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子里,对那些咏春颂秋的佳作丽语,梁仲轩是颇不以为然的;他心中的至爱,是夏天。
且不说那两个月左右的暑假,且不说那绚丽多姿的朝云晚霞,且不说那蛙鸣蝉唱的合奏,单是这数百平方米的龙潭及其周边地区,就让童心童趣挥洒天地间,乐而忘返:游泳、捉迷藏、打水仗、捉鱼捞虾、打牌下棋,等等。不怕不好玩,就怕不会玩。仲轩和小伙伴常常有这样的感觉,每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要回家了,总是恋恋不舍的望着那清澈透明的龙潭水,恨不得那太阳重新回到潭上几株大树的顶端,让自己再尽兴地重玩一次。
玩中自有真功夫,玩中自有千般乐。就拿打水仗来说吧,一些电影里也有打水仗的镜头,半弯着腰,两只手左右开弓,将水撒向对方;这种镜头、这种样子,在梁仲轩和他的小伙伴看来,极为幼稚可笑、不值一提:这么绵软缓慢的动作,这么中看不中用的姿势,这么小的水花,溅到对手身上,简直就是在帮婴儿洗澡,攻击力何从谈起?最好是这样,十指并拢且交叉着,掌心向外,两个手掌大致呈水瓢形状;此外,身子中心要尽量下移,扎起马步,这样,击向对方的水花才会又多又快既凶且猛,打在脸上的时候,甚至有些许掌击似的痛感。这样一来,功夫尚未练到家、速度较慢的一方,数十秒之内就会支撑不住,只能狼狈逃窜。如果双方都在潭水里,这打水仗的游戏,同样可以玩得痛快淋漓。双脚踩单车似的一上一下,不让身子往下沉;与此同时,一手微微“撑着”水面,另一只手(一般是右手,较有力)肘部后移,紧接着手掌再向前猛推,一大片水花就会箭雨也似的击在对手脸上。这种玩法,既考验一个人游泳的工夫,也考验一个人水中的平衡、协调能力。与这种游鱼戏水的玩法相比,那些电影里的打水仗镜头,实在不值一哂。
对于这些龙潭边长大的孩子来说,游泳和打水仗,是必修课。
玩得差不多时,几个孩子常常三五成群,到龙潭北侧的菜园里,偷白瓜吃。这白瓜,据说学名也叫黄瓜。小伙伴略感纳闷的是:这外皮乳白,皮薄肉厚的瓜,怎么也会叫黄瓜?当然,谁也不会对此较真:怎么说是一回事,吃了既解渴又饱肚,才是硬道理。一两个白瓜下肚,歇上一会儿,小伙伴又回到龙潭,继续此前的精彩,一玩一直就到了暮色苍茫时分,才意犹未尽的“班师回朝”。
龙潭是孩子们的乐园,洒下了太多的童心童趣,自然会让人念念不忘。
而这个冬日上午,仲轩凝视了一阵子潭水后,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小路北侧十多米处,是一前一后两座飞檐斗拱的古建筑。
这青钻碧瓦的古建筑,其始建年代已不可考,曾于清朝乾隆年间重修,至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如今,她仍然像几株古树一起,默默地伫立着,向人们诉说着人间世事的沧桑变迁。最初,她正规的名字叫“观音禅寺”;而民国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也层做过学校。这所由寺庙改造而成的学校,就是家乡小学的前身。这所学校,也曾声名远扬、辉煌一时。家乡人故老相传,民国年间,该校曾组队前往县城(今柳州)参加马平县(今柳江县)第二届奖学会,力挫群雄,取得优胜旗两面金色章十枚的绝佳战绩;而此前一天,该校新栽的莲花、芙蓉花恰巧各开了两朵。这,莫非冥冥中自有天意!有感于此,时任校长挥毫写下这样一副对联:
宝剑几经磨,忆前番鏖战归来,共惊气压龙城,声飞马岭
名花先兆瑞,喜此日捷音报到,正应两枝菡萏,十朵芙蓉
对于这样的故事和佳话,仲轩不曾目睹,只能当传奇来记取了。此外,本书作者提醒读者,近十多年来,观音禅寺已恢复了她佛教圣地的本来面目,终年游人如织、香客络绎不绝,有意者不妨前往一睹为快。
这观音禅寺,尽管做过小学,但仲轩却不曾在里面读过书。他印象深刻的,是古建筑西侧的几间矮小的房子:那里,曾经留下他“读”幼儿园的传奇故事;当然,也留下了他对邻家小女孩的无尽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