨眼,自笑说:“是么?可我怎么觉着自己在这短短的两分钟内似乎经历过很多事呢。”雷隐听了,便冷笑说:“别搞这些玄乎。其实是,这里的两分钟未必不是另一世界的两个月,又未必不是再一世界的两年。在梦境中,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都可是转移拼接甚至颠倒错位的,也不必十分追究;关键在于,你是否真有过心的历练与成长?你又如何能确保你的这所谓经历是有意义而不是随口编排出糊弄我们的呢?”刘意听后,摇头笑说:“你并不信任我,所以我无法也无意向你证明。我只觉得自己在心里平添出许多沟壑,虽未从中流出什么汩汩的清泉来,但也已有了这些蜿蜒曲折、深浅不一的沟壑,所以我便只好自然坦然乃至于欣然地接受它。不过这样罢了。”
三人正说着,前方微敞着的大门内探出一群女孩儿,但为首的却也就是四个;且分别穿着红黄蓝青四色衣服,上面各印有一字:“运”、“好”、“亏”、“福”。其中穿红衣的运儿正招着手帕笑对下方的男生们说:“你们赶快遴选出四个代表来参加考核吧,通过考核者便有机会与幸儿小姐见上一面呦!”
“如果当时自己没自成一派,那对应的还会不会是这四个?或者说,这一切不过都是安排好的而已。”刘意暗暗笑想着,同时,他也并不十分担心会轮不到自己,因为毕竟自己,才是这梦的主角;但也仍需付出智慧与努力,否则,凭什么自己,能是这梦的主角呢?
果然,在一番喧嚣闹腾过后,运儿相中了高帅凌人的付云,亏儿带走了犀利果敢的雷隐,好儿挑着了从容儒雅的何显;并且由于何显的热心推荐,福儿也就找着了并不显在意的刘意。
福儿用手捂住口,眼中闪出惊奇的色泽对刘意说:“你还真特殊呢!竟然能一个人成一阵营,还竟有幸被我给发现了。”
刘意自然不无得意地炫耀说:“那没办法,谁让我后头,正有高人周密安排着的呢。这也同时说明还将有一场好戏要上演。”见福儿听得一脸茫然,刘意忙又笑说:“当然,我既是所谓‘有幸被你给发现了’,那我就一定会竭力将自己最后剩下的零星价值毫不可惜地丢出去;至少,也不要太辜负你此刻对我的期待以及这期待中饱含的天真情谊。”
福儿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说:“你这人讲话还真是奇怪!但你究竟要不要去见幸儿小姐呢?”
刘意笑说:“为什么不见?我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在这‘天将降大任于我也’的紧要关头还临阵退缩。另外,我自己也十分好奇究竟最终能不能见着这梦中的女神?见着了又会怎样?”
福儿拍手笑说:“这就对了嘛!我保证咱们的幸儿小姐是万中无一的!但就要看你自己有没有本事见着了!”说着,她便领着刘意进了门。刘意便也就这么荡悠悠地跟着她往里走。
一置身门内,竟完全看不着什么“明镜高悬”的审案厅堂,反而当头一座遮天蔽日的假山矗立在眼前,左右则是雕梁画栋的抄手游廊,直让人感觉这是来花园游览而非到县衙伸冤。穿行在曲折的游廊中,两人首先瞥见运儿正跟付云紧挨着坐在一人工穿凿的清溪边的花雕石凳上,付云正用运儿提供的上好笔墨纸豪情万丈地答着题;倘若再摇一摇身旁的桃树,便还可时不时地从顶上飘下几瓣粉白的桃花,画面唯美动人至极。随即,两人又看到不远处的好儿正与何显蹲在泥土地上,何显一边陪着好儿说闲话,一边用枝条作笔泥土作纸井然地答着题,好儿则甘心帮他擦着额头上的汗;一副夫唱妇随的田家乐景象使人心生向往。最后,在游廊尽头的转弯处,又猛然撞见亏儿正和雷隐站在那里,雷隐用牙狠狠咬破中指,以红血作笔白墙为纸愤然地挥写着,而亏儿,则在一旁忘我地鼓劲,甚至也竟决定要献出自己宝贵的鲜血来。福儿见状,忙拉着刘意转头离开,一直疾走到一废弃柴房内并紧闭上门才止。
“太重口味了太重口味了!”目睹雷隐血书那一幕的福儿边抚着自己的胸口边心有余悸似的说。
“这就是他的性格,没办法。”刘意无奈地耸肩说,“但把身旁的亏儿姑娘也热血进去便让旁人感到由衷的酸愤了!无论亏儿姑娘当下怎么认为。”
“那你准备在哪儿并怎样答题呢?”福儿可管不着他们,只单单问刘意,“幸儿小姐说了,不仅作答的内容要有创见,连答题的形式也要不落窠臼才好。”
刘意听了,忍不住点头笑说:“嗯,这个设定倒还有趣。我可得依着自己的个性好好想想才行。”
“什么有趣不有趣的!我可事先声明哦,我既没有运儿的神通,也没有好儿的耐心,更不可能像亏儿那样,通过伤害自己来成全别人。”
“那你有什么呢?”刘意仔细打量着福儿,笑说,“没有的就不用提了,咱们就说咱们有的。用心地将它找出来并加以合理的利用,这样,即便是最后输给别人也再没什么遗憾了。”
“我有…我有…,”福儿边含糊着边摸着周身,同时四下竭力找寻,忽而,从青衣中摸出一盒胭脂来,忙取出并大叫说,“我有它!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这就是我作答的笔。”刘意随即笑说。
“好!”福儿边将自己的胭脂盒慷慨地递给刘意边又问,“笔是找着了,那纸呢?”
刘意显得郑重地笑说,“不妨就以你这青色外衣作纸吧?”
“这…这怎么可以?”福儿忙抱紧自己说。
“这怎么不可以?”刘意接笑说,“待我把这其中的道理给你讲清楚你再定夺不迟。首先,我用你这最外层的青衣作纸不过为了追求更好的答题效果,绝没有半点冒犯亵渎你的意思,你不要就此误会;其次,正因为‘笔’是你提供的,而如果‘纸’也是你的,这才能够叫相匹配,对不对?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们的纸无论怎样都是静止在一处不动的,搁下笔的瞬间内容也就无可避免地定格在那里,而我的作答,只要这衣服是时刻穿在你身上的,你一动,这内容也就跟着动,永远地都保持生命力,岂不新鲜?”
福儿认真地听完后,又缜密地想了想,终于还是脱下外衣,嗔笑说:“算了吧,就让你占占便宜吧!谁让我这次,是摊着你了呢?”
然而起初的设想与实际的操作间总会有差异,这差异的存在不仅使人有动力去超越原先显得稚嫩的设想,更甚至于将那似乎客观存在的现实也纳入到设想体系中。刘意在用胭脂往青衣上真正涂抹书写的时候,才发觉这衣服并不比人的脸面,总显得很干涩,需要某种浸润。见刘意停住,福儿忙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