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雄恣开张地龙蛇狂舞,黑魆魆的密林已经远离了俗世的纷扰,隔绝了红尘的烦忧,摒弃了江湖的恩怨。好梦且留他人睡,寒枭三人仿佛置身于月宫的琼楼玉宇,只是大有高处不胜寒之意。在凝嫣郡主的不辞辛劳的操持下,篝火旁垒起用泥土而成香台,凝嫣郡主甚是郑重其事,而且细致入微,点燃三根枯木权且代为香烛,深深地插进泥土香台里,又寻了些荒草老叶堆在香台前,以作供奉之物。蛛娃见凝嫣郡主如此费心卖力,暗暗懊恼,却不便流露,袖着手在一旁观瞧。寒枭一直在篝火旁沉吟不语,冥思着明日如何走出这神秘诡异而且凶险峻峨的藏慕峰。凝嫣郡主见一切都已井井有条布置停当,便柔声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江湖儿女,也毋须拘于细行,此时便是吉时,请寒大哥和蛛儿姐姐歃血为盟,结为金兰吧。”寒枭和蛛娃走到香台前,三叩九拜,结为异姓兄妹。蛛娃起身时,幽幽道:“大哥,小妹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大哥可否成全?”寒枭哦了一声,问道:“不知蛛儿妹妹有何事相求?尽管说来。”蛛儿还未开口,凝嫣郡主便明白了她的心思,道:“既然寒大哥与蛛儿姐姐已经成为异姓兄妹,便应该给蛛儿姐姐取个中听一些的名字。”蛛娃一见凝嫣郡主道破了她的心声,便颔首称是。寒枭倒是毫无此想,一时之间,不及思量,想了想,道:“大哥我也是身世不明的人,跟随了白大哥之后,他给我取了这个寒枭的名字。蛛儿妹妹若不嫌弃,便随大哥的姓,至于名字,大哥为枭,仓卒之间,难以细加思量,大哥便给你取一个鴂字。取义辛弃疾的词句恐鹈决之先鸣。“自此,蛛娃便在人间不复有之,寒鴂之名日后在江湖上横空出世,大放异彩。
当群狼围攻寒鴂和凝嫣郡主之际,寒枭遥遥赶来,发出一声悲天笑,驯服了群狼,也惊动了身在藏慕峰上的几位隐介藏形的世外高人。寒枭的悲天笑其威力尚在江湖传之即久的佛门狮子吼之上,适时寒枭救人心切,未及细细思量,是以撮口成啸,一啸惊殊天地,藏慕峰乃至在啸声中微微摇撼。由此,那隐迹绝尘与此的几位高人大为震惶,不知究竟生出了何等事端,乃决意一看究竟。
寒枭三人自然不晓得此间光怪陆离隐秘多变的内情,犹自在密林的篝火边守候天明,以寻找出路,离开这古老相传积毁成山的藏慕峰。
曙色渐渐从重重山峦外透进来,一声寒鸟的啼唤,将寒枭从沉思中惊醒,此时寒鴂和凝嫣郡主相倚着正在微眠,闻听到寒鸟清厉的啼叫,都恍然从微眠中出来,起身看了看天色,寒鴂道:“这一夜真个是两世为人了,此时从睡梦中醒来,却像是恍如隔世。”凝嫣郡主呵着冷气,瞧了瞧也已经起身仰望的寒枭,温声道:“不知寒大哥,可想出什么法子从这里离开?”寒枭垂下头,瞧着已渐熄灭的篝火,道:“此处群山环抱,泼水不进,方才在下瞧见这篝火熄灭之际的烟气径向北方吹去,而此时正是严冬,所刮的皆是北风,按道理,这烟气应向南方吹去。但,此时烟气向北,是以在下以为此处的南方必是峰峦稍低,且有莽莽开阔之地,是以南方有风涌进来,并且集聚成劲风,自南长驱而入,将烟气吹向北方。若如此,咱们应向南方走,那里必然存有出山之路。”寒鴂听寒枭此言甚有道理,点头赞许,而凝嫣郡主久困香闺,未曾游历过江湖,虽觉得寒枭所言有理,却还是惴惴不安,心怀忐忑。
寒枭瞧着凝嫣郡主,微微沉吟,良久才说道:“眼下你可还走得动?若走不动,却难乎哉难于上青天了。”寒鴂星眸微动,早就有了主意,却不愿开口,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寒枭,等待他的下文。寒枭眼神一飘,就看破了寒鴂的心思,却不便明言,便向她瞪了瞪眼睛。寒鴂心头微有些不甘,却不敢违拗寒枭的意思,便不情不愿不阴不阳地道:“若是凝嫣郡主走不动了,大哥正好有时机一近芳泽,背着她罢了。”凝嫣郡主如何看不出两个人神情之间的较量和变幻,听寒鴂别别扭扭扭地将话挑明,心中虽有些羞窘,却知道唯有如此了,于是楚楚可怜地瞧着寒枭,似乎在询问寒枭此事该如何处置。寒枭早就想到唯有此一法,他瞪着寒鴂,也是思谋着寒鴂把这一层意思说破。见凝嫣郡主投之以让人不胜哀怜的目光,遂斩钉截铁地道:“左思右想,唯有此法可行,在下就背负着郡主,鴂儿在前头开道。”
踏着密林中影影绰绰的晨光,三人一路向南,穿林前行。寒鴂虽然武功不甚高明,却得到寒枭纯阳真气相济,不知不觉中内功修为大为精进,是以一路行来,身轻如燕,并无半点窒碍之处,察觉如此情景,不禁不胜欣喜,遂展动身姿,飘然如海外仙姝御气飞行,遥遥看去更加妖娆殊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