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东望,映入你的眼帘的,是一株古朴苍劲的大树,繁枝茂叶,就像一把伸向天空的巨伞。
大地上的古树大树,多的是,古朴苍劲什么的,也不足为奇;然而,当你走到她跟前,定睛细看时,你就会目瞪口呆了。原来,这株数人才能合抱的大树,树龄已达数百年;树根、树干都是榕树,一棵樟树巨蟒版盘旋着,寄生其上,形成了榕樟共生、相得益彰的树中有树的奇观。这樟树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跻身其上的,方圆数百里年纪最长的老人,都不曾目睹;至于一般人,就只能站在树下,感叹那造物之功之巧了。
向南走出几米后,就是一条南北向老街的街口。由于这条街就在龙潭南侧,故有龙潭街之称。梁仲轩小学六年级时候的同桌,就住在这条街西侧的第三家。
当然,仲轩此行是为了挑水,在街口南端就停下了。从此处往下(东)走,走下八九级台阶,就来到一个平台的西侧。再往东数米,其北侧就是龙潭口。如果说潭西的榕樟一体树以奇见长,那么,潭口南侧的这棵榕树,则以怪著称。谁都知道,根深才有枝繁叶茂;这棵榕树的根,偏偏就长在乱石堆上!这乱石堆,大致呈一个谷堆似的圆锥体,这榕树的树根,就筋脉似的裸露着,虬枝般的缠绕在石堆上。如此不得地利的根系,其上居然是生机勃勃的枝叶!面对这样的挑战,还能再说什么呢?民间有“榕树不容人”的说法,意思是,榕树的地下根系过于发达,不断的向四周扩张,附近居民的围墙、庭院、房屋,容易受到地下根系的影响。对于这棵大榕树,人们倒不必有这方面的担心:一来离她最近的房子,也在七八米开外;二来她的根系大多盘旋石堆上,不至于舍近求远去抢地盘。
这潭口,其实就是泉水口。这清泉,日夜不停、分秒不歇地从地下深处喷涌而出。泉水喷涌而出后,一招神龙摆尾,就将西北处的潭体填满,接着,水分两路,蜿蜒东流。整个潭体,就像一条横卧在大树之下的巨龙,“龙潭”因此得名。站在潭口向西北方向望去,你就会发现,最西端那株寄生树以东六七米远的地方,长着一棵樟树。这棵樟树,大概是慑于前者之威,生长时树干有意无意地向东南方向倾斜,久而久之,竟成了比萨斜塔的模样,让人啧啧称奇。而东北十来米的地方,另一株大樟树就硬气多了,自顾自的直直向上生长着、向四周伸展着,枝干如枪似戟,托塔天王一般,守护着这方水土。“托塔天王”东南十多米处,另有一棵秀气婷婷的大榕树。这几株大树,同气连枝,在龙潭上方,共同托举起一把大伞,守望着这清泉喷出和流过的地方。即使是在骄阳似火的盛夏,由于只有些许细碎的阳光能透下,只要在这里小坐片刻,你就会觉得透体清凉、舒爽无比。
而仲轩前来挑水的这个冬日上午,潭面上水汽氤氲,丝丝缕缕的薄雾弥漫着、飘绕着,别有一番风姿在眼前,美不胜收。
仲轩挑了水,没有沿来路返回:他先是向北走出几米,再沿着潭体北侧的码头往上走。走过那株“斜塔”树北侧,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龙滩北边的路上。
仲轩放下担子,望着自己脚下南边的龙潭,一时陷入了沉思:诚然,小街东南三十公里处的柳州,有一个大龙潭,其规模和知名度,似乎要在这个龙潭之上。然而,那只是一个风景区,只是花瓶一般供人游玩、赏光的,而家乡的龙潭,千百年来,一直以甘甜的乳汁,哺育着父老乡亲。且不说这里的泉水如何清澈透明、清爽甘甜,喝起来如饮琼浆玉液;单是她灌溉着下游的数千亩水稻,就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如此的大仁大爱,尤其是一个风景名胜所能比拟的!怪不得,家乡的人说起龙潭时,总是那样饱含深情,就像说起自己的母亲一样。
对于龙潭,有这样一个小故事。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仲轩的祖父是远近闻名的酿酒师;慕名前来买酒的人,络绎不绝。有一天,一个伙计按东家的吩咐,前来买酒。买完酒后,伙计就在龙潭边歇一下。刚一坐下,阵阵酒香就直钻鼻孔。这伙计平时也爱喝上几口,很想解解馋。可是,谁都知道,多少钱打多少酒,想“打斧头”(此处指“偷喝”,一般情况下,是赚点小便宜,搞点私捞,揩点油的意思)可不行!望着龙潭水流了一阵口水后,这伙计想出办法来了。他拔开瓶盖,先是抿了一小口,咂摸了一下嘴唇:梁老汉酿的酒,果然好喝,果然名不虚传;这龙潭水酿出的酒,就是够劲够爽!接着,他仰起脖子,咕噜噜的又是一大口!过足了瘾后,他来到潭口,装上相应分量的泉水,返回交差去了。东家打开瓶口时,这伙计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看来,好这一口是要付出代价的!
喝了一口后,东家举起拇指,赞道:“对,就是这个味——”
伙计的心,一下退回了丹田;很快,他又有点后悔:早知道这酒这水这么好,刚才多喝一口就好了——
“好酒好水,”雨丝中的仲轩细语道,“只可惜,我不爱喝酒;另外,如果早生几年,早懂一点事,就可以品一下爷爷酿的美酒了。只是,如今,爷爷已过世好几年了。对于我来说,酒似乎只是可有可无的奢侈品。当然,如果现在不是冬天,而是夏天,或许,情况就会好一些——”
夏天?我们的主人公梁仲轩,为什么会对夏天情有独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