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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豆腐西施(二)”

成来!

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一进门,他就到处乱瞅。

“你找什么?”

“那个女人又出现了。在我梦里,现在她来到你家了!”

成来告诉我,那个女人进了我的院子,在院子里走动,后来干脆进了屋,在我床前晃动。“他还吻了你呢!”成来目光错乱,被我的事弄得七荤八素的。

还吻了我!那个女人!

我们走进屋,侧面墙上的镜子里,赫然全是唇印!

那些唇音杂乱无章,但绝不互相重叠,唇印特别好看,我又想起了笑兰的嘴唇。

我出去的时候,这些唇印就有了?我想不起来,可是我觉得如果那时候就有了,我应该看到的吧?

三炷香已经成了灰烬,屋里的香味还是很浓。

在这烟味、香的味道中间,还有一丝其他的味道,好像是女人身体上的体香。

如果没有认识笑兰,我不会能分辨出来。

我们呆呆的望着那些唇印,他们竟然在慢慢变浅!我们两个盯着镜子,一动不动的,好像两个雕塑。

那些唇印终于慢慢褪尽了。

我突然想什么来,赶紧跑到厨房,口袋上还有未褪尽的唇音,而我一直都没收的胭脂盒子,大开着,里面的胭脂用了很大一块了!

昨天做豆腐的时候,我记得把头绳收起来了,放在堂屋里,放在纸人旁边的。现在我盯着“过床”看,感觉又有了,头绳缠在那里,可是成来刚一跑过来,头绳也不见了。

我们回到堂屋,去看纸人,头绳!

头绳扎在纸人的那几根头发上,成了一个竖起的小辫!那纸人就那样,似乎脸上漾着笑!她很满意!

匪夷所思!

成来拉了拉我,我们来到外面,成来满脸惊恐的说:“你有没有感觉,那纸人很像你的那位姑娘!”

那还用说!我也发现了。

成来这才第一次面对着我看,“宜哥,你的嘴唇好像也变了!”

我苦涩的笑着,我早知道了这样的结果。

天亮了,我决定还是去卖豆腐。

洗过了脸,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变了!可是还是原来的我样子,给人的感觉变化很自然,让人容易接受!

这真是太奇特了!

天已经冷了,挑着豆腐走路,很快就热了,我觉得浑身都在出汗。

我已经走过了横梁村。在横梁村,我的豆腐卖得很好,我现在往石门村走去。石门有洞,叫做四门洞,日子久了,大家都叫“四迷洞”,我小的时候经常去玩,往往在里面走上好长时间,才从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门出去,后来四门洞内发现了很多骷髅,老人们就不让我们去玩了。

现在我走到洞口了,走过洞口就是石门村,我向洞口望去,没有什么异常,和往常一样。

我现在有点疑神疑鬼,一有点风吹草动,我就觉得是针对我。唉!草木皆兵呀。

来到村里,我的豆腐很抢手,我挑着几乎空了的挑子,往回走。再度走过四门洞。习惯性的抬起了头,看了看洞口。

洞口黑黝黝的,深不可测。

我盯着洞口看,看了有一分钟。

洞口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身子不可见,只有头!

头上没有五官!看上去狰狞可怖。

我揉揉眼睛,再度看去,那个头消失了。

我可以肯定,那是一个女人的头。脸很长,就像窄脸鬼。

这会预示着什么?我根据以前发生的事情的逻辑,去想。

难道我的头也会变?

我害怕了。头,怎么变?

走过横梁村,我来到李嫂子家里。给她们放下豆腐,李嫂子问我,“你怎么打算呀?”

我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可是我现在这种状态,怎么办呢?

李嫂子迷着眼,问我:“兄弟,你的脸越来越秀气了!我以前没发现呢。”

我最害怕这个!千万别告诉我我的头也越来越扁了。

毕竟,连我比较得意的鼻梁都矮了!

我说:“总要到明年春天吧。”

我想起笑兰,满心的温馨。

回到家,先去看那张扑克牌,那是晴雨表,我好了解下一步的情况,还是黑桃Q,没什么,我盯着看,黑桃皇后的脸也变长了。不那么严肃了,脸上有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叹了口气。

现在我的生活缺乏规律了,我似乎也接受了这一切的安排,只要不是想害死我,我对于其他的一切倒是可以接受,但是,我的兴趣越来越浓了,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弄明白这一切。

这一切都有一个女性化的倾向,冥冥中的主宰者一定是一个女性,她是谁?她为什么对我这样?我仔细回忆近来的一切,自信没有冲撞哪路神仙,那么,为什么?

我的头有点大了。不是体积变大,你知道的,我们都习惯这么说。

我做着豆腐,这是我生活的全部,我做的豆腐嫩而绵软,实在是祖传,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那就是不能为了挣钱,一斤豆子能出多少豆腐?我知道我比别人少出四分之一,这就是豆腐质量好的秘密。

锅里,水开了,豆腐块在凝聚,没有向周围分散,而是向中央聚集,渐渐的,聚集成圆圆的一大块,形状,竟然是酷似一个人的头颅!

我看着豆腐锅,有点欲笑无由欲哭无泪的感觉。水还在滚着,在豆腐块的中间就出现了五官,眼睛在睁开,嘴巴在翕动,鼻翼也在扩张,凑成了一个大笑的表情。在笑我?

我不愿意再看下去,这两天我特别注意我的头,可是实在没什么呀。

我重新调整了炉中的火,中央翻翻滚滚,这个头颅终于消失了,消失的过程给人以狰狞之感,我感觉我自己的头被周围无数的力量向外拉,终于慢慢的拉开。

做完了豆腐,我去洗刷,脸盆中的清水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影子,只有一个,那当然是我的,可是我不认识!主要是,头的形状变化了。

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我往镜子里照去,是的,就象是在哈哈镜里照自己,头被拉长,已经完全是一个女性头了,如果头发再长点,那就是笑兰了!

我摸摸自己的头,不发热,也没有血,一切都是完好的。我需要找个人印证。

成来站在我面前,看我脸上的肌肉在哆嗦,问我怎么了?

我也很奇怪,难道他没觉得我的头变化了吗?这是多么明显的事情!

可是成来没有吃惊的表情,这反倒让我奇怪,是不是他对于我的一切变化都麻木了?

“我的头!”

“你的头怎么了?”

“难道你看不出?”

“还是那样啊!”成来也很困惑。

我疑惑了。看看镜子里,还是我刚才看到的样子,而成来竟然看不出!我的头更疼了。

纸人没有止住一切,难道是笑兰?我下定决心争取春节前结婚。希望笑兰的到来能够结束这一切,否则,我可能就不用结婚了,说不定不用做什么手术我就可以变性了。

哈哈!想到这里,我竟然大笑起来。而成来给我弄了个莫名其妙。

我先到横梁村,豆腐很快就卖完了。我来到李嫂子的家里,李嫂子在家。她看见我,竟然也没有表示诧异,看来我的头的变化还没有完成,我要加紧采取步骤制止这一切。

“嫂子,我想在春节前结婚,你看可以吗?”

“可以啊!笑兰昨天还来了。”

“哦?她怎么说?”

“呵呵!看把你急得。她当然是想让我试探你的意思。”

想起笑兰,我特别兴奋,脸竟然红了。

“那就托您给带个话,我后天去送日子。”送日子,就是要去告诉女方什么时候结婚。

“行!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就去,住在那里不回来了。”

笑兰告诉过我,她现在是跟着哥哥嫂子过日子,22岁的姑娘,当然愿意早点离开家。

我高兴得回到家,决定明天好好去赶集。买了点点心,还有几瓶好酒,收拾好了,精神特别好。说也巧,这两天一无意外。

早晨,天刚亮,我就起床了,我要早点走,笑兰家离横梁村还有10里路呢。

笑兰在村头迎接我,脸上是羞涩的笑,而我,感到一丝浓浓的暖意。

没有太阳,也没有风,天昏昏黄黄的,似乎要下雪。

我来到笑兰家,李嫂子大笑着奔出来,见了我,宛如一个婆家人:

“兄弟,走累了吧?先喝点水。”

我憨憨的笑着,接过笑兰给我倒的水,我见到了笑兰的哥哥和嫂子,他们是朴实的庄稼人,一看就属于敦厚老实的那种。我感到了久违有过的家庭的温暖。

眼睛有点发热。

村子里很多大人孩子都挤在门口,脸上带着笑,好奇的研究着我。

我不知道他们中有哪些人看出我的偏于女性化的脸。

这是一个美好的上午,笑兰的哥哥找来族中的叔叔陪我喝酒,场面还算过得去,主要是我小学五年的底子还在,不至于太出丑。

时间就在酒桌上说定了。定在腊月初八。那天大家就不用喝腊八粥了。

酒筵结束了,李嫂子把我拉到另外一个屋子,笑兰在那里。

笑兰,你是我现在的希望。我要好好把握。

我们谈了很多,谈她小的时候,谈她的家庭,她的父母,她的外婆,也谈我,笑兰对我一直自己做豆腐很是好奇,豆腐难道不是女人做的吗?

我心里一动,我觉得抓住了点什么,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呆呆的看着笑兰发楞。

笑兰,温柔解颐,她觉得可能是她的问话伤了我的心,脸上一副遗憾的样子。

我对她笑笑,没做解释,我觉得我最近的遭遇和女人有关,一定是个和我有关的女人,可是和笑兰有什么关系?

这个女人,是在向我预示什么?警告什么?还是在散发自己怨气,可为什么要发泄到我头上?

笑兰笑着,趴在我的背上。

隔着厚厚的冬衣,我仍能感觉到笑兰的牙齿。不知怎么的,我觉得她的我背上咬了一口。

我的背上一定留下了什么。当着笑兰的面,我也不能去摸索一下。

“宜哥,你没觉得我们长得很象吗?”

我当然觉得了,可是,我欲言又止,我知道这些事情不能给笑兰讲,讲不清楚。

可是我的背真的疼起来了。

回到家第一件事,总是先去看扑克牌,这天上面竟然什么也没有!一片空白。

我有点慌,怎么什么也没有呢?我宁可先知道下一步她要采取什么步骤。

我脱下衣服,屋里凉飕飕的,背对着镜子,我看到镜子里有一圈牙印!牙印的轮廓表明这是一口很好的压,牙齿很小,但是很整齐。被咬过的地方有点发红。

笑兰!这个人难道是你?

也许是因为遗传,我的牙也很好,尽管我抽烟,但是烟瘾不大,我整天把我的牙弄得和我的豆腐一样白,但我有一颗虎牙,在左下侧,这是我难堪的地方。这颗虎牙,破坏了整体的美,显得很不和谐,可是我一直不愿意动他,我觉得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就不必可以去做大的改动了,这颗虎牙,一直伴随着我。

可是今天,它有点不对劲,我用手扳动一下,真的,它开始活动了!

我的牙!

我知道,神奇的力量又开始向我发动进攻了。

夜里老是睡不好,又听到寒鸟的叫声。

我起来看看,纸人消失了。我没有焚烧,我只是供奉在那里。

第二天早晨,我刷牙的时候,满嘴的血沫,唉!最近火气大了,休息不好,惊恐过渡,难道不是吗?

漱口的时候,听到我的牙齿碰撞的声音。吐到地上的水里,有一颗牙!

那就是我的虎牙!

玄异的力量,终于做了一件好事!它改造了我的牙齿!

我的背也不疼了,我对着镜子,牙印还在,好像还比昨天更深了。

没了这颗牙,应该会漏风吧?

可是我说话没什么感觉。镜子里,我的牙齿整齐的排列着,那颗虎牙,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再次想起了笑兰,想起成来曾经跟我说过的话。

成来说梦见那个女人进了我的院子,进了我的房子,还,还吻了我!而我只不过看着笑兰的嘴唇,我的嘴唇就变了;笑兰只不过趴在我的背上,牙痕就能深入肉里,并且还奇妙的改造了我的牙齿!

笑兰,你是谁?此前的一切都是你所为?

我来到成来家,他不在。我去看奶奶,奶奶还是老样子,闭目养神,脸上的神情好像洞察一切的样子。

“奶奶!”

“小宜啊。你是来问纸人的吧?纸人用不着了,我收回来了。”

奶奶竟然说她收回去了,可是她从没去过我那里。而且昨晚睡觉的时候纸人还在的。

“我是晚上收回来的。”

奶奶的表情让我一辈子都能记住,那是一种混合了惊异、惋惜、理解、欢欣甚至有点激动的表情,反正我没法描绘,可是我绝对能记住。

奶奶是个老神仙,这我知道。她能通阴阳三界。

母亲曾经告诉我,我小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周围的医生已经不再给我治了,母亲抱着我来到张奶奶那里,张奶奶说人家医生不收了,那就放到我这里吧。但是这几天你们都不要过来,三天以后你再来。

母亲回去了,她说起这几天来只有流泪,因为她总是担心不能在我临死的时候见我一面,也整天祈求菩萨保佑我,希望减她自己的寿换的我的新生。这三天,母亲可以说是度日如年。

三天的期限到了,母亲来到张奶奶的房子里,张奶奶有些疲劳,但是一脸的高兴,“小宜他妈,把孩子抱走吧。”

母亲进去了,见到我熟睡着,均匀的呼吸表明这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她给张奶奶跪下了!

再后来,母亲和成来的母亲聊天,成来的母亲告诉我妈,老太太那几天天上地下的跑了好几遭!

我开始回去紧张的准备着,周围的婶子大娘也在帮我的忙,为我的婚事而忙活。

怪事也没再出现,好像到我的牙齿就为止了。

我有时还盯着那张牌,很平常的黑桃Q。厨房里的口袋和“过床”,似乎也平静了。

是不是他们都折腾累了?身无彩凤双飞翼。

虽然超自然的力量在改造着我,可是毕竟没有给我加上翅膀。但是,我还是感觉自己在改变。包括我的力量。一连串的事情没有击垮我,我感觉自己更有力量了,对于我来说,我的责任更大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境况就要结束了。

大雪开始封路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我没有心情赏雪,我觉得有两件事近期占满了我。

一件事就是弄清楚发生的这一切,我仔细回想每一件事,可是有些已经模模糊糊了。另外一件事,就是迎娶我的新娘,洞房花烛夜,人生美事之一,何况我26岁的人。

这两件事都很繁琐,所以我白天晚上的忙活。

第二件事还好,总算有人帮忙,第一件事呢,就只有靠我自己了。成来当然可以帮忙,但是这小子最近看我要办喜事,也有点红眼,竟然张罗起他自己的事来了。

我曾经顶着北风在一个下午来到东沟水库,水库的水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我站在那晚睡觉的地方,仔细回想,在所有的事件中,只有这一件让我不能理解,因为如果我再走几步就会掉进水库,那不是要淹死我吗?

从其他的事情来看,大致没有恶意,但是这一件呢?

当然,我会游泳,可是在那么一个夜晚,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掉进水里,身上还穿着衣服,后果还是不堪设想的。想起来我还是觉得寒浸浸的。

点着一支烟,我默默出神。

我的身体里有股莫名的躁动,不是那种冲动,就是一股躁动。好像长身体的时候,长的过快似的。

我想不出什么原因。对于水库无法探知究竟。

这个问题,也许“她”有办法。

我现在想起这些问题来,总是以“她”称呼。我觉得一定是个“她”,说不定就是笑兰呢。

我的房子也重新布置了,里里外外一片喜庆气氛,在一个彤云满天的上午,我迎来了我的新娘。

一切都像是另一场梦,那一天,腊月初八,我就像是个傻瓜。

到了晚上,梦犹未醒。

也不是没醒,而是,进入另一场梦。

笑兰!我的美若天仙的新娘!

晚上闹洞房的时候,成来也在,他看着笑兰的表情,还是含混不可思议。或许他一直觉得笑兰不是我良配吧。

在我们这里,闹洞房可是大家都喜欢的事情,这天新郎新娘都是木偶,只能任人摆布。不能生气,还要陪着笑。大人孩子们都可以来闹,闹一阵,我们就要拿些糖果香烟出来,分散给众人。

但是人们还是不满足,他们觉得孩子们在这里会碍手碍脚,有个人就要给讲故事。

孩子们倒是愿意听故事,可是才听了两个,个个头皮发麻。

我开始含着笑听着,后来竟然听进去了。为什么没有人给我讲过这么个故事?

一家三个孩子,父亲母亲在外忙着呢,很晚了,孩子们已经上床了,可是他们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最大的孩子就爬起来,凑在窗口一看,月光下看得分明,有个东西在动!这个孩子赶紧让二弟三弟不要出声,他下去把门关好了,又给顶上了。然后他回来凑在窗口继续看。

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盛满了粮食的口袋!自己往前跳!

这孩子吓坏了,他只是觉得自己身为大哥,应该保护弟弟,所以不让弟弟们看,自己则继续守在那里。那口袋就像是一个独脚的人,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跳。它的目标是哪里?

它跳到门前,跳上一级台阶,就要去撞门。可是门已经顶住了,纹丝不动。

两个小的孩子知道发生了异样的事情,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

那口袋看看这里撞不开,又往窗前来了。它倾斜了一下,似乎像人那样仰起脸打量什么似的,然后要往窗台上跳。

窗台很高,它能跳上来?

但是男孩沉不住气了,他拿出床后面撑蚊帐的的竹竿,从窗孔里伸出去,向口袋打去。

口袋就在这一推之下倒了。但是它又站了起来!似乎是一个鲤鱼打挺,它就站起来了,还是要努力往窗台上跳。

男孩再给他一下,它又倒了,但它嗨哟一声,竟然又站起来了!

男孩头皮发麻,鼓不起力气再作第三次打击。

那口袋飞身跃起,快要到达窗台的时候,由于它没有手,没能抓住窗台,重重的跌落!口袋的口开了,粮食撒了一地!

而那男孩,也像是经历了一次重重的撞击,失魂落魄,成了痴呆儿。

事后孩子们的父母发现,口袋上有男孩的血,男孩在换牙,又一次把血抹在了口袋上。

洞房里听故事的孩子们都大睁着眼睛,然后就三三两两的回家了,有的则央求自己的叔叔姑姑带着自己回家。

我也听得入了迷。这故事的中心是血!

我想起有一天我的手被刮破了,血迹沾到口袋上、墙上、“过床”上。

而一系列的事情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血!

这是一切的起源?或者是超自然的力量?

我不能承认,我多少次的出血,好像也没引起什么。

一定还有别的因素,我未知的因素!

笑兰看我神思不属的样子,以为我累了,温柔的对着我笑,她的笑,对我是个莫大的安抚。我宁静了,拿香烟和瓜果。

都散去了,我的身体感觉疲惫不堪。我起身关上房门,今夜属于我和笑兰。

奇怪的是,我的身体又开始躁动了。

我还是没有勇气向笑兰说明以前的一切,无论如何,眼前的洞房花烛,不能笼罩着阴森森的气息。

笑兰则向我说起前因后果,是的,前因后果。

前因后果?很复杂吗?

笑兰看着我,笑靥如花。

“你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不做豆腐?”

是,我记得在李嫂子家里问过她,当时她的神色有点不自然。

“我的外婆就是做豆腐的,人称豆腐西施。但是她生下我妈妈就走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她的情况。”

豆腐西施?我想起成来给我的外号。

“我的妈妈是寄养的,从小她就知道。她很吃苦,但是在我十岁的那年,她得了一种奇怪的病,不治而去了。”笑兰的眼里含着泪。

我的眼圈也红了,我理解她的感受。

“我一直跟着哥哥嫂子,后来,后来,有很多人给我说媒。”笑兰的脸羞红了。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自然,正一正身,继续向我诉说。

“可是有一天,外婆给我托梦,说我不要轻易答应任何一个,她已经给我安排好了。”

看我不相信,她继续:“你觉得我既然没见过外婆,怎么会能确定是吗?”我点点头。

“因为我长得特别象她,我一看她梦中的形象我就能够确定。”

原来是这样。那外婆是怎么安排的呢?

“外婆告诉我,她会让我姐给我提亲的。那个人,和我差不多。”外婆是这样说的。她姐,就是李嫂子。

“有一天,我姐来了,她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说有人给她托了个梦,让她把我许配给冯宜。”

笑兰温柔的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

“可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呢。我姐说就是来卖豆腐的那个小伙子,我想起来了。”

“我那时候就特别中意外婆的安排。”笑兰说着,低下了头。

原来是这样,可是她的外婆,为什么看中了我?

笑兰也不能给我解答。她只知道,她的外婆死得很早,死了葬在何处都不知道。

室外北风凛冽,室内温暖如春。

一夜春风,我们都突然长大了,笑兰依偎在我的怀里,看得出,她非常满意。

而我的身体,好像又开始躁动了。

第二天,我们都起得很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起身打量着院子,干干净净的,显然被人收拾过了,人来人去的痕迹都没了。

我摇了摇头,苦笑着。到了厨房,墙上出现了一张笑脸!

那像是我的脸,也像是笑兰的脸。可是都不是。我正要去擦,那张脸隐去了。

笑兰随后走了进来,我们要先吃早饭,然后请本村的几个长辈吃饭,下午还要去祖坟祭奠一番,告诉我的父母,让他们看看儿媳妇。

吃过饭,我的身体又开始躁动了。血液在里面奔腾,我觉得自己在长大,真是不可思议!

但是每躁动一次,我都觉得自己的力量增长一分。我宁可相信是老天助我。

吃过早饭,我们先来到成来家,去请老奶奶。

奶奶睁开了眼睛,看着我们,准确的说,是看着笑兰。

她的表情!我又看到了!我曾经见过的,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和笑兰对视了一眼,听奶奶讲故事。奶奶的牙齿还好,我们听来感觉很舒服。

张奶奶叹了口气,开始了她的故事。周围很宁静,只有奶奶那略显沙哑的声音。

很久以前了,有一个小女孩,长到十五岁上没了爹娘,跟着哥哥嫂子过日子,这女孩出落得一表人才,长长的瓜子脸,弯弯的柳叶眉,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像会说话,鼻梁略显扁平,但是配在她的脸上人人还是觉得瑕不掩玉(我和笑兰对视了一眼)。

那女孩子手可真巧,做一手好豆腐,周围邻里谁人不夸?(我和笑兰又对视了一眼)

为了小的时候裹脚的事跟爹娘大闹一通,后来要扎耳朵眼了,她又不愿意,说不喜欢戴耳环,挂项链的。爹妈不同意,硬找人来给穿,穿了一下,还没有透呢,就让她挣扎着跑了。我记得呢,流了很多的血。真是难以想象。

那时候啊,我才嫁给成来他爷爷,我们年龄相差不大。经常一起玩。

她呢,整天做豆腐,做了豆腐,让他的哥哥挑着出去卖。闲下来的时候就在家里绣个枕头套、荷包什么的,周围的小伙子都仰慕她,可是她对谁都是冷冷的。

村里有个出名败家子,从小失于教育,但是人是那种鬼灵精,会吹笛子。经常坐在姑娘家后面的小山上吹笛子,每当这时候,姑娘就放下手里的活计,出神的听着。

败家子把家财挥霍光了,出去又偷又骗的混日子。回来的时候,还是坐在那里吹笛。而那姑娘,一样在那里聆听。

姑娘年龄渐渐大了,哥哥嫂子想给找个人家,可是她谁也看不上。都冷冷的回绝了,媒人被她骂了几次,也不敢上门张罗了。

直到有一天,姑娘竟然怀孕了!未婚先孕,这在那时候可是会被千人唾骂的,他的哥哥当然觉得脸上无光,众人也都替姑娘惋惜。孩子是谁的呢?

姑娘就是不说,她的哥哥也没办法。就这样拖到了快临产。

外出的村民带回来一个消息,败家子参与了一伙偷盗抢劫案,在被追打的过程中,死了。

姑娘哭得死去活来,众人这才知道孩子原来是那败家子的!

姑娘想死,可是,她跟我说,她没权利杀死一个孩子,她想把孩子生下来。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去运回败家子的尸首,可是她好久都没回来。

等她回来的时候,带着败家子的骨灰盒,她告诉我,是她亲手焚烧的尸体。她把骨灰盒葬入了败家子的祖坟。

可是孩子呢?我问她。送给人家了!

她不说,我们也不知道到底送给谁了。唉!冤孽呀!

回来她就去见他的哥哥,她哥哥不让她进门!她坐在门口哭了一夜,给哥哥嫂子磕了个头,就走了。

等我们再见到她时,是从水库里被人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泡得很大!

她的哥哥心里难过,嘴上还犟着,不让把她葬入祖坟。

后来众人一齐劝说,好歹算是下葬了,可是她没有后代,她的哥哥也不允许家人提起她,为此还大大的生了几回气,人们也就渐渐把她遗忘了。可怜她死了很久,没有人给她扫墓啊!

张奶奶老泪纵横,凝视着我:

“小宜啊,她是你的姑奶奶,你爷爷的妹妹,你父亲的姑姑!”

我早就有感觉了,可是我的妈妈告诉我她是个老处女呢,没有出嫁。

“是呀,你爷爷不让人提,她也确实没有出嫁啊。”

我知道她的坟。但是确实没有给她扫过墓。

“至于这个孩子,”张奶奶指指笑兰,“一定和她有什么渊源,你长得太像她了!”

笑兰和我都在流泪,我们能够确定,那是我的姑奶奶,是笑兰的外婆!

她是个长脸,所以化成长脸鬼提醒我;她把她扎了半截的耳朵眼按到我身上,提醒我;她甚至改变我的容貌来提醒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谁也没给我说过。

也许她真的急了,拉我到水库边,告诉我那里是她跳水的地方。但是我还是不能醒悟。

张奶奶又说了:“本来给你们一个纸人想镇一镇,可是她托梦给我了,所以我收回了纸人。那时候我就知道了,可是不知道你的媳妇是谁,现在看到了,孩子你能告诉我你娘是谁?”

笑兰流着泪:“她老人家早就去了!但是我知道她是寄养的,可她对自己的神是什么也不知道。”

“唉!”老太太叹口气,“她也许什么也没说呢,她也许只是遗弃在那里等人去拣呢。你的母亲怎么会知道!”

这个猜测合情合理,我和笑兰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真是不可思议!

难怪每一次我身体上的改变,都让我觉得能够接受,原来那是我的姑奶奶!我们本就有相似的遗传基因。她为了自己的孩子们,这一番功夫可真下得不小!

“去吧,孩子们。”张奶奶擦干了眼泪,“去给她扫墓吧。”

回到家里,笑兰哭个不停。我也为这位长辈的一生深深地叹息。那一连串的故事,在我看来,成了长辈与我开的玩笑。回忆起来,阴森森的气氛没了,只是一味的倍感亲切。

我们收拾好东西,来到村西的祖坟。

腊月的荒野,衰草连天,格外萧条冷落。

荒野中那个坟头,更加显得凄凉。

我从附近搬来一块巨石,平放在坟前,做了供桌。又挖了几筐新土,添在坟上。

笑兰也不说话,默默的摆上菜,焚纸烧香,遥祝她的外婆我的姑奶奶平安。

这是她死后第一次享受亲人们的供奉。我们格外郑重,还给她摆上酒,两腔热泪,同时洒在坟上。

我掏出了那张扑克牌,黑桃Q,那也许是她自封的。其实她本来就像一个皇后一个公主的。

收拾好东西,我们准备相伴着回家,其时斜阳西坠,寒鸦数点,衬托的天际分外肃穆。

我们都听到了一个声音,熟悉而又陌生:

“孩子们,我的心在祝福你们!”

走出很远,我们还频频回头,她一定听到了我们的祝福。

她是我们心目中真正的豆腐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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