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柳二月飞絮清影舞春风
枝头杏三月落花凝眉锁烟雨
寻你昔日心情繁花胭脂地
谁知梦里相遇总在落英伤心处
……
浩冬说,这首让他一夜成名的《落花曲》,是他和那个叫二月的女孩子的歌。二月不是她的名字,二月是浩冬在作词那一栏填上落的。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他叫她二月。与之前的很多次合作一样,唱片公司交给浩冬歌词时让他先谱曲曲再试唱,然后再签合同。对于在都市闯天下的浩冬来说,创作过很多的歌曲,却离成名还不知有多远。也许太渺茫了!十七岁离开家刚来到这里时,每一天都想着一觉醒来他的歌会唱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他一直想,这不是梦,总有一天会是这样的。随着时光的流逝,浩冬由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二十七岁的大男人,他眼睛里那曾经单纯明亮的光泽被生活的沧桑和迷茫代替了,他时常感到累,很累。十年的经历不想说,要说只说一个字,那就是累。那天接这一首歌词时,浩冬记得当时自己就是十分疲倦的心。
那是早春二月。那天是周末,又是暮色苍茫时分,公司里的人们鱼贯而出,都朝着家的方向去了。浩冬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他新租的房子离公司太远,何况几个人合租一套房,那个空间不是产生音乐的地方。公司很好,不论待遇好与不好,至少可以随时留下来,哪怕是在沙发上或一只椅子上。浩冬那个傍晚就是因为累,他留下了,他没有吃饭,不想吃,只想躺一会。录音室是那种高顶棚空间开阔的圆形大房子,没有人时会有很独特的气氛,很适合创作音乐。对别人不知是不是,对浩冬,节假日或大休日的录音室是他最喜欢呆的地方,那里能给予他另一份心情。
那天浩冬就是在录音室的那只旧沙发上躺着时注意到了这一首歌词:
水边柳二月飞絮清影舞春风
枝头杏三月落花凝眉锁烟雨
浩冬读着,感到这种古典韵味的歌词真的好久都没有见到了,这引起了他的注意。再读,他感到有一种节律在他无声的默念中扶摇直上,还有他的手指,分明在有节奏地旋转,旋转。
寻你昔日心情繁花胭脂地
谁知梦里相遇总在落英伤心处
那旋转从指间开始一点点地走向他的身体,像一条水走进了自己,他没有惊奇那一种奇妙在自己身心的宛流。像有不速之客来临,而自己却没有去惊扰她一样,浩冬身不由己地旋转着自己,任自己身心随着那种节奏旋转,旋转……
那一刻的记忆是暮色苍茫,漫天的云都化作了烟水之寒,在一条时光的河流上弥漫。有一页白纸落满了蝌蚪样的五线谱。浩冬就这样谱出了《落花曲》。浩冬见到二月是在《落花曲》唱红的前夕。北方的二月仍是瑟瑟轻寒,街上的树一律裸着枝干,任风在城市里来回地穿梭。浩冬长风衣敞着胸襟,双手插在衣兜里,他在一条繁华的街道边上等一个人,就是《落花曲》的作者。
那时浩冬还没有叫她二月,浩冬还不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关于她,公司没有告诉他多少,只有一点被强调了几遍:词作者要求隐名得三倍稿酬。公司说浩冬可以是词作者,即词曲唱都是浩冬,但他要支付词作者三倍稿酬。浩冬知道有这种做法,那是别人,但他没有过。他问,为什么?这么好的一首歌词,为什么要放弃署名呢!主任说,公司不管那么多为什么,只要把歌做好,发行好,效益好就是好。现在词作者要求隐名,公司当然希望词曲歌是一人,这样包装的效果会更好。你还犹豫什么?
浩冬想,我能唱歌,我可以作曲,我已经很好了,我为什么要盗用词作者的名字呢!于是浩冬说,这不行,我不想这么做。浩冬话音刚落,主任好像早知道他会这么说,立刻摊牌:那样词作者要放弃合作。
浩冬愣神了。怎么能……放弃!这一首《落花曲》,这么好的歌!
落“是你谱了那首歌曲吗?”花她一直走到了浩冬的眼前时,浩冬才想到是她。《落花曲》的作曲者!她几乎还是个孩子!一个女孩子,看上去最多不过二十岁。是她那一双灵气的眼睛又叫他一瞬间相信,就是她!只有这么灵气的人,才会写出那么灵气的文字。长长的白围巾裹住了她的头发、双肩,她的眼睛直接投向浩冬:“是你吗?”“是我,江浩冬。”
“你不想要吗?”
“我们换个地方谈好吗?”“不必了!就听你一个字,要还是不。”一张古典秀气的面孔,却这么说话。“这儿太冷!”浩冬说。“冷吗?腊月被房东赶出来的人才有资格说冷。”她淡淡的表情说了这番话,像在自言自语。一定有问题,这个女孩子。浩冬在她自言自语时看到了她脸上不该有的、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冷漠。“到那边喝杯热茶或别的,当然,你没吃饭的话,我们先吃饭。”“你还没有回答我哪!”她秀气的面孔却是一点儿也不柔和的目光。
浩冬只有尽快回答她了:“不会不要的,那一首《落花曲》,我写了歌曲,不要词那首歌将怎么唱?而且那曲是为那首词所作,怎么会不要呢!
“你要了!”她的眼睛立刻变暖了,而且是孩子般的欣喜状!浩冬这时看到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她真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你的名字,我希望出现在那首歌里。”浩冬说。“那歌里是曾经的我,令我讨厌的我,我想删掉,彻底删掉。但我又要卖掉它来交房租费、水电费、上网费……够可笑的吧?”她说完话转身就走了,纤细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都市如潮的人流中。浩冬因《落花曲》一举成名的那天,他奔向街头那曾经会面的地方,他期望她出现,却没有。她没有再找过浩冬,浩冬却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了她。《落花曲》作词:二月这是浩冬给她的名字,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