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却说嘉庆皇帝嫁御妹,却为这十五年的八千坛花雕酒犯了难,原来这花雕酒的原产地江浙两省,都是大户人家自家酿制备用的。尽管少数有实力的酒作坊也贮藏一部分,但都是按年份每年贮存一定数量,而格格陪嫁用的酒,不但数量巨大,且必须是同一个批次的,也就是说,必须是在同一个作坊内酿造,同一批次储藏在同一酒窖的,否则的话不能保证品质一致,这是皇宫采备的规矩。
负责采备的官员早已与产地联系,但各地反馈情况并不乐观,苏州府、松江府和绍兴府都已如实禀报,御妹嫁妆所需的花雕酒不是数量不够,就是酿造和下窖的年份不对。看来,一下子要备办八千坛十五年陈的花雕酒,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嘉庆皇帝为此非常着急。忽然他想到了正在四库馆参与编纂《四库全书》的谢墉。老师不但办事认真,而且熟悉江浙一带酒类酿造事务,便传旨让他亲自出马南下采备。
谢墉熟悉江南一带的黄酒作坊,了解黄酒产地的风俗和习惯。他接旨后,便日夜兼程,风尘仆仆地赶回老家,找到了西塘陆家。陆氏为浙北巨富,拥有四个酿酒作坊,其黄酒产量以及黄酒的贮藏量在江浙交界地区首屈一指。谢墉与陆家几个弟兄都有交情,采备八千坛十五年陈花雕酒一事很快敲定办妥。消息传到紫禁城,太上皇和皇帝都十分高兴,从此,嘉善出产的花雕酒名播四方,而十五年陈的花雕酒更因此名满天下。
前面啰哩啰嗦讲了半天西塘老酒的故事,是因为张参谋长选定的田岫山与管原鬼子约会的地点,正是在离西塘酒厂不远的廊棚下“沁园春”茶馆。
这一日田岫山带着警卫排过了送子来凤桥,灰色长衫下德国造“二十响”大张机头,到了“沁园春”茶馆,四下里扫了一眼,心道这个张胖子还真会选地方,此处四通八达,再无眼睛望不到的死角,更不可能设下伏兵,双方彼此放心,田岫山和张胖子两个叫了壶“碧罗春”,慢慢啜着,单等那管原鬼子前来,寻思片刻,又觉有所不妥,唤过警卫排长,命他带着兄弟们到对面的“钱塘茶楼”,“沁园春”里竟一个警卫都不剩。
转眼过了晌午,与管原原来约好了是下午二点,田岫山掏出怀表来看,只堪堪差了几分,却见对面桥头来了一行三人,中间那位中等个头,理一头短发,也是一身水灰色长衫,从桥头上不急不慢踱将下来,到了“沁园春”门外,却指着门框两侧的对联,一面吟诵着,一面摇头晃脑的赞叹不已,田岫山这才仔细看那对联,果真雅致得紧,漂亮的柳体字,上联是“此地为杜子桥边莲司河下”,下联是“有时见风来水面月上柳梢”。田岫山虽说幼时只念过几天私塾,对吟诗作对并不在行,却只觉得此对平中见雅功力非凡,如同武术中的太极拳,看上去慢吞吞却暗藏劲道功力。
只见那人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田岫山,一拱手道:“对面可是田岫山田团长?”
田岫山道:“敝人田岫山。管原如何没来?”
那人上下打量田岫山,点头道:“田团长果然一身豪杰气概。在下正是管原胜男,久慕田岫山田团长大名,渴求一唔,快慰平生。”
田岫山万想不到管原鬼子居然一口山东腔的国语,一时怔了一怔。
张胖子迎上前去道:“管原胜男先生,今日一见,有何话说?”
管原身后闪出两人,初看一模一样,却是一对鸾生兄弟,一色的黑衣短靠,目光炯炯的看着田岫山和张胖子。
管原笑嘻嘻的反客为主道:“管原并无他意,只是闻听田团长大名,心中仰慕,有心结识英雄。”
田岫山皱眉道:“你我素不相识,目前又是敌人,有何私交可言?”
管原却大大咧咧坐了下来,一面叫跑堂同样沏上一壶“碧罗春”,一面道:“田先生此言差矣。虽说我们两国交战,你我却并非敌人,我管原胜男生在山东,长在济南,从小崇尚梁山好汉,听闻田先生豪杰行径,十分佩服,故而有心结交,并无其他意思。”
田岫山道:“管原胜男先生,你是日军驻魏塘小队长,以军人的身份踏在中国的土地上,如何不是敌人?”
管原道:“两个国家打仗,你我同为军人,各为其主厮杀原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我俩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何况我听说田团长诸多事迹,佩服你忠勇有谋,觉得有几份三国中关羽的神韵,为什么不能仿效一下关公大帝呢?”
田岫山心中好笑,小鬼子却来叫我学关公,口中道:“如何仿效关帝大神?”
管原道:“想当年关公还与曹操曹阿瞒合作过,帮曹操诛杀颜良文丑。”
田岫山这才明白管原胜男约见自己的真实想法,却原来想兵不血刃诱降自己,暗笑这个管原鬼子算盘虽然打得精,但未免太过天真了,十足是个书呆子。
田岫山捋着大胡子,眨眨眼说:“管原,听说你熟读《三国》,那就来说说三国的事,要知道关羽斩顔良诛文丑是为了报朋友之谊,后来不是还有水淹七军擒于禁斩庞德的故事吗?”
管原道:“人生天地,以势相趋。如今中国一盘散沙,各路军阀争权夺利,欧美各国欺压掠夺,政府腐败,民不聊生,我大日本皇军拯民于水火,不顾死伤牺牲,与中国共建皇道乐土,便可与西方列强一争高下,世界扬威。”
张胖子插言道:“这套理论全是一派胡言,强盗逻辑。有这种飞机大炮坦克刺刀开进别国的“帮助”,**烧杀涂炭生灵的“拯救”吗?
管原道:“战争中的一些伤害原无可避免,等到等到大东亚共荣圈建成,这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再说了,我本人并未杀过人放过火,田先生如对我人品有疑,问这两位兄弟便是。这两个可是标标准准的中国人。”
只见那对鸾生兄弟齐声道:“田团长不必多疑,我们两个是平湖人,原来叫李大根、李二根,日本人打来时我俩正在生病,被鬼子拉伕修公路,原本以为这条命完了,却不料碰到管原太君这样的好人,给我们吃药治病,我俩无以为报,情愿给管原太君当勤务兵,现在都改了日本名字,我叫铃木太郎,我兄弟叫铃木次郎。”
田岫山大怒道:“你们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竟敢忘了祖宗!我今天与鬼子约会在先,不能动手,对你两个汉奸却饶不得。”说罢就要拔枪。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