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休假的时光慢慢变得无聊。丁一凡毕竟就不是个能闲的住的人,罗杏平时要工作,顶多在上班时和他在网上聊几句。其余的时间,丁一凡只能待在家里守在网上闲逛。丁母看到这样无所事事的儿子,自然也看不下去。劝丁一凡要不就趁着这个机会复习公务员考试,反正压根就没指望儿子会跑一辈子船,能早点下来那是最好。只是离开学校后想再学点什么已经变得没那么简单。刚下船的时候,丁一凡还想着帮着村里的几个孩子补习一下功课,赚钱是次要的,至少可以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然而,和在船上那规律的生活相比,这种“吃老本”的兼职又累又对他将来的工作没有实际意义,所以不到一周的时间,他又放弃了。
他问罗杏,能不能在她们的服装厂给他找个工作?这样一起上下班,也就不用他刻意接送了。罗杏听到丁一凡这样的想法,误以为他是因为太过想念,心里感动。可仔细一想,丁一凡一个跑船的,去她们服装厂能做什么工作呢?坐办公室的都是些小姑娘,大老爷们也不能成天做这种打打电话联系客户的工作。让他去仓库当搬运工?他肯吗?堂堂一个有点名声的大学毕业生,居然当起了理货运货的力工,这传出去都会被人笑话。只好对丁一凡说,服装厂的工作没有太适合他的,倘若他要是多会一门语言,兴许还有点希望和可能。服装厂有固定的长期海外客户,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近邻日本。丁一凡于是想到要不要没事学学日语?
说起日语,丁一凡从前多少有点兴趣,只是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去学习。大学时候,一次他和萧楠在教室黑板胡写乱画,看过萧楠在黑板上写过日文,他知道萧楠第二外语学的就是日语,应该算是会一点。他们最初认识时好像萧楠在复习考二级,后来因为谈了恋爱,再加上其他的课业过于繁忙,不了了之了。萧楠很少在他面前提到她日语到底是什么程度,只不过有时候会偶尔炫一下她蹩脚的日语。他和萧楠恋爱的时候,她很少在网络上公开表达她对他的爱,哪怕真的表达了,用的却是日文。丁一凡用在线翻译才勉强看明白那些句子不是在骂他,而是些温暖表白的话。都说恋爱里,两个人应该互相从对方身上学到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可丁一凡没觉得萧楠教会了他什么,也或者说他那个时候对她的兴趣不在这些上。他唯一在她那里学过一句有用的日语,就是那句萧楠故意逗他说他一定会听得懂的“やめて”——“牙买碟”(不要)。
翻着日语书,丁一凡有点伤感。现在的他,回到了老家,每天过上了貌似平静而又安逸的生活。然而,他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打开校内网,那些前任的女朋友们都还乖乖地留在他的好友列表里,除了萧楠,那个曾经大笑着揪他耳朵鄙视过他除了喜欢看岛国爱情动作片没有别的爱好的女孩。她就那样悄无声息地从他的好友列表里消失了。
他想忘记他曾经认识过她。是啊,难道曾经的一切不是一场梦么?不然,为什么好像一切就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想起萧楠,丁一凡最想做的事是找方晓鸥说话。因为在方晓鸥那里,他丁一凡从来没有碰过钉子。说好了,分手后还是朋友。这一点,方晓鸥显得特别大度。在方晓鸥的网页个人状态里,丁一凡了解到方晓鸥最近生病了,而且还很严重。关心一下旧情人,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为了防止让罗杏看见,丁一凡给方晓鸥留了悄悄话:“怎么那么不会照顾自己啊,你们那些班上的小朋友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老师,嗓子疼要多喝水,记得吃药,知道么?”方晓鸥一看丁一凡分手后对她还是这么关心,心里难免得意,相信每一个女人在得知分手后还一直被前任惦记着,都难免会掩饰不了那种自豪。
“人家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嘛,就是一直咳嗽,嗓子肿得完全都说不出话来了。”
“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记得要对自己好,知道么?你必须要把自己当作是公主的。”两个人在校内上就那样肆无忌惮地用悄悄话聊了起来,仿佛他们依旧还是从前的关系。方晓鸥知道丁一凡又有了新的女朋友,可不管他有多少女朋友,心里依旧有一个位置给她。这样的独特位置,方晓鸥有点知足也有点无奈。她只好在丁一凡面前继续装可怜,扮无辜,可是他们还回得去吗?这个连她都不清楚了。经历了那么多事,她受了够多的委屈,下了无数次的决心要完全忘记他,可是她怎么就是做不到呢?有时,连方晓鸥自己都觉得,她像极了一个无耻的小三,又好像是他丁一凡御用的备胎情人。她贪恋他曾经给过她的甜言蜜语或是肉体慰藉。不过时过境迁,终究他不是她的。想到这里她又懊悔难过起来。
转眼又要到丁一凡的生日了,其实他更习惯于过阴历的那一个。不过不管过哪一个,随便找到一天去庆祝就是了。他打电话跟罗杏说,晚上下班后接她去唱歌,叫上她的同事一块去。罗杏听到铁公鸡终于有拔毛的一天了,颇感意外,忙问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丁一凡心里有点不高兴,嘴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反倒是坏笑着说,“嘿嘿,今天我过生日嘛,我看晚上我们就别回去了,反正………”
罗杏听到这里不禁脸一红,嘴上嗔怪起来。讨厌,你又想打什么歪主意?两人在电话里互诉衷肠了一阵,就只等着晚上去KTV一展歌喉了。
晚上一下班,罗杏就带着两个平时在办公室一起工作的同事去找丁一凡了。去的路上,罗杏还问同事,丁一凡那些平时对她“严加看管”的行为算不算是过分。同事都觉得这样的男人好像心胸比较狭隘,说到底却还是证明了丁一凡对罗杏的不放心及对他自己的不自信。可爱情里的事又怎么好界定什么是对或者错?也许外人看起来很怪异的一对儿,身在其中的两个人反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纯属都是王八对绿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几个年轻人在KTV里一阵狂吼着发泄,却难见有个麦霸真正的出场。罗杏从来就不太会唱歌,除了国歌,难说再有哪首歌不被她唱跑调的,这一点倒是和能把唱歌变成“老太婆在哭”的丁一凡极其的般配。罗杏也实在想不通,怎么并不擅长唱歌的丁一凡却非要在KTV来庆祝他的生日?
在罗杏看来,丁一凡确实有些地方有点奇怪。他好像总是对她有些奇怪的要求。比如,非要让她在大冬天穿呢料格子裙,还反复说穿上那个裙子特别的好看。再比如,出去喝饮料总是习惯性的给她买奶茶,好在她本身也并不讨厌喝。还有,非要她每次睡觉前都关机,还反复地催她要早点睡觉,甚至有次还问她玩不玩小时候玩过的红白机游戏?要不要一块玩只有男生才喜欢玩的魂斗罗。现在他又非要说过生日去KTV,听他唱着根本就找不到调的《水手》和《大海》,看他那自我陶醉的样子还真让罗杏有点哭笑不得。倘若罗杏知道,这些看起来有些怪癖的习惯,其实是跟丁一凡之前大学的那段爱情有关,怕是再想笑都笑不出来了。不过,此刻的罗杏,依旧相信丁一凡是个连裸体的女人都没见过的纯情小处男。
“老婆,别总在一边干坐着嘛。来,你也来唱两首?我帮你点了。”丁一凡说完,音乐声就响起了。熟悉的旋律让丁一凡陷入了片刻的回忆。“Every night in my dreams,I see you,I feel you.That is how I know you goon……”
泰坦尼克号那首《我心永恒》的前奏,伴着特有的圆润质朴的苏格兰风笛声,缓缓地诉说着永恒的爱。
在船上的时候,他就曾不止一次听这首歌,哪怕之前他曾笑言这是一首对船员来说不吉利的歌。
要说起来,大部分绝美的爱情都必须得有一个人先挂掉才能保证故事的完美性。不然,那些炮制出韩剧的家庭妇女们怎么那么偏爱让男主人公或者女主人公得上七七八八诸如白血病或更离谱的什么绝症来?也是为什么,所有童话的结尾,都是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下文就彻底没戏了,因为后面难说王子和公主会不会不孕不育,会不会吵架离婚。
丁一凡喜欢《泰坦尼克号》,不完全是因为那是一首跟海跟船有关的歌。更因为里面的Jack和Rose的爱情可以瞬间定格在永恒。不知是不是巧合,丁一凡用过的英文名就是Jack。可他没有那么幸运或者不幸,他没有遇到那个让他可以一辈子去纪念的女人,而只记得曾经有个女孩为他唱过这首《我心永恒》,现在却不知那个女孩在哪里又在给谁再唱这一首《我心永恒》了。
望着频频唱错,最后只剩下伴奏的音乐又不知所措放下话筒的罗杏,他回了回神,想起方晓鸥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女孩都是傻傻的,你对她好,她就会对你更好。哪个女孩期盼的都不过只是一份简单的承诺和平淡的天长地久。他确信自己曾经辜负了那么多人的心,如今想长大一些了,既然对不起过去的那些人并且也无法挽回,那就对眼前的这一个好一些吧。想罢,他一把揽住了罗杏,见她一猫腰就缩进了自己的怀里,胸口那块儿顿时暖乎乎的。
丁一凡寂寞地想,也许,这样,心就不会那么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