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沙域之国漠凉必须途经五大城池,而第一座便是这漠溪。王帐里,仙风道骨的沧颉轻抚白髯,浅笑的看着床榻上依旧沉睡的美人,睿智的眸光闪现涟漪,满是和善的气息。
他一直以为这世上她应当是绝美无双的,自那年月湖苏堤听得她一曲古韵,他便不惜辜负同门情深的师妹。执拗的痴心,却只为远远地守护着她。奈何……曲终人散,她终究是选择了那个许她一世柔情,给她极致宠幸的男子。而他,自此,心如止水,身若流云,继承父命,成为历代漠凉域主的辅佐大祭司。
“颜芷……沧颉大哥一直觉得你是最绝美无双的。却不想……此去经年,这红尘还有能与你倾城容颜相抗衡的女子……不……不只是魅惑的容颜,还有那黛眉深处潋藏的一丝幽怨……”
想及此,沧颉不禁喃喃呓语,感叹岁月轻擦催人老。如今伊人已逝,徒留的不过是淡淡无悔的思念,似清荷芬芳,悠远,清雅,让人痴迷。
“寒箫……不要……不要杀戮……不要……”
梦中残兵裂甲,血染天涯的场景将她惊醒,梦中的他琉璃邪魅的凤目,迷人的薄唇依旧挂着淡淡弯起的弧度,随风飞扬的墨发纠结着她伤凄的眸眼,那么妖娆,那么料峭……她终究是无法与他两两相忘,无法丢掉对他的爱,却也无法忘了对他的恨……
爱到极致,连着恨都觉得如此美丽,如此的刻骨铭心。
“姑娘醒了?姑娘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如今已是破晓之日……”
沧颉看着床榻上的人儿蓦地坐起身,冷汗淋漓,便已猜想是为梦魇所扰,而那梦中的呓语清晰呼喊的是“寒箫”的吧字语。而当今天下,只有月射国的天道皇帝名讳唤作此名,不仅如此,此人也是唯一能与漠凉第一域主拓跋云扬相匹敌的对手,更是他挚爱一生的女子,黎颜芷的儿子。想及此,沧颉不禁轻抚白髯,眸眼微眯,带着暖暖的笑意,涟涟心语:
“原来……域主与这位姑娘是在微服出巡月射国时相识的,难怪……难怪域主回来之后,总是魂不守舍的望着漠岬之巅的红云浅笑流连……”
被梦魇惊醒的闵清影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者,心底蓦地一阵刺痛,想起了已逝的爹爹。本以为早已麻木,可是痛楚却还是如此的钻心,如此的清晰。正如绵延的爱欲和痴缠的恨意让她痛苦难抑。
“请问老伯……这里是……”
闵清影抑制住思绪,看着眼前依旧目光如炬的白髯老者,哂笑依然,只是款款慈爱的暖暖回应她的话语。
“这里是漠溪王帐……姑娘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
“漠溪?那……和我一起的公子呢?老伯可曾看见?”
听到沧颉如此的回答,闵清影才想起偌大的王帐里没有蓝冬意的身影,而她可以确定的是蓝冬意对她没有食言,哪怕遇到流沙群也依旧紧握她的双手,蓦地慌乱,焦急的问道。
“哈哈……你说小冬意啊……他……他还好,只是为了保护你被狂沙划伤了身体……”
一语毕,闵清影的脑海里只有那句“划伤了身体”,蓦地冲出王帐,可是环顾四周,除了惊讶她举止的侍卫之外,就是凌厉的风,再没有半分人影。此刻,沧颉也随身而出,威严的眸光示意正欲阻挡的侍卫退去。
“姑娘……冬意已经离开了……”沧颉依旧和善暖心的劝慰惊慌的闵清影。
“什么?他答应我……会将我送至漠岬的……不会就此离开的……”此刻的闵清影话里有的不是对蓝冬意的怨恨,反而多了份真诚的依赖,无关风花雪月,只是兀自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宁,平凡。
“小冬意剩下的承诺有老夫帮他完成,姑娘也许不知道,小冬意不仅是老夫的爱徒,老夫膝下无子,更是将其视为己出……”
沧颉轻抚白髯,暖阳旭日的眸眼满是浓浓的父爱之情,使得闵清影觉得是那样的熟悉,亦如当年的父亲看待自己时那种宠溺无比的暖意。
“老伯……依你所说,蓝大哥已经受了伤,又是什么事情让蓝大哥如此的紧张?莫非是……”
聪敏绝世如她,在紫梗山巅,他为了疼惜的妹妹,挡下月寒箫的铮铮杀意,执剑将她与寂之救下时,她便已经明了,在他的心底,家人才是最重要的。有时,她真的觉得,他们的性情是如此的相似,为了守护的东西,哪怕支离破碎,也在所不惜。
只是不同的是,他守护的人依旧在原处,而她的,早已是人去楼空。
“嗯……姑娘理解就好……看来,姑娘也是爱家之人……”
沧颉看着收回思绪的她,和蔼的说道。如此清晰,她绝美眸底的伤韵凝固成氤氲的冰晶,美丽却不忍触及。
“既是如此……我便知道为什么他不顾身体匆匆离去的原因……只是……以后清影要麻烦老伯费心了!”她语气舒宁,淡然浅漠,融入凌厉的风中,显得那么的单一,清丽。
“无妨……再说,姑娘所要去的地方正是老夫的安家之处……”
“怎么会?老伯不是漠溪的酋长吗?可既然不是……又为何在这王帐之内……”
她不禁惊讶,心细如尘的她早已察觉周边的侍卫对待眼前这位老者尽是无上的尊重,本以为是这漠溪之主,没想到……
“哈哈……老夫只是寻访到此……并不是这里的人。姑娘莫要疑问了,待到夜晚那人到来,姑娘自会分明……”
沧颉看着眼前清傲的女子如此的秀眉紧蹙,实在不愿她再多加猜想,便轻抚白髯,豪爽一笑,眼底,尽是让人信任的安心。
“既是如此……清影也不便多问……只有与老伯一起翘首企盼那人的来临……”
她会意,浅浅哂笑,使得这漠凉的风都兀自醉倒了几分,她望着王帐之边轻舟碧绿的湖心,不禁惊叹,流沙漫天的漠凉之地居然还会有如此的风情,如此的让人心旷神怡,不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