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雪,是一个美丽动人的童话,让我们接受晶莹圣洁的启蒙。小时候,每到冬天,我们的小脸都冻得通红,小手冻得发裂,可是,一到下雪,我们乐得又蹦又跳。屋里的柴禾火常常是大人们烤的,小孩子们早已忘记了寒冷,跑出户外,用手接着雪花,用嘴含着雪花,用脸亲着雪花。当大雪下了一天一夜,大地铺上一层厚厚的雪被子时,我们会踏着没膝深的积雪,堆雪人、打雪仗。大人们常说,雪天里孩子们心头都有一团火。在孩子们的眼中,世界是美丽动人、洁白无瑕的。那时,冰雪般的洁净美好装满了孩子们的眼睛,其他杂质还来不及侵入幼小的心灵。也许正是雪的启蒙,人们常常怀念懵懂无知、纯如白纸的童年。
记忆中的雪,是一次诗意勃发的盛宴,让我们挥洒围炉把盏的狂放。那是大学刚毕业时的第一场雪。在那个大雪纷飞的雪夜,我们几个单身汉聚在一家小酒馆的炉火边,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刚刚参加工作的我们,已初尝人生冷暖。划拳行令间,谈及生活的喜怒哀乐,忆起往事的不堪回首,有的情不自禁,一杯双泪涌。外面雪下得正紧的时候,我们踉踉跄跄地走出小酒馆,便有同学醉入雪地,来一个“现场直播”。第二天,又有同学寻眼镜不着,十有八九是掉进雪堆去了。
记忆中的雪,是一篇承前启后的总结,让我们倾听春天渐近的脚步。雪一下,一年的日子也所剩不多了。不管这一年是成绩斐然,还是无所事事,我们都要装模作样地作总结了。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这一年已经如此了,来年如何,我们还可以面对雪花,停下奔波的脚步,作一个冷峻的思考。我们在用“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安慰自己的同时,还有机会对自己未来的脚步作出坚实的抉择。
当城市的喧嚣,麻木了我们感知的心灵;当世事的浮尘,淹没了我们傲然的棱角,关于雪的记忆,却依然历久弥新,就像打开一扇窗,窗外是一片纯洁的世界,窗内是一颗跃动的心灵。
(2006年12月10日)
打“年鱼”
星期天,父亲从乡下老家带来一条七八斤的大草鱼,兴奋地说:“昨天,俺们子打年鱼啦”
我多年没有见过打年鱼的场面了。看着父亲的笑容,瞧着那条又肥又大的草鱼,幼时打年鱼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小时候,爱吃鱼、爱捉鱼、爱钓鱼的我,每年腊八过后,就盼着打年鱼。打年鱼那天,父辈们从集镇上请来打鱼人。打鱼人把网撒开后,子里的壮劳力就分两路拉网绳,我们小孩子也凑热闹,帮大人们拽绳尾巴。打鱼人坐着黄桶在池塘中央挑挑网,打打水。一时间,打鱼人打水的“扑通”声,鱼儿受惊吓的跳跃声,大人们用力拉绳的吆喝声,小孩儿兴高采烈的欢呼声,让整个池塘沸腾,让整个村庄振奋了。
收网时,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被一双双布满老茧的手有力地捉住,放进一字排开的几个大篓子里。我们一个劲儿地欢呼着,忘记了寒冷,忘记了忧愁,虽然小手冻得通红,脸上粘着鱼鳞,身上糊满泥巴,我们却觉得,那可真是乐死人啊?
分鱼的时候到了。
子里的会计,先把鱼用秤称出总重量,然后按人头平均分成一份份儿。紧接着,每家户主就抓阄领鱼了。
傍晚十分,村庄里的炊烟袅袅地升起来,家家户户的锅灶里都在“扑扑哒哒”地煮着刚刚分来、刚刚洗净的鲜鱼。那一锅锅年鱼的喷香,随着袅袅的炊烟,在寒冷的天空中升腾,在充满欢笑的村落里弥漫……
年鱼,乡亲们从年头盼到年尾的年鱼啊,跃动着乡亲们内心的欢喜,遥寄着乡亲们年年有余的朴实梦想……
(2006年1月14日)
杀“年猪”
小时候家里穷,母亲常常对我说:“穷人家离不了猪,富人家离不了书。”
也许母亲认准了这个理儿,从我上小学起,家里每年都要喂一头大肥猪,到年终杀掉,换取我们姊妹三个第二年春天的学费。
许多年过去了,杀年猪的情形仍历历在目。每年腊月中旬左右,父母便提前对亲戚、邻居说我家要杀年猪,问问这家割多少,那家买几斤。价钱嘛,好说,绝对比街上便宜,因为那时杀猪不用出村,免缴税的。再说了,不是亲戚就是邻居,多点少点没什么。
杀年猪那天,母亲一大早就把猪喂饱,然后摸摸猪的两个耳朵,挼挼猪毛,轻轻地躲开了。也许她不忍心看到自己亲手喂肥的猪,就要这样离别了。父亲默默地支好门板,砌好锅灶。我家小院子里也早早地挤满了前来割肉的大人和看热闹的小孩儿。
等水快烧开的时候,屠夫和几个壮劳力把猪团团围住,拽耳朵的拽耳朵,抓尾巴的抓尾巴,手脚麻利地把猪的四个蹄子用绳子捆住,抬到门板上。猪在声嘶力竭地嚎叫,鸡在飞,狗在跳,小孩儿在嬉笑。把猪捆绑完毕,只见屠夫举起屠刀,猛地刺向猪的喉咙,顿时,鲜血四溅。猪在喘着粗气,不一会儿,就悄无声息了。吹鼓了气,屠夫用滚烫的开水烫猪毛时,猪已没有丝毫反应了。
买肉的亲戚邻居提着猪肉渐渐离去。等款待好村里辈分长的人,打发走屠夫,整头肥猪也只剩下几斤肉、猪油和少许的杂碎了。
就这样,母亲辛辛苦苦喂养一年的肥猪换来了我们姊妹三个第二年春天的学费。就这样,在母亲期待的目光中,我们相继完成了学业。
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娶妻生子。多年以后,我仍常常忆起杀年猪时母亲淡淡的喜悦和淡淡的忧伤,我的耳旁也常常回响着母亲那句朴实的话语:“穷人家离不了猪,富人家离不了书。”
(2006年1月6日)
鞭炮声里度春节
春节临近,县城的大街小巷,放擦炮、甩炮的小孩儿渐渐多了起来。看着孩子们欢乐的笑脸,听着一声声“啪”响,我的耳畔仿佛响起了乡村春节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想起了在那鞭炮声里度过的温馨、祥和的春节。
鞭炮声声,春天的旋律铿锵奏响。冬至过后,春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在秋天的萧瑟里,片片落叶曾感伤着每一颗敏感的心灵;在冬日的阴冷中,丝丝寒意曾侵袭着每一根柔弱的神经。春节的鞭炮声,让穿着棉袄、裹着棉被的人们,听到了春的呼吸,感到了春的暖意;春节的鞭炮声,融化了心中的坚冰,唤醒了沉睡的心湖。从此,春的旋律铿锵奏响。
鞭炮声声,节日的欢欣如浪涛汹涌。忙碌一年的人们,辛勤劳动的果实,在冬日里收藏,在岁月中沉淀。在春节的鞭炮声中,人们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享用滴滴汗水的结晶,品尝春华秋实的盛宴。当笑容在老人额头上刀刻般的皱纹间飞舞,当欢乐在孩子灿烂的笑脸上流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把人们如浪涛般汹涌的欢欣送上天空。
鞭炮声声,浓浓的祝福在燃烧激情。爆竹声声辞旧岁,梅花点点迎新春。春天的序曲已经奏响,岁月的年轮正在发芽。给亲人一声祝福,祝福来年洪水般的好运;送朋友一句恭喜,恭喜又一春美好的开始。浓浓的祝福,真诚的道贺,像一串串鞭炮,响彻希望的田野,燃烧如火的激情。
乡村春节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在鞭炮声里度过的温馨、祥和的春节,感动着我的心灵,温暖着我的人生……
(2006年1月13日)
开往春天的私家车
春节回乡下老家的路上,遇到很多挂外地牌照的小轿车。其中车牌号有京字开头的,有浙字开头的,有晋字开头的,还有粵字开头、沪字开头、苏字开头的等等,让人目不暇接。这些来自外地城市的小轿车,奔驰在一条条新修的水泥路上,穿行在绿意盎然的田野间,构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回到家里,母亲边准备年夜饭,边不停地唠叨着村庄里的新鲜事儿。还报喜似的告诉我,东家谁谁在外打工开着小轿车回来过年了,西家谁谁在外打工也开着小轿车回来过年了。看来,开私家车回家过年,简直就像当年我考上大学那样荣耀。
正月初二,二姑家几个在外打工的老表,骑着摩托车,不远几十里路来拜年。临走时说,二姑今年七十大寿,由于她的生日在下半年,怕到时赶不回,遇不齐,姊妹几个想在正月初三提前给二姑祝寿。
在我的印象中,二姑家路远且难走。小时候去拜年,不是累得在路上歇几次脚,就是糊成了小泥人儿,至今想起来还让人后怕。上大学、参加工作、结婚成家后,我在老家呆的时间越来越短,上二姑家去的也就更少了。
正月初三那天,天公作美。我们迎着和煦的春风,去给二姑拜年、祝寿。让人想不到的是,在去二姑家的路上,以前尘土飞扬的小土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整洁的柏油路和水泥路,一直通往二姑家门口。
在一排楼房前,我们见到了身板硬朗,看上去只像五十多岁的二姑。她兴致勃勃地领着我们一一看了几个老表盖的新楼房。看着时尚的装修,现代的家具,整洁的院落内吐蕊的杏花,绽绿的柳芽,我在满目的春光中欲醉。中午,我们推杯把盏,喝了个痛快。七十岁的二姑,高兴得红光满面。
临回时,老表坚持让他们村庄里一个在苏州务工的邻居开私家小轿车送我们,并一再惭愧地说,现在水泥路修到门口了,楼房盖起来了,生活条件比以前好多了,可看见好多人打工回来买了私家小轿车,就又感到落后了。以后一定好好努力,来年争取也开着私家小轿车回家过年,走亲戚。
我衷心地祝福他们。我也深信,他们辛勤的汗水一定能换来心爱的私家小轿车,行驶在宽阔平整的乡间大路上,开往又一个山花烂漫的春天……
(2007年3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