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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笼中鸟(2)

这应该是个梦。

悉数绽放的曼珠沙华,漫山遍野的血,混在一起,红得妖冶,像燃烧了一样。

绘着火焰纹章的黑衣披风被风吹得荡起又落下,这么多人全部挂在树上,头垂下,脖子淌着血,一言不发。只有一人,从远方踏着尸体与火焰走来,想在笑又不像笑,他轻轻地念了一个名字,仿佛瞬间撕裂了这无休止的静默。

“杨、静、修。”

这应该是个梦。----------------------------------------------------------------

文真师父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睁开眼,惠宁还没有回来,天上的乌云悠悠飘在头顶上,像要下雨又不下似的,他的那四个徒弟正在无聊着。大徒弟惠明吹着口哨,蹲着望天,二徒弟惠远琢磨着他的指甲,大概是在研究怎么修成一朵花。老三惠静不停地原地转圈,一边转一边念叨:“惠宁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还不回来!”小徒弟惠心则站着打瞌睡,双手环在胸前,摸样潇洒得很。

眼前这个情景像在梦中一样,四人闲适得不可想象,似乎是能一觉睡到人老的日子。文真觉得他的前半生像是在做梦,如今也像在做梦。他的一生都在做梦。

惠宁依旧没有回来。林子里的鸟儿飞进又飞出,从未像现在这般急躁过。远处的山林似乎像这天,变得极不安分。文真师父深吸了一口气,恰逢水汽扑面而来,这是寒气直冲向他鼻翼,瞬间填进他肺里。他一下子咳嗽起来。

惠静立即嚷嚷了:“师父都等得着凉了,惠宁你怎么还不回来?”

文真摇头笑道:“这两件事有联系吗?”说完,吸了吸鼻子。

惠心睁开眼,道:“师父,没事,三师兄只是口痒。”

惠明停止吹哨,补充道:“因为少了师妹让他**,寂寞了。”

惠静听了,眼睛眯得弯弯的,看上去一点也不奸诈,反而几分孩子气:“好哇,师兄、师弟,我看你们两个才嘴巴欠揍。”

惠明、惠心齐声道:“此话怎讲?”

惠远一边修着指甲一边打趣道:“他是想和你们算清刚才那事呢!”

“哦,师叔的事。”惠心道。

“狐狸的事。”惠明道。

“旧**的事。”惠远笑着道。

文真师父听了,也笑,甚至笑出声来:“你们四个怎么提起她来?”但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反而极静、极寒,好像天上两颗星,冰冷到极点。

徒弟四人立刻不敢吱声,惠静还特意咳了一下,以示无辜。

文真师父是好脾气,但好脾气不代表没脾气。在师父面前,有两个人绝对不能提。十年了,他们四个倒渐渐忘了,但师父一直没忘。

空中水气依旧浓重,但天仍然不打算下雨,就这么阴沉着。

文真师父敛去脸上笑容,淡淡道:“她和炎灼,哪个都不许再提。”

说完,倒也没什么事。

徒弟四人松了一口气,低下头,还偷偷看了一眼师父。

不看不要紧,一看四人都吓一跳。

在文真师父身后,竟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黑衣女子,她手中抱着白衣女童,肩上立着一只迦陵频伽,长发在空中舞动,眼眸极黑。

“汝方才说,谁与炎灼不许再提?”

一开口,果真是那熟悉又怀念的声音。---------------------------------------------------------------

文真还未出家之前,是有俗名的。他的俗名就叫“杨石”。后来有一位老人见这名字显得他徒弟没文化,便帮他取了字,字“静修”。

然而,在字“静修”之前呢,也没有人多正经叫过他名字。他爹叫他“小狗崽子”,他舅舅叫他“杂草”,至少比“杂种”好听,他姨娘叫他“苦命的孩儿”,至于他娘呢,则叫他名字的机会也没有。在那段悲催的岁月里,只有一个人的叫法是比较贴近“原著”的,他叫他“小石头”。

那是个有着一头火红头发的孩子,比他小一岁,很嚣张,文真自小就不怎么喜欢他,但由于年少孤寂,也不得不将就。

文真很希望对方能正正式式叫一次他的名字,但对方死都不同意,对方说:“‘杨石’哪有‘小石头’叫得让人欢喜?”欢喜你个头。就算“杨石”再俗再难听,那也是他的名字,是他那真正苦命的娘在他还没出生时帮他取的名字。据他娘在他还未出生时写的一封信中说:“名字贱的,容易活。”

可有火红头发的孩子不明白,即便文真告诉了他,他还是不明白。他甚至说:“你听听,我爹帮我取的‘炎灼’比你娘帮你取的‘杨石’有文化多了。”我!······忍你。文真当时很生气,但由于年少寂寞,也不得不委屈下自己。

后来,竟然真有人正正式式叫了他的名字,还不止一回。那个人便是他小师妹。那时她正生着病,性子和顺了不少,但就是有一个坏毛病,老让人哄着才能入睡。他把他所知的故事都讲完了,小丫头的毛病仍然未改,于是他只好讲他自己的故事。

小丫头听了,“咯咯”地笑:“‘杨石’听起来比‘杨静修’亲切多了。”

小孩子说的话大都说过就忘,当不了太真,但那时候文真还是着实被感动了。

只可惜,这粉雕玉琢的女娃长大了以后,也是一祸水。

更要命的是,她还成为了他这一生最不想见的两人之一。

比这更更要命的是,此人正站在他身后。

真真是天意弄人,福祸难挡。-----------------------------------------------------------------

文真师父回头,见了息兰琤,叹了一口气,道:“我明明指了路,让迦陵频伽带你下山了,你怎么还不走?还留在这?”

息兰琤冷冷道:“汝不想见妾身是怕妾身惹来的人吗?”

文真师父微垂着头,没有答话,而是岔开了话题:“你怎么把惠宁弄成这样?”问完,便要把惠宁报过来。息兰琤不让,抱着惠宁,移了几步,冷笑:“说到底,汝还是怕炎灼。”

“你惹他了?”文真师父淡淡问,眸子的寒色立刻重了几分。

但息兰琤从来不怕过她师兄,从前不现在更加不:“不,是你惹了他。”

她一字一顿,冷冷道:“追捕妾身的是水白瑕,想追天玥公主回宫的才是炎之一族。汝可要好好想想,是谁惹了谁。”

文真沉默,惠静忍不住插话道:“狐狸,你说话怎么还是那么冲!”

“追电,这事与汝何干?汝不是杨静修去哪,汝也跟去哪么?”息兰琤毫不留情回击道。

惠静还想说什么,却被文真师父截住了。他面无表情:“把惠宁给我。”

息兰琤皱眉:“汝可真不怕死。”

文真淡淡应了一句:“我曾答应一人,要护她周全,要平安把她交给来接她回去的人。”

息兰琤还欲再说,但还是忍住了,只是淡淡问了一句:“汝可知‘伽蓝之境’破了?”

文真师父陡然一惊,抬头缓缓对上息兰琤的黑眸。

难怪。

远处山林的鸟再次飞了起来,似是要变天了。

“伽蓝之境”不可破,因为它是“冥”,不是法术,没有破除之法。

“伽蓝之境”是利用施冥者通过语识来对外来者进行催眠使其丧失判断某一区域位置的能力。外来者想要进入“伽蓝之境”有两种手段,一是利用各种方法,隐藏自己言识,来对施冥者进行“欺骗”,得到进入“伽蓝之境”的允许;二是外来者的心智足够强大,可以与施冥者抗衡,使施冥者无法用言识来对其催眠。

即使如此,这两种方法也没有破除“伽蓝之境”。“伽蓝之境”一旦设下,只要施冥者意识还在,就永远存在。

但凡是都有例外。以前确实有人破除过“伽蓝之境”,而且还是布在昆仑墟总坛外部的“伽蓝之境”。

那个人穿着白衣,戴着面具,拿着一把折扇,像是位谪仙人。

听了息兰琤的话,文真师父脸色沉了下来。

难怪息兰琤能安然站在他身前,冷冷地,一如以前般嘲弄着他。因为他太熟悉他与他小师妹的相处模式,竟忘了去怀疑,她能站在他身前,本来就不合理。再怎么说,她也是他这一生绝不想见的人,他不可能允许她“进入”。

水白瑕来,他不怕,他确实如息兰琤所言,怕的是炎灼。

炎灼于他生命而言,就是一团火。炎灼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摧残他的生命。炎灼对他来说,永远是想恨又恨不了,想逃又逃不掉,生生纠缠了他一世,誓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现在“伽蓝之境”已破,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重设一个。毕竟,“伽蓝之境”的形成需要施冥者意识与某一区域事物同化,而这并不是一两天之内可以做到的事。

炎灼,这次他绝对不会像十年前一样幸运,逃得过,躲得了。

想到这,文真反而释然了。

他抱过息兰琤怀中的惠宁,叫惠明提那两篮饭菜,转身就向林子里走去,竟一语不发。

息兰琤愣住了,她在后面叫道:“杨静修,你去哪?”

文真回头,笑道:“都快晌午了,当然是准备就餐。怎么,你也想一同去?”息兰琤怔了怔,明白过来,竟气极反笑:“汝什么也不管了?”

文真师父反问:“难道你有好提议?”

“由妾身带天玥公主走,交给官府。怎么说,官府的人也在找公主,这总错不了。”息兰琤果真提议道。

文真师父沉吟半刻,道:“那个人说,一定要是亲自来接惠宁的,才能让惠宁跟他走。”

“那人是谁?汝可不像个守诺言的人。”息兰琤冷冷道。

文真深深看了一眼息兰琤冷冷道:“你自小无心无肺,我的事你何曾放在心上?如今又何必多问?”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决绝,且不留情。

这句话竟似极了当年他的口吻,谌谌让息兰琤的心凉了半截。

“汝又何曾不是无心无肺?”息兰琤声音本来就极冷,如今所来,更寒三分,“妾身与汝本是同门,世人哪个不知我们两个都是不知血泪!”

文真师父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回头。息兰琤说的极是,他也是无心无肺,他也是不知血泪,天下这么大,这么多人,只有她把他看得最透,只有她最懂他。然而,他对她,却是一无所知,一点也不了解。所以,他不想见她。最好一生也不要。见文真走,徒弟四人也跟着师父走,只有惠静回过头来,看了看息兰琤。

息兰琤眼眸极黑,她望向惠静,惠静笑了笑,笑得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弯了弯。这下他停下脚步,没有跟上文真师父。

“你可好?”他问。

“好极了。”息兰琤没好气地回答。

惠静与息兰琤之间确实有点“奸情”,这可不是惠明他们在开玩笑,毕竟昆仑墟的人没谁敢开息兰琤的玩笑。这种“不敢”的程度堪比他们都不敢惹杨静修的程度。

但惠静与息兰琤之间那点破事,他们却爱到处说。原因是惠静在还未出家之前,向息兰琤表明了心意,可息兰琤当时的反应是没有反应。既然如此,那绝对是惠静一人单相思,那么就与息兰琤无关。于是昆仑墟的人就到处在江湖上大吹特吹惠静那破事。众人一传二,二传三,不知咋的就传变了味,到最后就变成了息兰琤与惠静之间其实早是一对。

那时候,江湖上人们认为最般配的情侣,就是“狐狸与追电”。

即使如此,息兰琤也没多大生气。因此,昆仑墟的人便想啊,息兰琤对追电也不是真的没意思。

但就是这么一点小**,也到达了两人之间感情可达的极限了。

惠静见息兰琤被气得不轻,便忍住不笑:“狐狸,你别怪师父。他拒绝你,是怕你多管闲事,惹来不该惹的麻烦。”

息兰琤狠狠瞪了他一眼,脱口道:“谁管闲事了?他才多管闲事,才惹来一身不该惹的麻烦!”

惠静笑时,眼睛弯弯如新月,看起来还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道:“所以,他才不想你也和他一样啊!”

这下,息兰琤没有说话。她师兄那点小心思她怎会不知道?她只是恼他,恼他十年前决然离去,恼他十年来销声匿迹,恼他十年后如今重逢也仍不想见她。

“那汝呢?”息兰琤抬头,望向惠静,“汝也仍要继续跟着他?”

惠静歪着头,笑了笑:“是啊,至死方休。”

果然,是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回答。

息兰琤轻笑出声,说不出是什么感情,只是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妾身一直觉得,在昆仑墟五明子当中,只有惊雷最聪明,汝和踏雪他们······都是在和杨静修一起发疯。”

惠静仍是笑笑。十年前,同样的问题,狐狸也不是没问过,他的回答虽多半带着玩笑,但未尝不是真话。

狐狸虽然了解她师兄,但不代表所以的事她都明了。

有些事情,不是当事人,不会刻骨铭心地明白。

息兰琤顿了顿,又道:“算了,反正汝要走,十年前早该走了,又何会等到现在?妾身只劝你们一句,留意一下那个从皇宫里跑出来的小丫头。”

“怎么?她有事?”惠静诧异地问,说回来,惠静那丫头回了一趟后院,见了一眼师叔,就莫名其妙昏了,便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是不是你把她给敲晕了?”

息兰琤白了他一眼,道:“妾身用得着欺负一个小辈么?”

“你确实用得着。”惠静眨巴着眼睛道,“话说当年我和你初见时,就被你劈了一掌,哎呦,劈得我阿弥陀佛的疼。”

“汝是小辈么?”息兰琤怒道。

惠静笑道:“是啊,你是俺师叔嘛。”

息兰琤冷笑:“也没见汝多尊重妾身这个师叔。还有,汝再将话题扯开,小丫头的事汝就别想知道一点。”

“好,好,佛祖在上,我不说,你说。”惠静连忙捂嘴。

息兰琤被他的小动作气得反而笑出来,平复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反正她很奇怪,说不定‘伽蓝之境’会被破除和她有关。”

惠静愣了一下,事情之严重出乎他想象,便又问道:“你确定?我记得当年师父要授你‘冥’,你死都不肯学,虽然这十年里,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再学,不过,你对‘冥’应该不是很了解吧?所以······”言下之意:狐狸,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息兰琤怎么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因此冷冷道:“没听妾身说‘说不定’吗?”

惠静点点头,又问:“那你怎么觉得她不对劲了?”

息兰琤努力回忆,回忆了一半,忽然觉得某件事需向追电坦白一下,便犹豫了一下,道:“其实,妾身方才对小丫头用了‘狐媚之瞳’。”

惠静一惊,皱眉道:“你怎么敢······?”下半句硬生生被卡在喉咙,想必也是因惊愕所致。

惠静当然知道息兰琤“狐媚之瞳”的厉害。自息兰琤十四岁师成下山,闯荡江湖十几年,好事没敢说她做了多少,但坏事就绝对少不了。翻天覆地,放火打劫,小恶她还不屑于去干,大恶也挑得很有种,有种到闯了祸被黑白两道联名追杀,也能全身而退。靠的是什么?当然不只是她的武功,还有一样,她与生俱来的能力,“狐媚之瞳”。

“狐媚之瞳”据说是修炼千年的狐妖寄生在婴儿身上又因特殊原因非正常死亡而在寄主身上留下的一双黑如墨夜的眼瞳。它几乎凝聚了狐妖生前所有的法力,一旦施用,便是天下绝强的瞳术。在息兰琤还没能完全驾驭这种力量,这双眼睛没少操息兰琤那天下绝好的师父“白莲老人”的心。“狐媚之瞳”能将自己意识通过眼瞳完全嫁接到他人身上,或者通过眼瞳对他人进行操控,潜入对方梦境、记忆,甚至能进入对方自己也不曾触碰的意识深处。更加可怕的是,施用“狐媚之瞳”并不用像施用其他瞳术承担被反噬的风险,几乎是没有任何限制的瞳术。

在未能熟练掌握“狐媚之瞳”之时,息兰琤曾用这双眼睛直接害死了不少人,几乎是见一个杀一个,后来终于学会驾驭这双眼睛之后,息兰琤虽没有再用“狐媚之瞳”杀死过其他人,但也是能不用就不用,想必是忌惮。

这下,惠静没想到息兰琤竟对惠宁施用了“狐媚之瞳”。虽不会致死,但肯定对惠宁身体造成极大伤害。

见惠静皱眉,息兰琤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其实,妾身一开始用的是普通的摄心术。那时,妾身被‘伽蓝之境’困在山林里,杨静修只指出一条下山的路给妾身。妾身想见他一面,自然是不听他的,后来返回途中,妾身便又被困死在山林里。就在这时,妾身遇见了那小丫头。妾身见小丫头可以来去自如,想必是被允许‘进入’‘伽蓝之境’的人,于是,妾身便想用摄心术暂时控制住她的意识,借助她为媒介,‘进入’‘伽蓝之境’”

这种进入伽蓝之境的方法,息兰琤以前确实也用过。

惠静记得那时她和师父吵了一架,师父一气之下将她赶出昆仑墟。昆仑墟外没有伽蓝之境,又有武功比她高强的五明子之一的伏霜,即惠远镇守,本是万无一失的。结果息兰琤竟用摄心术控制住伏霜,作为媒介,神奇般回到昆仑墟。捡了便宜还不懂卖乖的狐狸事后竟还很挑衅地对师父说:“若不是多了个伏霜,妾身也未必能进去,汝简直是画蛇添足。”消了气的师父自然回复了好脾气,还虚心接纳了狐狸的意见,把伏霜从门卫的岗位上撤了。后来,人算不如天算,息兰琤又和她师兄吵了一架,师父如法炮制,赶了她出去。这下好了,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没了伏霜,息兰琤在冰天雪地的昆仑山上足足想了三天,也没想到能加入昆仑墟的方法。那时候五明子们都以为息兰琤能再创奇迹,因而也没多理她。他想以狐狸的性子肯定会气愤得直接走人,因而也没担心过她。直到三天后,师父突然叫他到昆仑墟外看一看。他以为又有什么来客便出去,结果见到是息兰琤站在昆仑墟伽蓝之境外,在风雪中,一动也不动,几乎被冻成了一尊冰雕。若不是后来息兰琤狠狠骂了一句:“杨静修!”他还以为她死了。

师兄妹两人一个狠,一个倔,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今生相见,没有闹到相残,已是大幸。

“后来呢?”或许是往事牵动了记忆中某块伤疤,惠静不愿再想,继续问道。

兰琤道:“但是小丫头却不受摄心术的控制。妾身大惊之下便启用了‘狐媚之瞳’,结果还是没有任何作用。”

狐狸此时看上去有几分不解又有几分沮丧,惠静心中一动,问:“江湖上有多少人躲得过‘狐媚之瞳’?”

兰琤答:“除了我师父白莲老人外,目前暂无一人。”

“那惠宁和‘伽蓝之境’被破又有什么干系?”

兰琤沉声答:“关键就在于妾身无法用‘狐媚之瞳’控制小丫头,便决定询问她山上可有留宿的地方,看是否能碰碰运气找到南山寺,却不料到她随口一答,妾身竟能在山上清楚视物,再也不受‘伽蓝之境’的意识迷惑控制。“

惠静道:“也就是说自那以后,你就可以自如在原本是‘伽蓝之境’的范围内活动了,相当于你被师父允许进入‘伽蓝之境’。“

兰琤点头,道:“但以妾身的能力是无法做利用言识控制杨静修的,甚至在刚才我连小丫头都控制不了,而如今妾身却可以自如站在汝面前,汝认为是什么出了问题呢?”

惠静沉默。山林的鸟在空中仓皇地飞来飞去,不知是在躲避些什么。但空气中的水汽却越发令人感到沉重,甚至连呼吸都似被压制住了。

“其实,”惠静顿了顿,道:“以前也不是没有人破过‘伽蓝之境’。”

兰琤猛然抬头,对上的恰是惠静那双漂亮的眼睛:“然后呢?”

“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因为师父说那个人,是个禁忌。”

“那就不必提了。”息兰琤轻轻笑了一下,她自然是清楚她师兄的,不许提的绝不许提,她又何必为难追电?更何况,就如她师兄所说的一样,他的事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连她自己都觉得,管多一点他的事,都像在犯贱。

“就这样吧。”

息兰琤淡淡道,不知在对谁说。

惠静愣了一下,就这样?抬头却看见兰琤在袖中拿出一块白玉佩,佩中镶着一颗莹莹生光的珠子,美得炫目。

兰琤对他道:“汝回去跟小丫头说一声,她的玉佩妾身先拿走了,到时候再还她。”

“你······”惠静一瞬间明白了,苦笑道,“他未必会领你的情。”

“妾身也不需要他领情,”兰琤无所谓笑笑,“反正这是妾身自己想做的事,与他无关。”

是啊,与他无关。有些事情即使他反对,她也仍会做,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对他说。到头来,最终结果也不过是他错,或她错。只是····

息兰琤看了看手中的玉佩,镶着的珠子莹莹生光,像极了小丫头那双漂亮的凤眼,忽地想起一件事,她却不愿对追电说。

那时候,她启用了“狐媚之瞳”其实并不是不起任何作用。虽然仍然没法借此进入“伽蓝之境”,但她却在阴差阳错之下潜入了小丫头的意识深处。令她惊愕的是,在她之前,早有另一股力量霸占了此处,不属于小丫头,也不知道来自何处,但却非常强大,远在“狐媚之瞳”之上。

就是这股奇异的力量阻止了她的再深入。

但之后,小丫头却变得很奇怪,她说像在哪儿见过她似的,双眼直直穿过她漆黑如夜的墨瞳,似乎能看到她体内那只早该死去的白狐。

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不知来自何处的神秘力量,十年前可以从四大家族重重精英杀手包围中救走杨静修的无名氏,曾破除掉昆仑墟“伽蓝之境”的不明入侵者,莫名劫走龙天玥又将她送到此处的杀手····

“狐狸”息兰琤可不相信这些事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杨静修深知她一旦起了好奇心,便绝对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追到黄泉碧落不罢休,所以之前她问起他为什么要留下小丫头时,他才不耐烦将神秘人与他的约定全盘托出,为的是打消她的疑惑,灭掉她的好奇心,至于杨静修为什么没有将那个人的身份说明白,怕的是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对方身份。

但是谜团已经种下,息兰琤可不会就此罢休。

追电以为她拿走可以证明龙天玥身份的玉佩是为了帮杨静修引开四大家族中炎之一族的人。她并不否认这确实是她的目的之一,但比这更重要的是,她要引龙天玥下山跟她走。

既然她要知道真相,但龙天玥无疑是其中关键的一步。

而且兰琤知道小丫头一定会追寻这块玉佩而来。

因为透过“狐媚之瞳”,息兰琤看到小丫头内心深处念念不忘的记忆,是她与封正帝一起生活的日子。龙天玥未必恨她父皇,未必愿意离开她父皇。她之所以仍然呆在南山上,只不过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想在那儿等他派人来接她回去罢了。或者说她只是在等一个可以让她低头认错的机会。

那么,息兰琤拿走了那块玉佩,失去了信物,小丫头怎会不心急如焚?

想到此处,息兰琤微微笑了笑,和惠静道了别,转身离去。

惠静望着她一身黑衣,在秋风中飘荡,越发显得她的背影单薄。

他想了想,他与狐狸初见时,他俩都是十四岁,正是年少,做事难免冲动,吵吵闹闹,三天舌锋相对,五天刀剑相争,而如今,真真是光阴荏苒,岁月蹉跎。

他不知道狐狸又在刚才打了什么算盘,但她离去时她唇角那抹笑意,他绝对不会看错。

狐狸拿走玉佩,未必是为了师父,这点他很清楚。

息兰琤是个无心无肺的人,这点他也明白。

有一个问题,他仍然想问,虽然狐狸未必肯答,而且即使他知道了答案,也仅仅是知道罢了,一切的结果也不会改变。但他仍然想问。---------------------------------------------------------------

“喂,狐狸。”

惠静叫住了她。

息兰琤回过头,秋风恰好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她似乎听到了“铁马冰河入梦来”的肃杀之声。站在对面的少年,一瞬间模糊了面容。

“你都三十几岁了,怎么还不嫁人?”

惠静笑笑,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只问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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