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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丛林的复仇(1)

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月光能比这里的更美了。

放眼深邃寂寥的穹顶,只有一轮最孤独的皎月,周围没有一点多余的闪烁。只有这样的夜空中,才能展现那夜幕上出现的天体的美。

这是真正的,最纯粹的美。月光就好像破碎的粉末散在了夜风中一般,每一次顺畅的呼吸都可以嗅出那空气中带着的微微凉意的月光的味道。

一名面容清新姣好,如绽放的月下山茶花般的少女正静静踏着清泉背倚树根浅眠着。一只金到透明的蝴蝶翻飞在少女的鼻尖上半寸高的地方,伴随着它每一次翅膀的扇动,都会洒落下金色明净如月光的粉末。

少女打了个喷嚏,也不知是因为蝴蝶扇翅抖落下的粉末,还是夜风带着的凉意的缘故。她从似睡非睡得朦胧中醒来,看着这只金色的小家伙露出了慈爱的微笑。

她轻缓且自然地抬起左掌,白皙修长的五指慢慢的舒展开。那金色的小家伙也愉悦悠闲地落在了他的掌上。银灰色头发的少女用她那双伶俐的红瞳毫无波澜地看着掌上晶莹的小东西,慢慢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向小家伙靠近,然后爱怜地地在它的双翼上轻抚了两下。

“想要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吗,嗯?”美丽的少女对着掌上的小家伙做了个飞吻。

金蝴蝶欢快地扇了两下小翅膀,好像是在回应少女。

“嗯,真乖。那么,故事开始啦。”

少女对金色的小家伙炸了眨眼,然后又做了个飞吻,便认真地讲诉道:

相传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神秘且古老的国度,那里的人们信仰着一位美丽且富于智慧的丛林女神……

那里的人们与外界相隔,一直过着快乐、无拘无束的生活。整个国家都掩映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中,富于着饱满的生命的绿。

起初,人们为了给所供奉的女神修建神庙,砍伐了一小片树林。当神庙完工后,引来了更多虔诚的信徒前来参拜。人们看着自己的这座杰作满心欢喜,于是便萌生了为自己也修建一所如神庙那般漂亮的房屋。首先,是国王修建了一座虽然简小,但却如神庙一样精致的宫殿。然后人们也纷纷仿造国王的宫殿开始为自己建造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温馨小木屋。

无论人类对于自然多么敬畏,对于神灵多么虔诚,都仍然无法抹去掉人类对于自然那种不可掌控的力量的恐惧。对于居住在丛林中的人们亦是如此,他们既敬畏丛林,同时也对丛林无时无刻不隐藏着的危险感到恐惧。

或许是出于人内心最本质的渴望,不知过了几年,便有大胆的人提出关于建造一座更加富丽堂皇的城市的构想。这个构想很快便在全国传开了,于是人们都开始憧憬着那美丽的城市的幻影。

最先响应并将此构想付诸实际的是那里的国王。国王下令招募了两千多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健壮男子,然他们去卡伐树木为自己建造一座更加宏伟的宫殿。在日夜不停地赶工下,很快一座更加气派雄伟的建筑群就突现在了世人眼前。见过国王的宫殿的人们无不叹为观止,却很少有人在意到那宫殿不远处新添的一片光颓的土地。

两千多名年轻体壮的男子回到家后,也开始筹划着为自己修建一所更大的房屋来。他们想着即便不能像王的宫殿那般雄伟壮观,但至少也要更大更漂亮一些才好。于是某天夜里,有一个参与了修建宫殿的男子便从床上跳起身来,带着妻子和儿女连夜前往了不远处的树林。很快那家人便在怀揣着建造一所属于自己的更大更华丽的家的激情的推动下,建好了一所更为高大的房屋。完工后引来了不少邻居羡慕的神情。于是,周围的邻居也立马带上自己的妻儿老少前往森林,为自己更大的家选择合适的木材。

不久后,全国的人民都行动了起来,所有的人就如淘金者一般涌入了丛林。即便是最深最寂静的夜里,也可以听见远处丛林中传来阵阵沉重的伐木声。

没过多久,人们惊讶地发现,在原先砍伐过的地方,原本湿润肥沃的土地变成了松散干燥的颗粒。一旦有大风起浮,黄沙便会随风侵袭入这座新兴的城市内。人们开始感到不安,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渐渐地,大家都放下了手中伐木的活,来到丛林女神的神庙中膜拜祈福。

不知是否是女神显灵了,天上突然降下雨露,黄沙的侵袭之势得到了好转。之后的半个月内没有起过什么大风,人们便渐渐淡忘了那来自对黄沙的微弱恐惧。于是人们立刻前往丛林砍伐木材,为丛林女神修建了一所更大更宏伟的神庙。与此同时,人们也又一次为自己的房屋进行扩建。两个月后,国内的丛林便所剩无几了……

十天后就王后生日,国王便骑着马带着几十名随从去丛林狩猎,准备为王后捕捉一只野兽或鸟雀来为为她做一件精致的皮衣。结果国王带着随从一直奔袭了好远都没有找到一棵树木的影子。于是国王便准备去更远的丛林看一看,可一路前行,除了迎接他的黄沙之外什么也没看见。不知前行了多久,国王终于放弃了,下令回去。

可当国王与那几十名随从回到原先城市的地方时,竟找不到任何城市的痕迹。整座城市恍若人间蒸发了,眼前的只有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海。恐惧与悲伤是的国王与随从们四处搜寻家园的踪迹与家人的踪影,可是无论他们怎么搜索,最终他们还是没有找到一点线索。最后,在漫天黄沙之中,国王看见了远处隐约有一个巨大的身影悬浮在半空中。当国王带着众随从走近后才看清,原来那是一个头发散乱,长着巨翅的妖怪。那对硕大的翅膀没有羽毛,像人一样的外形的躯体也污秽不堪还爬满了蛆虫。看起来,让人既觉得恶心,又觉得恐怖。

国王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在绝望中发出了一丝愤怒的吼叫。

“你这该死的恶魔,残忍地杀害了我的王后与臣民,还吞噬了我的国家。我要让你流尽鲜血化成黄沙,永世飘荡在这狂风中得不到片刻停息的安稳。”

说完,国王变向那巨大的妖怪投掷出手中锋利的长矛。长矛伴随着妖怪的哀号贯穿了她的身体,流出腐臭了的血液,黑色的血液中还带有蠕动的蛆虫。跟着随从们也纷纷朝妖怪射出弓箭,投出刀剑与矛枪。还有的人向妖怪吐口水,并辱骂着那十恶不赦的妖魔。咒骂声与妖怪的惨叫声融成了一片。可奇怪的是,妖怪始终都没有回击,只是背对着他们,一直悬浮在半空中张开着硕大的翅膀。

直到投掷完了手中的所有武器,射完了背着的所有弓箭,吐尽了可以吐出的所有唾沫,骂出了可以想到的一切恶语,国王才和随从们慢慢离去……

一位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的旅人来到了这里。他在黄沙中看到了一只商队,于是朝他们跑了过去。遇商队闲聊了一阵后,他得知了有关这个地方的故事。可他迷惑了,他怎么也不相信那任人折磨与谩骂的会是什么妖魔。于是反复思虑后,他做出了一个令自己都感到不可理解的惊人决定。他居然打算放弃者好不容易获得的求生机会,准备自己独自去见见那个传说中的妖魔。

“算了吧,别到那边去。我们是绝不会冒这种不必要的风险去见那种可怕的妖魔的。再说了,这些都只是传说而已,那种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

可旅人还是不顾商队的劝说,毅然决然地告别了商队。商队的人们没办法劝阻他,只好暗自叹息,带着一种“真不该告诉他这个故事”后悔与愧疚,无奈地看着旅人远去的孤独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漫漫沙海之中。

人的好奇心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在它的面前,内心中什么情感便都退却了。而那些勇于冒险的行者,原本就是拥有比孩子还要强的好奇心的类群。

旅人自己也在嘲笑自己的决定,他居然不惜放弃了自己生存的机会,去窥探这虚无缥缈的故事背后的真相。

幸运的是,他没有走多久,果然看见了故事中的妖怪。然而他眼中流露出的却是充满惊愕与怜悯的目光。

那妖怪的确是满身污秽,蛆虫在她的身体上来回蠕动,钻进钻出。残破的巨大翅膀无力的悬浮着,脏得连蛆虫都不再爬过去。满是伤口的妖怪不时地滴落下血液,腐臭成黑色的血液中同样蠕动着蛆虫,还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但是他的大脑,他的神经与思维明确地告诉他,这哪里是什么妖魔。她眼睛半闭着,他却仍能从那对缝隙中看到怜悯的悲伤,悲伤中不带丝毫的怨恨与愤怒。那对翅膀分明原本是有羽毛的,因为那对翅膀上依稀还可以看到羽毛腐烂的根部。

“天哪,这哪是什么妖怪!这分明是奄奄一息的天使!即将被污秽与丑恶吞噬的天使!”

他在口中和心里一同哀叹道。

他问那天使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听见有人呼唤她,便缓缓睁开眼,用虚弱的声音告诉了他真相。她说,她原本是这里的人们所供奉的丛林女神。然而这里的居民却毫无止尽的砍伐树木,最后新兴的城市终于被换黄沙所掩埋了。而外出狩猎归来的国王与随从却把她当做成了害死他们家人,摧毁他们家园的恶魔。

但是,她又说,她并不怨恨他们。她从第一块土地开始沙化时,就在这里张开了羽翼为这里的人们遮挡风沙,即便现在这里早已经被沙海所淹没,她也要守护这片土地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因为,丛林消失了,也就不存在什么丛林之神了。

旅者听完后,向丛林女神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亲眼见证了她那对翅膀落到地上被黄沙所掩埋的最后一刻。到全身腐烂至死,他都没有听见她的一句抱怨与叹息……

少女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对着掌上的金蝴蝶轻轻吹了一口气。金色的小家伙立马扇动翅膀飞了起来。

“好了,故事讲完罗。拜拜,小家伙。”少女微笑着对金蝴蝶吐了半个舌头。

金色的小家伙围绕着她飞了几圈后,便欢快又悠闲地飞走了。

“月儿。”

少女应声回过头来。

用如银铃办动听的声音呼唤少女的一位身披玄紫色华服的年轻女子。女子拥有一对如月光般美丽的银色瞳孔,双眸中充满了慈悲的温柔的光辉。这样美丽的双眸已经无法再用语言来进行过多描述,总之给人感觉似乎已美得不属于这个世界。

“陛下……”少女轻声回应。

那女子的神情中闪过一丝短暂的忧虑,但顷刻间就又恢复了那平静温暖的微笑,女子拖着玄紫色的华裳缓缓走到那棵她亲手种下的千年榕树下,她伸出手温柔地抚着少女的鬓发。

“我想麻烦月儿去下界看看……”女子的语调间带着一种似有若无的不安。

“嗯?”少女疑惑地眨了眨眼。

“那个人好像已经来了……”

“谁?”

“暂时还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才想请月儿你去看一看。”

“呵呵,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月之女神也洞察不了的事?”少女笑得天真,撒娇似的追问道。

月神索迪·丝菲娜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只是暗自蹙了蹙眉。

“嗯,知道啦。那我就去看看好啦。”少女十分善解人意地立马说道,很是乖巧地吐出舌尖撒娇。

索迪·丝菲娜微笑着亲情点了点头:真是那个人的话,月儿你会比谁都开心的。

然后一阵银色的光圈在少女的身边四散荡开,瞬间吻上了神殿中的一切。

俊美的少年穿梭在丛林中,枝叶漏下的光斑不时地落到他的身上。一种久违的悠闲畅快正在他的心间弥漫。

少年就这样一直朝着世界之树的大致方位悠然地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听见了一阵喧闹。少年慢慢走了过去,拨开灌木丛,一个明净的大湖便突现在了他的眼前。

湖!难道这就是曙光女神所说的那片水吗?这么快就到了?要到湖里去看一看吗?

少年想了想,然后便哆嗦了一下:还是算了吧,我又不会游泳。

一群村民正围在湖边。在人群中的最前沿,一名身穿白底红边长袍的少女正双手捧着盛有牛头的贡盘慢慢步入湖中。

当少女踏入水中没多久,一条巨大的触手便从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钻出。不对,那不是触手,而是一条张开血盆大口破水而出的巨蟒。巨蟒先是向少女冲去,少女被吓得一个踉跄摔倒了下去,手中拖举着的贡盘也翻落进了湖水中。巨蟒也立刻改变了方向,扭头朝落入水中的牛头而去。惊慌失措的少女却仍傻傻地瘫坐在水中,她身后的村民虽都露出了一脸恐惧与怜惜的表情,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去把她扶出来。

在湖面短暂的平息后,巨蟒又一次从水中蹿了出来,这一次它完全无所分心地径直向少女袭去。少女这时候竟闭上了眼,似乎绝望到已经没有求生的欲望了。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像已经准备就这么等着那两根巨大的毒牙将她刺穿,然后被蟒蛇吞下肚去似的。

当蛇口咬向少女的最后一刹那,她突然感觉到闭着的眼帘外有什么亮光一闪而过。又等了几秒钟后,她已经做好准备承受的死亡的痛苦仍旧没有到来。

少女疑惑间缓缓睁开了双眼,只见一身银紫色装束的少年手持长剑背对着她挡在了面前。正茫然间,她木讷地转头看向手边那带着湿滑触感的东西。

“啊!”少女一声尖叫,吓得蜷着身子往后缩了一截。

巨大的半截蛇身正安静地躺在她的身旁,周围的湖水早已经被蛇血给染红了。

什么嘛,它冲你张口咬来的时候你都不怕,现在看到这死了的家伙的半截身子反倒还吓成这样……

不过,这下我是彻底放弃去这水中了。

少年回身,一副不解的表情短暂地盯了少女一会后,便立刻带上微笑向她伸出了手。

“啪!”

少女迅速地将亦枫伸出的手给打开了,然后气冲冲地爬回了湖岸上。这使得亦枫心有不快,但他也只是叹了口气跟着走回了岸边。

少女一上岸,人群中立马就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冲了出来。小女孩喜出望外地跑向少女,然后紧紧地和少女抱在了一起。

“姐姐,我好担心你,我还以为……”小女孩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擦拭着小女孩的泪珠。

亦枫一上岸,就发现气氛好像不太对劲。村民们不知为何不但没有感谢他,反倒都正对他嗔目怒视,甚至有的还操起家伙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他暗自琢磨着,看起来村民们若不是目睹了刚才自己斩蛇的剑术,很可能已经都攻击他了吧。

“你若是再敢做出如此愚蠢无知的行为,我们就一定会杀了你。哼——”一个村民对亦枫狠狠地警告道。

“难道这里的习俗这么诡异,对待救命恩人都是这种怒气冲冲的样子?”亦枫半扯着嘴自言自语道。

“大哥哥,谢谢你,谢谢你刚才救了我姐姐。”

亦枫将目光转向声音的主人,原来是刚才从人群众钻出来的小女孩。

“真的谢谢你啦,谢谢!”小女孩再一次向亦枫感谢道。

亦枫微笑着回应小女孩点了点头。他在暗自心里感叹道:终于出来一个正常人了。

莫名的充满愤怒的村民们却都一句话也没再多说,纷纷恨了亦枫一眼后便四散离去了。而那位被亦枫所救下的少女也一句感激的话都没说,就看都不看亦枫一眼便战起身来牵着小女孩走了。

“姐姐……”

“嗯?”

“带那个哥哥去我们家吧,应该好好感谢他才对。”

面对小女孩的提议,少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姐姐,姐姐,带他一起啦,一起嘛……”小女孩用可怜的目光再一次恳求到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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