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因为钱士升进贡给神宗皇帝的缘故,嘉善钱家的“状元红”酒天下闻名,能得到皇帝老儿首肯的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历史上,凡大户人家都有家酿酒的传统。每年冬酿季节,钱府也自然要精工酿造几百坛、上千坛米酒(也就是现在所谓的“黄酒”)。而最有名的米酒有两种:一种是“本色酒”,就是通常说的“竹叶青酒”即“梅花三白酒”(亦称“三白酒”);另一种是著色酒,就是“状元红”。
?钱家酿酒都不是现喝的,先得贮藏在后花园的地窖中,少则七八年,多则十余年甚至二十年,然后再取出来供人饮用。因而,嘉善钱家的陈酒以醇香而闻名,到了清朝晚期,嘉善有大户人家欲借“相府酒”的名气,遂与钱氏后人商谈,联手创办了“福盛酱园”酒坊,专门生产“梅花三白酒”和“元红酒”,百余年来,“元红酒”一直在江浙市场上畅销不衰。
?嘉善历史上曾涌现过不少著名人物,清代乾隆年间的浦霖就是其中之一。与众多名载史册的乡贤不同的是,他是一个臭名昭著贪官。浦霖出身寒门,于科举取得功名后,一直盘桓于紫禁城外前门街附近的客栈。千方百计地托朋友、访亲戚,寻找朝廷的上层关系。按封建时代的所谓礼数,登门拜见高官,总要带上几样值钱的礼品。一日,经某同乡前辈牵线搭桥,浦霖要去晋见大学士和珅,他可是当朝炙手可热的人物。那么,初次上门用什么东西作为见面礼呢?珍珠玛瑙、金银财宝、名家字画固然是好,但是出身于耕读世家的浦霖哪儿去弄啊。这下可难这下可难倒了这位贫寒的读书人,浦霖毕竟是个聪明人,他想到了家传的那几件出自名家之手的西塘雕漆精品以及嘉善老家盛产的善酿酒。
于是,浦霖精心挑选了一套剔红工艺的茶具,备上几坛上好的善酿酒与那位同乡一同进了和府。和珅平时喜欢古董,也收藏了几件元朝西塘派剔红高手制作的工艺品,对于浦霖进献的剔红茶具并不十分感兴趣,但当品尝了嘉善的善酿酒后却赞不绝口。席间,他眯缝着醉眼高兴地说,皇上也喜欢黄酒,但吃的都是绍兴老酒,嘉善的善酿酒不错,确实别有风味,过两天送几坛过去,我想他老人家喝了也一定会喜欢。
大学士和珅与乾隆皇帝是两亲家。后来和珅到底给他的亲家公送了多少嘉善善酿酒,已经无从查考了。但和珅曾多次奏本,向乾隆皇帝推荐浦霖这是不争的事实。相传打从那时起,浦霖每年都要从老家往京城调运好几百坛善酿酒,浦霖也从此官运亨通,飞黄腾达。《清史稿》对此作了如下记载:霖,浙江嘉善人。乾隆三十一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再迁郎中。外授湖北安襄郧道。累迁福建巡抚。难怪当时有人说,善酿酒是浦霖晋京寻找靠山的第一块“敲门砖”。
及至浦霖后来成为大贪官东窗事发被抄家问罪,朝廷在嘉善浦宅抄查时,居然发现了浦霖悉心珍藏的一幅乾隆早年所赐的墨宝:善邑佳酿,地设天造,既饮旨酒,永锡难老。足见乾隆对善酿老酒赞赏有加。
善酿酒名满天下,跟另一个嘉善名人谢墉更有莫大的关系。谢墉出生于枫泾南镇(当时属于嘉善范围),曾经当过皇子永琰也就是后来的嘉庆皇帝的老师,是清代有名的美食大家。他熟悉南北各大菜系的名厨,通谙江南名菜、名酒的许多掌故,曾有介绍各地风物的《食味杂咏》传世。该书共收录诗一百零一首,其中有许多篇什记载了嘉善一带的地方特产。
谢墉平时喜欢喝黄酒,那酒都是嘉善老家送来的。嘉庆皇帝幼年时跟随这位乾隆皇帝南巡时特赐的举人学习近体诗。有时候,老师一个人躲在书房津津有味地咪老酒,嘉庆经不住那阵阵香味的诱惑,趁老师出去方便时,便抓起酒壶偷偷地喝上几口。日子长了,嘉庆也喜欢上了嘉善的黄酒。
那一年,嘉庆皇帝的一个妹妹准备出嫁,那是一个在江南水乡长大的“野格格”,何谓“野格格”?其实这是嘉庆皇帝的老爸,大清朝有名的清高宗弘历,也就是乾隆皇帝六下江南时欠下的风流孽债。
却说乾隆皇帝这一次到了嘉善的隔壁松江府,松江知府急忙召來幕僚們商量,用什麼來招待皇上駕到?想来乾隆皇帝游江南,吃盡了民間鮮果野味,嘗遍了美酒佳餚,还有什么希罕之物入得了皇帝的法眼?知府和幕僚们讨论了半天,最後決定讓他嘗嘗松江特產,捕撈秀野橋下的四鰓鱸魚配菜,於是召來名廚高手,精心烹調。
??乾隆皇帝一尝之下,果然滋味鲜美,随口问道:“此魚这等鮮美,却是何名?”
??知府答道:“这也是鲈鱼,却不是张翰张季鹰的吴中鲈鱼,当年张翰鲈鱼思归,弃官回家。他那个是苏州鲈鱼,我们松江的鲈鱼比普通的鲈鱼多长两鳃,所以叫四鰓鱸魚。”
乾隆闻听此言,好生奇怪,便要亲眼见见活鱼。
?底下人趕忙用盤托來一尾活魚。乾隆一見大喜:“果真与众不同!”一時兴起,信手擎起御筆,蘸着朱砂,往活魚鰓上点了点,並让人把它放回河中。从此之后松江四鰓鲈魚通体乌黑,唯有鱼鰓卻呈朱紅色,这是乾隆皇帝朱笔御賜的緣故。
当晚乾隆因为吃得高兴,多饮了几杯,醉倒在龙床上,不想那松江知府却是个宵小之徒,一见皇帝醉了觉得机会来了,竟买通侍卫将自己的小妾送到了皇帝的龙床上,多年以后,嘉庆皇帝就多了一个妹妹,这就是所谓“野格格”的来历。
事隔多年,松江知府步步高升,却和早先的幕僚产生了矛盾,知根知底的幕僚于是又编了另一个笑话嘲笑知府,这个笑话是这么说的:
却说乾隆六下江南,大肆封赏有功之人,连行船的船工也都有奖,却独独少了水族,这一天晚上来了一公一母两个变化作书生的乌龟,请见乾隆封赏,乾隆问他们名字,他们道:“我们一个叫武圭,一个叫王八丹,皇上六下江南,都是我们一路护送。”
乾隆一想也是,便问:“你们想要什么封赏?”
两人道:“我们想弄顶乌纱戴戴,当个官过过官瘾。”
乾隆暗想:两个乌龟王八蛋当什么官?岂不是有辱我大清?却又一下子面子上拉不下来,皇帝是金口玉言呐,说了有功之人俱各有赏,岂能言而无信?正踌躇间,忽然灵机一动,指着眼前点着的蜡烛说道:“什么时候蜡烛能倒着点什么时候封你们官。”
武圭和王八丹喜滋滋的拜谢去了。
乾隆皇帝原本是一句戏言,蜡烛倒着点本是不可能的,谁知若干年之后,有个洋人发明了电灯,果然是灯头朝下倒着点的,这下皇帝无话可说,只得给乌龟王八蛋都封了官。
这当然是个笑话。回头却说十多年之后那“野格格”长大成人要出嫁了,按清庭规矩,被许配给了蒙古草原上的一位亲王。
御妹出嫁是件大事,宫中需要提前一年采备各种嫁妆和办喜宴用的各类名酒。其中有一种陪嫁用的名酒“花雕酒”,又称“女儿酒”,采备的难度很高。
按说皇家婚嫁采办嫁妆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这个“野格格”从小生活在江浙一带,太上皇又格外怜惜这位名义上的干女儿实际上的亲生女儿,下旨说格格远嫁他乡得按江浙地区的婚娶习俗办。“野格格”芳龄十五,按民间风俗习惯,就得采备同一年份同一批次的十五年陈花雕,难就难在皇家所用数目太过巨大,要八千坛之多,太上皇特地吩咐,要嘉庆皇帝亲自操持筹办工作。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首饰佩件等嫁妆很快置办好了,这十五年的陈花雕却一时难以办到,究竟难在哪里,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