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磐历1527年3月25日,今天似乎并不是周业少尉的幸运日。
“傻瓜,想死吗?快甩开它。”格雷丝.拉夫曼上尉在通信线路的另一头咆哮着,“就这种破烂战舰,你还想玩直线加速?”
“左舵25。”周业无奈的笑着,下了命令。
战舰随即急速偏转,在星空中划出一道紧凑的圆弧,导弹从舰尾擦过,在五十米开外爆炸。舰身轻微震荡。
在联队长官拉夫曼上尉对其他舰长大呼小叫的时候,周业不紧不慢的下着命令,终于使四号舰从交叉火力中逃脱出来。有好几次战舰几乎被导弹击中,但他冷静而及时的命令转向回避,总算有惊无险。
“我被盯住了,帮帮我。”不知哪个舰长这样喊着。
上尉随即大骂:“白痴,慌什么?现在不要做无谓的蛇行移动,重要的是速度,懂吗,是速……”
话还没说完,信道里就只剩下电流噪声。残存的战舰又少了一艘。
拉夫曼上尉硬生生把后半句吞进肚子里,瞪着雷达看了半晌才吐出一句:“切,活该。”
双方呈胶着之势,残存舰支不断减少。
“长官,我后面有一艘。”
周业托着腮,轻敲着扶手,等待着长官的回应。
“噢,是吗?”上尉带着嘲笑的意味说,“也要我去救你吗?”
周业轻笑了一下,虽然并不想示弱,但总比被击沉好些:“我的僚舰被击沉了,现在……”
他正说着,突然大声命令道:“仰舵25,滚转30,干扰弹连发。”
导弹在附近爆炸,又是一阵晃动。一枚超硬合金炮弹从舰体上擦过,发出尖利的嘶鸣。还是有惊无险。
他又接着说:“只是想问,你有没有空来处理一下。”
雷达屏幕上的友舰现在只剩下上尉的一艘了。
拉夫曼上尉冷冷的哼了一声,说,“我已经来了。”
联队旗舰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的侧面,以极高的速度穿插过去,雷达上最后一艘敌舰瞬间消失。
“你那边解决的真快。这就结束了么?”
“还没呢。”上尉冷笑了一声。
本舰被锁定的警报骤然响起。周业扬了一下眉毛,眼见上尉从左侧向他飞掠过来。
“左舵15,正面面对旗舰,干扰弹都放完吧。”他仍然托着腮,侧靠在座椅上,右手轻敲着扶手。
上尉在很近的地方发射了导弹,就像她以往一样。周业完全没有闪避的机会。
“紧急左滑,全体冲击准备。”他这样说着,自己却没有动。
导弹越来越近,战舰左侧的应急火箭猛然点火,整舰堪堪偏开了第一枚,但后面的两枚还是把周业逮了个正着。
这次的震动比前面都要剧烈,所有的显示屏都变成了黑底白字:“本舰已被摧毁。”
第三次模拟训练结束了。
“你们果然都是白痴。”
格雷丝.拉夫曼上尉在一群垂头丧气的舰长面前怒喝着。出于“不得在其下属面前训斥军官”的考量,各舰的船员们早被赶出了大厅。
“你们两个,第一次交错就被击沉,干扰弹都不会放。连三岁小孩都比你做得好。”
“还有你,左急转搞成右急转,自己往人家枪口上撞。你是不是神经有问题?”
“你、你、你,还有你,手忙脚乱,胡乱指挥。慌什么慌?这才是模拟训练,你们就成这样。要是上了战场,你们还不得吓得尿裤子?”
上尉从左到右扫了他们一眼,“一群废物。”
周业听着不禁微笑了一下,结果立刻招来拉夫曼上尉的教训。
“周业少尉,”拉夫曼上尉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
“没有,长官。”周业立正站好,目视前方,装出严肃的样子说。
“没有?”上尉慢慢走到他面前,带着嘲讽的口气说,“你大概是在想‘我撑到了最后,还击沉了那么一两艘,当然了不起了’。”
现在答话无疑是愚蠢的。
格雷丝.拉夫曼上尉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喝道:“了不起个屁,在战场上你都死了八百回了。动不动就是左舵25右舵25,在真实条件下那会产生14G以上的加速度,只要来上个五六秒,就算你自己没事,你的船员也都昏死过去了。”
即使周业原本还隐藏了一丝笑意,这一刻也都消失了。
“还有,我向你开火,你为什么不还击?难道那是什么见鬼的‘对长官必要的尊重’吗?”
“不,长官。我当时还没有关闭敌我识别系统,雷达无法将您锁定。”
“雷达没办法锁定?导弹自己就不能应急短距锁定吗?你以为‘导弹应急发射’按钮放在那里是摆设吗?”
“对不起,长官。当时我忘记了这一点。”
上尉叹了口气,转过身,慢慢的踱着步子,似乎很沮丧的说:“完了,完了,这都是什么呀?第56舰艇指挥学院难道专产垃圾吗?”
空港的军官餐厅,对于临时驻扎的部队来说实在太小。因为长官训话而失去先机的周业,不得不先饥肠辘辘的睡了一会儿,才能避免端着餐盘站在餐厅外面吃饭的悲惨命运。
睡到一半就被迫爬起来,头总是昏昏沉沉的,周业几乎睁不开眼睛。卤鸡腿的香气总算让他有了点精神。正想在这仍然不算空旷的餐厅里找个座位,他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你怎么在这儿?”周业端着餐盘坐了下来。
刘亚杰悠闲的靠倒在椅子里,“部队刚撤回来。到这儿帮老总办事,顺便蹭顿饭,免得回去和垃圾食品做伴。”
“你不是在旗舰上么?有这么惨?”周业端起杯子,怀疑的说。
“呵呵。”刘亚杰干笑了一声,“现在舰队本部处于作战状态,连我们敬爱的徐泽成舰队司令长官阁下都不得不忍受那些猪食,我一个小小的少尉还能怎么样?也就是你们这些机动部队还算轻松。”
“可怜。”周业说完就开始集中精力消灭餐盘上的敌人。
刘亚杰已经基本吃饱了。他靠在软椅上,手里晃着勺子,不知在想什么。
勺子突然和餐盘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哎,还是你们舒服呀。”刘亚杰感叹道。
“是么?”周业抬头看了他一眼。
刘亚杰靠了过来,双臂盘在胸前,胳膊肘撑在餐桌上。
“想想看,不但被委任为舰长,还有一艘新船可以指挥。”刘亚杰显得相当羡慕,“有一艘新船可以指挥。真让人想作一首诗来赞美呢。”
“做出来一定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之类的吧。”周业嚼着东西,含混不清的说。
“喂,”刘亚杰坐直了身子,忿忿地说,“难道有一艘新舰可以指挥是什么坏事吗?”
周业三两下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然后才开口。
“那倒不一定。但如果所指挥的军舰像我的一样,防护罩软得像橡皮泥,装甲薄得像这儿的煎饼,那可就是坏事了。”
“这儿的煎饼吗?”刘亚杰有点心虚的向厨房方向看了一眼,喃喃的说。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随即又说,“你应该想想,你可以在舰长席上把手一挥,命令三连齐射。那是多么美妙的感觉呀。”
他说着,自己就做出了那样的动作,仿佛正在指挥战斗一般。这自我陶醉的动作几乎打翻了周业的果汁。
“打扰一下,刘舰长。”周业一边把杯子放到安全的地方,一边狡猾的笑道,“第二次齐射完后就没导弹了。”
“啊……这也太……”刘亚杰一时僵在那里。
“所以这差事可比你的差远了。”
刘亚杰反驳道:“不管怎么讲,自己指挥战舰,总比待在旗舰上被那些老爷们支来支去,要好得多吧。”
“说老实话,”周业叹了口气说,“我倒宁愿在旗舰上被支来支去。”
“如果当初有选择的话,我们真应该对调。”刘亚杰说。
周业叹了口气,怅惘的说:“对于我们这些临时抽调的军校生,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两人正在为相近而又不同的原因苦恼之时,周业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响了起来。
“紧急警报,紧急警报。第三巡防联队所有人员立刻到23号码头集合。重复一遍。第三……”
“完蛋了。”周业用餐巾擦了擦嘴,站了起来。
“祝你好运,回来请你喝庆功酒。”刘亚杰又笑呵呵的倒回椅子里。
“今天什么日子呀?”周业就要走的时候突然问。
“不是二十五就是二十六。——怎么了?”
“好像特别背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