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仿佛入了魔一样的男人。他就像是一只俯视大地的苍蝇,而自己就是停驻在广阔的大地上无处躲藏的小兔子,只有被吞掉的可能。她有些绝望。可当日因为心无所系而又胆怯,所以顺从了。
可如今她的心里已经住着一个人,无形中维护自己的忠贞和节操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她伸手摸下发间的一根簪子,绝望地说道:“你停下!再往前一步,我就刺破喉咙,今日受你之辱,我绝不苟活!”说罢,簪子锋利的一端往喉间进了一分,立刻有血涌了出来。
血的猩红唤醒了痴迷的哈尔伦赤,看着一脸决绝,誓死不从的小脸,他不敢再往前走。两人僵持着。
“大人,哈大人。秀儿在这儿吗?”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窝三公子急切的声音也隔着一道门传了进来。
“大人,你在里面对吗?皇上的贴身侍卫卢大人托我照顾秀儿小姐。她不能有丝毫的闪失,否则卢大人不会善罢甘休的!秀儿,秀儿,你在吗?”窝公子已然断定两人就在屋内,他的心里像猫抓了一样难受,真想一脚踹开门闯进去。
“原来看不上我,是因为攀上了更高的枝头!我会得到你的!我发誓!”哈尔伦赤咬牙低声说着。
“大人请自重,三日后,我会让人将黑曜石手镯交给您的,至于其他,恕秀儿无法给您!“说完转身拉开门,出现在窝三公子面前。
当看到一脸焦急,眼睛喷火的门外的男人时,秀儿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喉间的痛也传了过来。
看到衣衫稍显凌乱的秀儿,窝公子稍稍放了些心,可看到泪水盈盈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充满委屈的望着他,心里不由地升腾起万丈的怒火,他暗暗发誓,终有一天,他会让屋内这个让秀儿受了委屈的人不得好死!
顾不得许多,下一眼他看到秀儿流血的脖子,幸亏是红色的衣服,否则就格外醒目了。
他上前一步,看到秀儿颤抖的手中紧紧抓着的簪子,一切都明白了。看着眼前柔弱地仿佛是一弯水的女子,刚刚的悲壮与不屈显而易见。
心里,又多了层什么。让他走上前去,轻轻拥住秀儿颤抖得不能站立的身子,转身往另一间房里走去。
再也顾不得隐藏自己的一切,他冷声喝出暗影,指使夏离赶紧找来止血的药。又自责自己为什么不早一些跟过来。
“公子,不要责怪任何人了。没事儿就好!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秀儿看着他责怪别人,有些过意不去,忙劝道。
“刚才我说出了卢大人,你不会怪我鲁莽吧!”窝三公子从夏离手中接过纱布和药膏小心翼翼而又笨手笨脚地涂抹着。
“怎么会?如果不是你,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又怎么会怪你!“秀儿摇了摇头。
“主人,还是我来吧。”看着他唯恐弄痛了伤口无法下手的为难神情,经常会处理伤口的春离上前一步。
“滚开!”一声低喝,春离后退一步,低下头去。平时主人虽然严肃,可却很少对他们发火,自从到了这有山有水的美丽的扬州,倒是增加了不少火气。
“可能会疼!疼了你就告诉我。我会小心的。”他先洗净伤口,然后将药膏轻轻研抹在伤口处。
看到血粼粼的伤口,不禁有了责怪之意:“做做样子不就成了,怎么?还真下得去手!你看看这伤口!春离,回去拿棠春膏,拿了赶快送过来。”
“你就在这儿歇着,要不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他看秀儿有些疲倦,建议道。
“不,毕竟今日到场的那么多扬州有名的人物,我们不能仓促就走,何况还有风烟姐姐在那儿呢。再说我们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不给哈大人一点儿面子。”秀儿站起来。
“我们先回宴席上去,等结束了一块儿回去。”
看秀儿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就随了秀儿一起往中厅走去,身后夏秋二离自然隐了起来。
“对了,风烟似乎不在宴会上。”窝公子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秀儿。
“不在宴席上,她会去哪里?”秀儿很是不解,又突然心头一动,当日风烟曾和自己一起被掳,而她在自己之前就被……,今日看到哈尔伦赤,想必她心中的仇恨会更加的迫切。
“你和哈大人一起退席的时候,她也站了起来,悄悄跟了出去。”窝公子看着秀儿脸上的担忧之色,忙接着说下去,“刚刚我找你的时候,就在你所在的房间门口,似乎看到了一个身影,等我走近,这个影子一晃就不见了。我想可能是她。”
“她跟着我和哈大人。”秀儿拧紧了眉毛,继而转念一想,也许是想找机会干什么吧!
“不行,我们得赶快找到她,不能让她做傻事!”秀儿往四周看去,希望能突然看到风烟的身影。
“做傻事?为什么?”窝公子不解秀儿为何如此说,明明她跟在秀儿身后就是有所图谋,怎么又会做傻事呢?
“你不知道,她和我对这个哈大人怀着同样的恨意!你不必知道为什么。也不要再问了。”秀儿说完,就往一侧的小路上转去,一面轻声唤着:“风姐姐,风姐姐。”
“我说,你这样找是没有效果的,说不定她已经回了宴席。我们先回去看看,如果她没有回去,我们再出来找,你看行不行?”窝公子跟在秀儿的身后,劝道。
“这样也好!走吧!”两人一起转过回廊,进入中厅,秀儿往风烟的位置看去,果然,风烟已经坐在那儿,正在旁若无人的吃着饭菜。
窝公子冲秀儿安慰地笑笑。回了自己的座位。
不大工夫,哈尔伦赤也回到了席间,他看了一眼秀儿,眼中尽是隐隐的怒意。秀儿低着头,夹起离自己最近的盘子里的芹菜放进嘴里,味同嚼蜡。
看到哈尔伦赤回来,就有宾客端着酒杯过来敬酒。他被众人围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奉承着,再也无暇顾及秀儿这边。秀儿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宴席结束,秀儿偕同风烟随着窝公子一起向哈尔伦赤告别,不再给自己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哈尔伦赤看着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惶恐样,一阵牙痒,可也无从发作。只好照理送三人回去。
秀儿看他看到风烟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更像是不认识一样。不禁暗暗称怪!替风烟抱不平,再看风烟也是无关痛痒的麻木,心里怀疑当日她是否真的和自己有同样的遭遇。
三人各怀心思坐在马车上,回到青葵园。
梳洗过后,躺在床上的秀儿无法入眠,黑曜石手镯,怎样才能尽快找到呢?自己的谎话可以蒙蔽所有人,因为他们不认识真正的黑曜石,而却无法糊弄哈尔伦赤。
三日,三日之后,如果解语花已然没有和她背后的人联系,那么是否就真的把她揪出来,这些天的等待算是白费了。
如果她已经把黑曜石手镯转手,或毁掉,那自己又怎么办?自食其言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自己的代价就是委身于他,和自己所爱的人分道扬镳。难道事情的发展真的会到如此境地吗?
秀儿感到前途茫茫!
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可接着就被人唤醒。
秀儿困倦地睁开眼睛,华蕊看着她一脸疲惫,眼睛下的青晕清晰可见。不由地叹了口气。
“是不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儿?”她用锦帕蘸着清水,折叠后敷在秀儿的眼睛上,希望能够有所帮助。
“姑姑,黑曜石手镯是新任知府哈尔伦赤大人送的!”秀儿忧愁的说。
“哈尔伦赤大人?”华蕊停下手中的动作,竭力回想着这个名字,“他,他不是,当日因为他的照拂,青娘才对你关照有加的!”
秀儿点了点头,正是他!
“我明白了!想必昨日你穿的礼服也是他送的!”华蕊恍然大悟,一切都已经明了。心里的担忧少了些,既然当日对秀儿有恩,那么今日应该是故人相见,可昨晚为什么秀儿又会辗转失眠呢?
“礼服也是他送的?”秀儿突然想起他昨晚对自己说“看来这套礼服还真适合你!我对你还是了解的!”而当时自己思虑着如何挣脱他,丝毫未把他的话听进去。
“真是惭愧悲催啊!还亏得自己那么义正言辞地拒绝他,那么孤独一掷的以死相逼。可在他眼里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穿着他送的礼服招摇过市!既然接受了人家的礼物,却装作清高的拒绝!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秀儿低语着,心里嘲笑着自己昨日的行为。
看她喃喃自语,有些异样的神情,华蕊着急起来。俯下身子看着秀儿的脸,“秀儿,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沉痛伤心!难道?难道哈大人对你?”
“姑姑,我恨哈大人!我恨这个人,因为这个人,我才来到这个园子,因为这个人,我到现在有家不能回!也因为这个人,我和疏斋两地相隔,不能相见!所以我恨他!”秀儿提起他就是满目的仇恨。因为他,自己的一生改写了。
听秀儿如此说,华蕊明白了,任何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都不愿来到这样的地方,这种骨子里的仇恨是任何时候任何人都无法弥补和改变的。“我明白了。”她的心又沉了下来。想必黑曜石手镯是势必要还的,可现在去哪里找?都怪自己当时一时的疏忽。竟然让秀儿陷于这样两难的境地。
“黑曜石手镯何时还给他?”
“三日后,三日后要么还手镯,要么人到!”秀儿的灵魂似乎脱离了躯壳,空洞地说。“三日后!三日后!”华蕊重复着。转身的脚步显得千斤重。
两人沉默着各自想着办法,匆匆梳洗完毕,收拾好一切,秀儿只是象征性的喝了两勺粥,就放下去了凤翔大剧院。
一路上,秀儿呆愣愣地独自发着呆。再也没有心思观看街景,华蕊也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现在黑曜石手镯没有下落,说什么都没用。
涂油彩,换戏装,秀儿不需要思考,只是按照习惯随着蒋翠翠的摆布而转动着身子,伸胳膊伸腿。蒋翠翠也看出今日秀儿的精神的萎靡和不济。只是默默的做事,不敢有丝毫的打扰。
锣响之后,秀儿登台,勉强打起精神唱着,心里却想着如何引蛇出洞。怎么这么静?没人接着唱下去。突然感到自己正站在舞台上的秀儿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舞台上的人都在看着她。对于她的反应都是惊奇而大惑不解的神情,是该自己了吗?怎么走神严重到如此的地步?
到哪儿了?秀儿顾不得许多,朝着演对手小生的君溆使了一个眼色,转身做了一个大水袖回环,这边君溆又将刚才的说辞说了一遍,只是语气更加的强烈。
秀儿这才松了口气,戏剧继续往下演,她不敢再有丝毫的走神,打起精神聆听着每一言每一语。还好,戏剧顺利结束。台下的观众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都认为是剧本又作了修改调整,而新的观众更是入神地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妥。
秀儿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让自己的一颗心归位。还好没有大的失误,否则这种明显的在台上走神,是会被行内唾弃的!
进到休息间,灵儿也赶了来,秀儿这才想起从昨晚到今天早上,还没见到灵儿,这丫头平日没有贪睡的习惯。
“小姐。”见秀儿进来,正在屋内来回转圈的灵儿赶忙上来,扶住秀儿,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说:“昨晚,风烟小姐去找解语花了。两人似乎发生了争执。我隐隐约约听到风烟小姐对解语花说,那次黑曜石手镯到底拿到没有?解语花说没拿到,还被逮到,您早已有了准备。已经怀疑她的。风烟小姐不信,两人就争执了起来。”秀儿坐直了身子,心里一阵难过,更有种意料之中的冷意,“果然是她!之后呢?”
“之后,风烟小姐就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