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冬天似乎有些透骨,有风没风的时候,人们总是蜷曲着身子,缩着脖子,低着头,把两手插进棉袄的袖口里,要么干脆蜷曲在家里不出门。
林心怡穿了一件红色带暗花的棉袄,脖子上围了一条浅红色围巾,尤如一团火烛燃烧在午后的村头。她两手插在棉袄的袖口里,两眼痴痴地遥望着天边,心里却在想: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回信,是他忘记了自己,还是学习紧张的没有时间?她想着想着,两眼情不自禁地又噙满了泪花。
也许她在村头呆的时间长了,先前冰冷的腿脚疼的钻心,现在反倒没有了知觉,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堵的难受,甚至喘不过气来。
“七妞,跟爹回去吧,这么冷的天儿还冻坏了身子骨。”
林心怡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他看到女儿丧魂失魄的样子,心像刀割一样,浑然不觉间老泪纵横。
林心怡迷惘中听到父亲的声音,在眼眶里打转转的泪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连忙抽出两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仍然背对着父亲,她心里明白,自从哥哥姐姐成家立业后,年迈多病的父亲和自己相依为命,为自己的婚事操碎了心,她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的模样,更不忍心看到父亲身憔心悴的样子
“离过年没多长时间了,他快回来了,跟爹回家吧七妞。”林心怡的父亲见女儿不说话又说道。
林心怡仍然没有回父亲的话,她慢慢地转过身来,默默地跟在父亲身后,迈着不像是自己的腿一步一步地向村子里走去。
冬天的日子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底。
这天,张振天穿了一件灰色毛衣,外披了一件黑色外套,嘴里吹着口哨正在学生公寓收拾回家要带的东西。他想到明天就要回自己的家乡,心里异常激动和兴奋。他在整理衣物时,不经意间看见了林心怡的那封信,心里又骚动不安:回去了要是碰见她怎么给她解释呢?她会恨自己吗?他知道躲也躲不过去,因为两村仅一地之隔,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想到这里,眉头紧蹙,一时不知所措。再也没有心思收拾东西了,便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发怔。
再怎么说,家是要回去的。第二天早晨,张振天早早地起了床,洗漱了一番,便和河南的老乡踏上了回家的路。
那个时代的大学生,对农村人来说,就像香饽饽一样。
张振天回去的消息不胫而走,赞助他上学的单位、同学、亲戚、朋友以及左邻右舍都来了,一时,不大的小院里人头攒动闹声如潮。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整个小村洋溢着一片生机和温馨。
张振天一家人忙的不亦乐乎,不是上菜就是斟酒,不是沏茶就是递烟,个个头上冒着汗气,脸上却绽放着笑容。张振天的爷爷高兴的更是合不拢嘴儿,为了庆贺,他特地许诺了两场电影。
小村的中心有一片空地,是村里逢年过节的娱乐场所,久而久之,村里人习惯叫它小广场。
张振天吃罢晚饭后,像小时候一样,一蹦三跳从家里出来,来到小广场帮放映员一起张罗起来。
那时虽然有了电视,可毕竟是极少数家庭才能买得起,电影对于山里人来说似乎是一种享受和奢侈。所以,吃罢晚饭后,整个小村的人都搬着凳子向小广场涌去。
林心怡吃罢晚饭,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的屋里,抻开被子和衣躺了下来。她两眼痴痴地望着昏暝不爽的电灯泡,心又泛滥起来:眼看快过年了,他怎么还不回来?难道他真的忘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