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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太子眼睛倏地亮了。也不说话,迈步径往那边走去,早有人紧走几步为太子拉开门,挑开帘子,商瑞安毫无停顿地迈进屋子,一眼便看到那小东西靠坐在窗前暖榻上,身后是软软的金线蟒纹大迎枕,身上盖着金线蟒纹薄绸被,正午的阳光透过窗纸变成漂亮的金黄色,洒落在孩子身上,让他仿佛发着朦胧的光,孙思达坐在榻边的坐椅上,端着小瓷碗,用汤匙喂给他喝汤。听到动静,二人一齐望过来,孙思达更是将瓷碗放在一边,连忙站起来侧身对他施礼:“殿下。”

商瑞安没理他,眼睛盯在李睿身上,温暖的光线下,尽管那张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小脸蛋儿上依然有两道难看的青紫伤痕,但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睛充满了生气,再不似前几日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太子爷心情大好,张嘴就说了一句话来表达他喜悦的心情:“你这个小贱奴,命还真挺硬的。”

一眼见到这个令自己备受摧残的元凶,李睿的心情刹时陷入冰点,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怒火上冒,但看着这少年喜气洋洋的脸,转瞬又泄了火气:不过是个被养坏了的熊孩子,自己落入这番处境又不是他的错,跟他计较个什么。

一念至此,只觉得浑身无力,再没心思与他斗嘴,扭转头不愿理他。

可是太子商瑞安很愿意理他,两步走到榻前,打亮着他的气色,然后端起瓷碗递给他:“趁热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李睿看了看眼前的参汤,觉得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默不作声地接过,两手捧了慢慢喝。一时间,屋子里除了他轻轻的吞咽,再无别的声音。

商瑞安是被对方出乎意料的顺从打动,与这个小东西的相处,真是皇太子十二年生命中最特异的经历,短短两次见面,两次都激烈冲突,第二次甚至直接动了手,从没有人敢如此违逆过他,更从没有人敢骑在他身上试图殴打他,别看太子也练武,也有陪练,但哪个不是藏着十二万分小心地陪他喂招,敢骑太子身上,不想要一家子的脑袋了吧!

这第三次见面,小家伙出乎意料地没把碗摔到他身上,让他有种奇异的感觉,就象家里养了只坏脾气的猫,偶尔摸它一下居然没被挠,让人心里麻酥酥的,有了种说不出的满足和幸福。

李睿喝完那一小碗儿参汤,将碗递给他,太子顺手接过来,心不在焉地往旁边一送,长福连忙接过,轻轻放在桌上,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这位主子,这会儿不太正常啊!

不太正常的那位没有任何自觉,歪着脑袋打亮着榻上的小家伙,踱了两步,忽然偏腿坐在榻上,倾身向前,盯着小家伙的脸,抬了抬下巴,说道:“你应该也知道,是你们仗打输了,为免被我大军灭国,所以你父皇才割地求和,把你送到我们这儿来做奴才,你乖乖听话,我就让你跟在我身边儿,只做我一个人的奴才,象长福这样,我给你吃好的喝好的,没人敢欺负你,怎么样?”

李睿刚喝完参汤,身上暖洋洋的,有点提不起精神儿,眼皮都不抬一下,就回了他一个字:“滚。”

太子这脸色就不大好了,板起脸,指点着他道:“小奴才,你爹把你送来,是当奴才来了,你不干,难道让我们白养你?”

李睿双眼瞪圆,怒道:“老子用不着你养,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老子死也不给你当奴才!”

小小的孩童一脸怒气,梗着脖子,一口一个老子的叫骂,这画面别提多喜感,商瑞安气得一乐,挥手作势就要扇他耳光,但孩子脸上尚未消退的伤痕让他到底没下得了手,只在嘴里叱道:“好你个小王八蛋,反了你了!”

看着孩子依旧倔强的神色,太子有些头痛,语气放缓:“小东西,你也甭闹腾,你当我愿意跟你这儿缠杂不清?”

“这是我父皇的意思你懂不?我父皇的命令,别说是你我,就是全天下的人都得听。”

直视着孩子愤愤不平的眼神儿,补充道:“就连你爹都得听!所以他把你送这儿来了。你来的时候他没嘱咐过你?没跟你说叫你听我爹的吩咐吗?”

李睿仔细想了想,但是作为一个六岁孩童的记忆,实在有很多已经模糊不清了,没有任何印象深刻的与亲人分离的场面,到南夏皇宫之前的记忆,最多的是晃动的车厢和一个白面无须的青年太监殷勤的笑容。

而所谓亲人的感觉,除了那位华服丽人,还有奶娘和一个姿容极为俊美的年青男人。

看着孩子认真思考的小模样,商瑞安的心情又好起来,手欠的伸了过去,想摸摸孩子的脸。

被惊动的李睿警觉地一躲,避过了他的手,怒视着对面这个家伙,质问:“你干什么?”

被伤到玻璃心的太子下意识地解释:“我看看你这儿还疼不疼。”

“不用你管!”李睿恼怒道,真是烦人的熊孩子,你能离我远点儿吗?

再一次当着人被驳了面子的商瑞安真的怒了:“好好和你商量你不听,你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懂不?你得搞清楚,你爹把你送来不是让你享福来了,你得给我干活。”

“干活可以,当奴才不行!”

一听这话,商瑞安气得乐了,干活的还不就是奴才,有区别吗?

他站起来,手指点着李睿:“成,你说的,等你伤好了,就来这院儿里干活,长福,这院里最累的活儿是什么?”

长福不紧不慢地说道:“咱们院子里最累的活儿是担水,用来盛水防火的太平缸,正殿前四口,偏殿前各三口,若淘换一次,得百余担水。”

“成,就它了,”太子挥手道:“长福,你找人盯着他,让他每天把那些缸里的水淘换一遍。”

长福弯了弯腰:“是。”

太子想了想,又道:“父皇说了,你得跟我一块儿上课,等你好了,我上课的时候,你站一边儿侍候着,别的时间就去担水,不担满殿前那十缸水就不给你饭吃。”

但想到这几日翻来覆去定下的策略,想到高将军所说的那些话:“所谓驯人,其实与驯马一样,无非赏罚二字,遇上性子烈的,一味严惩并无益处,偶尔给点儿甜头,效果反而更佳。”看着榻上孩子阴云密布的小脸,商瑞安又是一阵烦燥,这驯人跟驯马到底不一样,究竟该怎么赏,怎么罚?

这小东西死不肯承认奴才的身份,看来是苦头儿吃得还不够,怎么才能彻底地降服了他?

邪火上窜,一抹厉色染上他的眼角眉梢,商瑞安他伸出指头:“长福,记住了,干活之前,先打他十下藤条。打的时候问,是不是奴才,认了,领来见我,咱们再安排,不认,打完再干活,干不完不给他吃饭。”

李睿没理他,定定地看着薄被上张牙舞爪的金丝蓝蟒,动也不动。

长福躬身道:“奴婢记下了。”

商瑞安指点着李睿,气道:“你有种,我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腾地转身,大步离开。

走出殿外,站在露台上,清风送爽,远远望去,烟翠湖碧波荡漾,湖面上碧叶连田,荷花争艳,心胸为之一爽,转眼看到岸边羡鱼亭里,站了四五个人,三个小弟趴在栏上向着水面比划着什么,玩得正兴起,商瑞安一皱眉:“怎么他们还没走呢?长福,去赶他们离开,回各自宫里用膳去。”

长福连忙领命,紧走几步向那边赶去。不一会儿,远远望见他在那亭里躬身示意,便见那三个小的不情不愿地收拾齐整,遥遥向这边施了礼,相携而去。

商瑞安这才往正宫走去,还没走到正宫门口便遥遥看见一个太监急匆匆跑来,认得,是皇上身边的毕得全,商瑞安眯了眼,想了想,没有站在门口等,而是迎了上去。

果然,毕公公远远就对着太子施礼,待到得近前,更是气喘吁吁地传达了父皇的旨意:着太子赴御书房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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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瑞安来到御书房的时候,南夏皇帝商煜面前已经摆好的膳食,见他进来,面露笑意,招呼他坐在自己身边,指点着桌子饭菜:“来,坐下吃饭。”

父皇难得在中午的时候有时间招呼自己,商瑞安高高兴兴坐下,跟老爹卖好儿道:“父皇,今儿早上练剑,天罡十三剑的第六剑我练出来了,房霄说我就是还差些火候儿。”

听到房霄这个名字,商煜眉梢极轻微地一动,给儿子布了一筷子菜,说了声:“哦,不错,看来你在练武上倒是很有些天份。”

商瑞安笑道:“房霄也是这么说,不过他教的也好,倒是比另几个强得多。”

商煜微微笑着,漫不经心地道:“他教得好是应该的,好歹也是禁中第一高手。”

商瑞安好奇心起,问道:“父皇,他和高文广高将军,到底哪个厉害?我问别人,都说不清楚。”

商煜瞥了他一眼,“你没问问他自己?”

“问了,他说他不如高将军。但我总觉得他没说实话。”

商煜笑了,“呵,你是说,他敢欺君?”

太子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给那个太监带来这么大一个罪名,忙解释道:“不是,父皇,我是说,他是在谦虚。”

“哼。”皇上嗤笑出声,“他一个阉人,有什么资格谦虚。你不用想太多,他这个人,本事还是有的,但还到不了为国栋梁的地步。”

商瑞安的小心思被父皇看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就是有点好奇,他这么大本事,也还有家事,为什么自请阉割入宫?”

商煜眯起眼,笑眯眯地看了会儿儿子,忽然转了话题:“今儿一早,新楚的太子少傅去跪了宫门。”

商瑞安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父皇叫他来一起用午膳,原来是为的这件事!立刻将不相干的念头抛在脑后,追问道:“他想干什么?”

看着自己儿子七情都在脸上的莽撞劲儿,商煜笑着摇摇头,到底还小,哪能真的有了什么机心,看来自己还是太多疑了。嘴里却斥道:“也不用用你那脑子,他能干什么,自然是要请他们的太子出宫。”

一想到刚刚那孩子脸上那两道青紫肿胀的印子,商瑞安想都不想地摇头:“不行,不行,那可不行。”

东宁宫里的动静,商煜一清二楚,但他还是问道:“怎么?他的伤还没好?”

商瑞安摇摇头,忽然有些发愁,自己发脾气打人的时候忘了这茬儿,当初宣人进宫时,可是说明每月放他出宫三日,作为“课业之余的休假”来着。可现在别说新楚人来闹的时候不方便给他们见人,便是月末该放人出宫时,怕也不能让他见人!

看着自己儿子沮丧的表情,商煜心头一软,到底还是孩子,自己的儿子,总还是需要自己的教导才能成器,为着长久计,绝不能象新楚恒帝那样把自个儿的儿子养成废物,他的帝位到是安稳了,可他死了,新楚也就败落了。想从新楚身上咬下块肉来的,可绝不止有自己。

“父皇,”商瑞安放下筷子,声音低了下来,“是儿子的错,我不该下手太重,打人之前,没想清楚。”

见儿子也吃得差不多了,商煜挥手令撤下午膳,站起来,摸了摸儿子的头,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生在帝王家,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涉很多,很多人,很多事,尤其你身为一国太子,说话做事更要小心几分。”

商瑞安低着头站起来,点了点头。“儿子明白。”

商煜慢慢往书房里面走,商瑞安跟着他,一步不离。

“新楚人此番闹事,也是因为宫里走了风声,他们听了些闲言闲语,说他们的太子在宫里被虐待,险被打死。”

商瑞安心里一紧,哪个王八蛋敢往宫外传消息,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只听他父皇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你不用管,我来查,但现在新楚人闹腾得厉害,他们不止跪了宫门,还联络了齐、郑、燕、韩等国一齐发询,你要知道,善待各国质子、使臣,乃是各国间不成文的约定,除非燕、晋那等世仇死敌,各国都不会刁难驻留在本国的质子们,否则的话,这质子,谁都不去做了,很多事也就不那么容易做了。”

所谓很多事,不止是各国间那点可怜的相互信任问题,也还牵涉到各国内部选择出质他国人选的问题,如果出质他国有遭受虐待的危险,那么以出质为名,行排挤异己的勾当,在道义上要难成事得多。

只有现在这种出质他国既属于为国出力的光荣使命,又属于公费出国豪华游,才会使得各国的君主有理由派遣那种碍了自己的眼,却又不方便去除的对手,远离自己的视线。

无论如何,善待他国质子的潜规则,不能由南夏打破,这也是用“培养两国储君情谊,使新楚太子与我国太子同吃同住”这种借口宣召李睿进宫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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