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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非市场经济国家调查(1)

按照西方经济学的划分,各国经济制度可分为以私有制为基础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和以公有制为基础的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后者也被称作“非市场经济”、“中央计划经济”或“国家控制经济”。在反倾销领域中,“非市场经济”这一法律概念由来已久,应用广泛。欧共体一般采用“替代国方法”确定这类国家产品的正常价值,按照“一国一税”原则对其征收全国统一的反倾销税。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欧共体对“非市场经济”的“标签式”划分和特别的调查方法已构成对包括中国在内的诸多国家及其出口企业的歧视性待遇。

一、非市场经济国家

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被公认为市场经济国家,而社会主义国家则通常被视为“非市场经济国家”或“国家贸易国家”。在前者看来,着手对非市场经济国家反倾销有着现实的必要性和紧迫性。然而,国际贸易规则和惯例是基于市场经济这一前提建立起来的,反倾销理论和立法也不例外。非市场经济国家能否倾销、如何判定倾销以及救济的方法等一系列问题都没有现成的答案,有待西方国家在实践中一一解决。

1非市场经济国家的倾销问题

作为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创立了完全不同于西方国家市场经济体制的计划经济体制。20世纪五六十年代,亚非拉以及东欧许多国家在取得民族解放运动的胜利后,纷纷仿照苏联模式,也建立了以中央计划为主要特征的公有制经济体制。这些国家被西方国家视为非市场经济国家。

在最初阶段,两类国家间虽很少进行经济往来,贸易冲突却相对频繁。冷战将世界分成两大敌对阵营,进一步破坏了双方间的贸易关系。冷战结束后,大多数非市场经济国家进行市场经济改革,逐步削减政府控制,引入越来越多的市场因素,由传统意义的计划经济向“过渡经济”转变。随着贸易往来不断增加,双方间贸易摩擦有增无减。

倾销与反倾销问题始终困扰着非市场经济国家和市场经济国家,成为阻碍双方间贸易发展的拦路虎。这种矛盾既是前者倾销的必然结果,也有后者采取歧视性措施进行反倾销的因素。这里先谈前者。

非市场经济国家常常向西方国家倾销产品。原因大致有四个方面。①非市场经济国家严格限制与市场经济国家进行双边贸易和投资,禁止货币自由兑换,并将出口作为维持或提高就业水平,或者取得可兑换货币以便购买必要进口产品的重要手段。②政府统一制定生产计划,可能判断失误,造成临时性生产过剩,它们往往向市场经济国家倾销多余的产品。③政府垄断所有生产要素,可以不必考虑成本收益问题,倾尽全力向外国低价倾销。④政府必须依据世界市场或特定出口市场价格确定产品的出口价格,如果价格信息不够准确,就可能以过低的价格向他国出口,造成倾销的客观后果。

2反倾销领域中的非市场经济国家

西方国家基于“市场经济条件下产品价格应反映生产成本和市场供求关系”这一前提,出台了反倾销法,并签订了GATT第6条。同样,GATT缔约方以“国际贸易主体为市场经济国家”为假定前提,签订了所有法律条款。为此,面对非市场经济国家的倾销,GATT及其签约方陷入两难境地:一方面,反倾销法谴责损害性倾销,准许有关当局对这种行为采取反倾销措施;但另一方面,在非市场经济国家中,政府未必依据生产成本和供求关系制定产品出口和内销价格。反倾销当局无法按常规方法衡量这些国家的产品价格是否真实地反映了其生产成本和市场供求关系,也无法准确比较其出口价格和国内价格以确定其是否构成倾销。

在这种情况下,GATT及其缔约方只有两种选择:将非市场经济国家排除在反倾销领域之外;或者在现有的反倾销法律框架下,采用特别的方法认定非市场经济国家产品倾销并对其采取反倾销措施。显然,它们采用了后一种做法。

早在1930年和1931年,法国、比利时、匈牙利、罗马尼亚、南斯拉夫和加拿大就对苏联产品采取了反倾销措施。美国则向苏联手表征收了禁止性关税,并要求苏联提供未采用强迫劳动加工木材的证明。20世纪50年代中期,经互会国家常常以明显低于经互会内部贸易价格和世界市场价格的方式向西方国家出口产品。为此,这些国家出口商屡屡卷入反倾销案件当中。例如,从1954年到1978年9月,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对经互会国家的产品“倾销”进行了17起损害调查,其中5起得出肯定性结论。随着这些国家经济实力和出口能力逐渐增强,西方国家日益感到对其倾销行为采取相应措施的必要性。因此,它们往往对非市场经济做出具有倾向性的解释,采取特别的调查方法,却不对其缺陷进行及时有效的调整,以达到贸易保护主义的目的。

经济互助委员会1949年1月25日,苏、保、匈、波、罗、捷六国在莫斯科发表公报,宣布成立“经济互助委员会”(简称经互会),以便加强彼此间的经济合作,在经济上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抗衡。经互会由经互会会议(最高权力机关)、执行委员会(执行和管理机构)、秘书处(负责处理日常事务)和各种委员会以及常设委员会等构成,总部设在莫斯科。随着阿尔巴尼亚(1949年2月至1961年12月)、民主德国(1950年至1990年10月)、蒙古(1962年)、古巴(1972年)和越南(1978年)的相继加入,至1991年时它已共有九个成员国。经互会的初期活动主要在流通领域,20世纪50年代中期扩大到生产领域。1989年东欧剧变,经互会作用日渐衰弱。1991年6月28日,经互会第四十六次会议宣布经互会解散。

由于苏联等中央计划经济体制国家在谈判中缺位,1947年GATT第六条在非市场经济国家方面留下了空白。20世纪六七十年代,随着波兰、罗马尼亚和匈牙利等中央计划经济国家加入GATT和肯尼迪回合与东京回合谈判结束,GATT及其反倾销协议提出了“非市场经济”问题,1979年反补贴协议第15条还规定了其产品正常价值的确定方法。可以说,在东西方贸易发展和多轮谈判之下,GATT/WTO反倾销法律框架中增添了有关非市场经济国家的内容,促进了这一概念和相关调查方法的形成与巩固。

乌拉圭回合谈判之后,GATT第6条和1994年WTO反倾销协议构成了当前的国际反倾销法主体,在非市场经济问题上沿袭了此前的规定。

然而,GATT第6条和1994年反倾销协议并未划定非市场经济国家和指明对其调查的具体方法,各签约方可自主确定非市场经济国家,并由反倾销当局在实践中采用特定的调查方法。

3非市场经济国家的判定

判断涉案国家是否非市场经济国家,目的在于确定涉案企业是否处于市场经济条件下和是否按照市场规律进行经营。反倾销当局理应依据出口国的经济结构和相关企业的自主程度,做出恰当的判断。欧共体着眼于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等政治因素,忽视了20世纪90年代非市场经济国家市场经济改革的巨大成就,往往对这类国家的生产商采取歧视性待遇。

以政治标准判断非市场经济国家

欧共体主要依据出口国的政治体制和意识形态导向判断该国是否非市场经济国家。通常情况下,欧共体都会简单地将社会主义国“非市场经济”国家欧共体采取较为简便的方法,直接列出非市场经济国家名单,而非描述其具体特征和判定标准。1994年3月7月,理事会颁布第519/94号条例。在其附录1中直接指出以下国家为“非市场经济国家”:阿尔巴尼亚、亚美尼亚、阿塞拜疆、白俄罗斯、中国、爱沙尼亚、格鲁吉亚、哈萨克斯坦、拉脱维亚、立陶宛、摩尔多瓦、蒙古、朝鲜、吉尔吉斯斯坦、俄罗斯、塔吉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乌克兰、乌兹别克斯坦、越南。

理事会第905/98号条例5给予中国和俄罗斯的出口商“准市场经济地位”,第2238/2000号条例则将这一范围扩至乌克兰、越南、哈萨克斯坦和任何具有WTO成员资格的非市场经济国家,并在脚注中划定了“非市场经济”国家——阿尔巴尼亚、亚美尼亚、阿塞拜疆、白俄罗斯、乔治亚、朝鲜、吉尔吉斯斯坦、摩尔多瓦、蒙古、塔吉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等十二国。在2002年俄罗斯与欧盟峰会结束后,第1972/2002号条例赋予俄罗斯完全“市场经济地位”。

家等同于非市场经济国家,将资本主义国家等同于市场经济国家。这种划分背离了经济学理论,也不符合当前的经济现实。

资本主义有计划

从经济结构来看,几乎没有哪个国家采用纯粹的自由市场经济体制或非市场经济体制。各国都通过政府直接或间接控制着本国的经济命脉。直接控制主要有以下几种形式:国家所有;国家直接控制工业部门;国家直接控制企业;国家就产品生产和/或者定价制定强制性计划。此外,政府还采用指导性计划、税收、利率、货币供应和信贷控制等间接方式调控经济发展。资本主义国家政府也通过上述方式引导市场供求关系变化,对经济进行宏观调控。在政府的宏观调控下,企业独立评估市场供求关系,进行决策和运营,不断追求利润最大化。因此,资本主义国家未必就拥有纯粹的自由市场经济环境。

社会主义有市场

自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随着国际政治经济局势发生剧烈变化,“市场经济”与“非市场经济”的区别不再泾渭分明。以中国为代表的社会主义国家纷纷进行经济体制改革,改变过去单一的计划经济体制,逐步形成多种所有制和经营方式并存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以俄罗斯为首的前社会主义国家迅速私有化,建立了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西方学者也已经意识到这种变化,将这两类国家归为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并存的混合型经济或“转型经济”。甚至可以说,除朝鲜外,已不存在“非市场”或“无市场”的国家。

2002年10月7日,中国驻欧盟使团团长关呈远大使在布鲁塞尔召开的欧中反倾销论坛上讲话。该论坛旨在促进欧盟对中国市场经济的进一步了解,推动欧中双边经济贸易的发展。在这次会议上,我国提出欧盟应给予中国市场经济地位。

欧共体认可资本主义国家对经济的调控,却无视社会主义国家和前社会主义国家经济体制的巨大变化,对二者抱有政治和意识形态偏见,显然有失公平。

依据国家经济制度确定企业自主地位

“市场”与“非市场”间的区分暗含这样的逻辑:经济制度决定企业自主地位,“非市场经济国家”企业产品价格必定违背市场规律。实际上,当今世界上的大多数国家所采取都是一种以市场经济或计划经济为主、多种所有制形式和经营形式并存的经济体制,由政府对不同企业进行程度不一的控制。仅凭企业所在国的经济制度判断出口企业的自主程度,这种做法显然不符合经济现实,对非市场经济国家企业构成了歧视性待遇。

市场经济国家的国家贸易企业

在市场经济国家中,并非所有企业都按照价值规律和供求关系从事经营活动。特别是国家贸易企业的生产和经营活动都会受到政府的直接影响。

“国家贸易”是指由政府或政府所支持的机构决定价格、数量及商品流向等主要贸易条件的进出口行为。国家与国家贸易企业可能形成以下三种关系:国家拥有企业的所有权;国家直接控制私营企业的贸易和管理决策;国家授予私营企业进出口独占权或其他特权。国家贸易企业不像私人企业那样仅以营利为目的,它还要承担着一定的政治、经济、军事等多重任务。有时为达到国内外政治、社会及文化等非经济目的,政府往往还会干预国家贸易企业的进出口贸易,令其减少甚至牺牲经济利益。但这不包括政府为保证质量和对外贸易业务效率而采取的措施,或为开发国家自然资源而授予的特权。另外,绝大多数国家还会通过国家贸易企业执行其外贸政策,实行贸易限制。与关税或配额等贸易限制手段相比,这一方法具有很强的灵活性、隐蔽性和针对性。为此,国家贸易企业往往背离正常的市场经济规律,制定不反映产品价值和供求关系的产品价格,扰乱国际和国内的市场秩序。

“非市场经济国家”的私营企业

在非市场经济国家中,随着经济体制改革的发展,大批私营企业、合资企业、合作企业以及外资企业纷纷涌现,国有企业改革也如火如荼。绝大多数出口企业都按照市场经济规律办事,依据供求关系和成本收益自主做出有关生产和销售的重大决策,自负盈亏。

自20世纪80年代,欧委会开始考虑“转型经济国家”及其生产商的具体情况,酌情给予其生产商“准市场经济”地位和“个别待遇”。但是,这两种做法效果有限,无法完全弥补“非市场经济”认定以及“替代国方法”和“一国一税”原则的固有缺陷。

反倾销法对“非市场经济”的规定深受缘于政治、经济和意识形态等“隐性标准”的影响,大大滞后于经济现实。欧共体以政治体制和意识形态导向为主要依据,将社会主义国家等同于“非市场经济”,既不符合反倾销“恢复公平竞争环境”的目的,也背离了客观事实。出于地缘政治和经济利益的考虑,欧共体给予中东欧国家和俄罗斯“市场经济”地位,却无视经济现实和他国实践,拒绝给予中国完全市场经济地位。在“市场经济”与“非市场经济”、“非市场经济国家”之间及其内部不同性质企业之间,这种做法都构成歧视性待遇,极易导致反倾销的滥用。

二、替代国方法

在西方国家看来,在非市场经济国家中,产品的生产成本和销售价格往往背离真正的市场价值和供求关系。因此,反倾销当局不能依据这些生产成本和国内价格进行价格比较,而应采取“替代国”(analoguecountry,也称参考国referencecountry)方法确定其产品是否倾销。所谓替代国方法,就是以替代国“相似产品”替代出口国国内“相似产品”,将其国内价格或结构价值或出口价格与“倾销产品”的出口价格进行比较,确定其是否倾销及其倾销幅度。

1替代国方法的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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