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的神情,当下的情形已经不言而喻,洛思妍心一沉,不禁怜惜起好友,还是忍不住说道:“别伤心.”
“我知道.”秦笙笙点了点头,又道:“没事,情侣之间分分合合很正常。”她本想给好友一个微笑让她宽心,谁知一咧开嘴,又扯到伤口,她痛得闭上嘴,泪水又忍不住滚出,半含泪水笑道:“好痛。”
洛思妍不再说话,心下已经清楚秦笙笙方才的泪水为何而流,一个细小的疼痛都会引得泪流满面,这样的时间,她也曾经有,才过去不久,或者说,其实还没过去。思及此,她不禁叹了口气:“晚上记得不要喝水。”
秦笙笙低下头,将冰毛巾轻轻得敷着肿胀处,任由那刺痛的感觉透过肌肤侵蚀四肢百骸,半晌才道:“我想去墨尔本。”
洛思妍叹了口气,说道:“也好,去散散心。”
“不是,我想去定居。”秦笙笙说着,笑着看向洛思妍。
洛思妍为她的决定大吃一惊:“定居?”
“恩,其实应该说回去。”秦笙笙再度点头,思绪有些沉沉,片刻之后,才说道:“我本来就是那里的公民。”
“你和宋亦默彻底没戏?”洛思妍听到这个消息明显得感到无比得意外,她是亲眼目睹过宋亦默对秦笙笙的态度,也知道他对她的感情,直觉告诉她,宋亦默对秦笙笙的感情是真的。而这个男人,在圈内是公认的好男人,虽然说他和沈君柔之间有过一些绯闻,但是因为雷沈的联婚,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可是,当她看到秦笙笙脸上的哀伤时,洛思妍对这样的念头也跟着怀疑起来。
其实,她又何尝会看人呢?自己不也是错付感情很多年?
她苦笑反问:“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
洛思妍又是沉默,良久才问:“你要出国定居,有钱吗?”
“你认识的人多,我还有些东西,你帮我拿去看看能拿多少钱。”秦笙笙说着站起身领着洛思妍往房间走,打开梳妆桌的底层,取出一个铁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悉数倒出:“这是当时从秦家带出来的,还有手头的一点积蓄。”
洛思妍曾经在一家珠宝杂志担任过编辑,对于之类内容有些研究,看着上面的那些东西,眉头微微一蹙:“这些东西买的时候价钱高,但是卖出去未必会有好价钱……”说到这里,她蓦地一顿:“咦等等,这个是什么?”
洛思妍拿起一条链子正要查看,即被她拿走:“这个不卖的,如果还不够……”她想了想,抬手取下脖子上的玉石道:“你帮我把这个也拿去看看能值多少。”
那快玉石在昏黄的台灯下发出盈盈光芒,洛思妍犹豫着接过:“你真的想好了?不是一时冲动?出国定居说得简单,要真出去了,你得应对很多问题……”
秦笙笙垂下眸子,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洛思妍再次沉默。她知道秦笙笙虽然冲动了些,但是对于重大事件从来慎之又慎,决定了的事便很少更改,正如之前的逃婚。然而她却不知道,秦笙笙这次的决定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唯一的原因依旧只有一个,这个城市有太多记忆,连呼吸都隐藏着莫名的旧日气息,呆得太久,只怕会窒息。
一想到她将要离开,洛思妍就舍不得:“快过年了,过完年再走吧,”
“过年?一个人到哪里都可以过年。”就像心被掏走,再装什么还是空的,根本没有区别。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就为着出国而奔波着,各类证明都在及时完成,还有钱的问题,也要迅速解决。借着这一番忙碌,秦笙笙终于有借口将与宋亦默有关的任何事物放到角落里,即便报纸上怎么铺天盖地得宣传,她依旧只盯着财经版。此刻房价正在节节上升,秦笙笙原本打算将小窝卖掉用以归还小妍之前的借款,剩下的那笔数目也够用上一阵子,岂料遭到小妍反对,她依旧用房价升值来说服秦笙笙,并建议道,倘若觉得空着可惜,可以将房子租出去,收取租金。
秦笙笙并没有做太多坚持,虽然说她是房子的户主,但是秦笙笙心里更明白,洛思妍比她更有权力来决定这套房子的命运。先不说她当初的房款是来自好友,单就洛思妍在这里的居住时间与记忆,就比她更有资格。
就在她忙得晕头转向之际,意外得收到妹妹秦盈盈的电话,秦盈盈在那头说:“妈妈已经住进这里的医院,明天中午要手术,早上八点没有人,如果你要见她,记得准时。”
她搁下电话,来不及细想秦盈盈到底是如何获得这条消息,立即往本市有名的庙里去。她没有求签,而是求了一张符,平安符。走出庙门的时候,她才觉得奇怪,自己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去求那些虚无的东西。可是她曾经听一个人说,只有正在彷徨的人才会想要寻找神灵的庇护。
次日一早,她便往医院赶。照着妹妹给的地址,摸到母亲的病房。
站在门口看去,里面只有一名护士在替她换吊瓶。隔着玻璃远远得看母亲的容颜,秦笙笙心中百感交集。
毫无血色的面颊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层皮,只是中年,头发却斑白了不少,零落得垂在脸上,愈加显得苍老。这就是她曾经美丽无比的母亲。
秦笙笙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带着她和妹妹到处玩,仰着头看母亲的脸,总能感觉到那肌肤的光泽,甚至能闻得到隐隐的馨香。那个时候母亲很厉害,会像男人那样,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抱着她。给他们说故事,买漂亮的衣裳,买好玩的玩具,教姐妹俩唱歌,一把好嗓音常常伴着他们入眠。
母女感情一向很好,却未想过,竟是婚姻令二人反目。秦笙笙毫不留恋得逃出秦家,有一半原因亦是对母亲心寒。某一日半夜,母亲在确定她熟睡后偷偷用钥匙打开她房间的保险,秦笙笙只是假寐,待她离开数分钟后,掀开被子又将门重新锁上,心里很是莫名其妙。过了半个小时候,她听到自己房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她一个激灵,跳下床隔着猫眼往外看去,程东力的脸赫然在前。她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抖着唇,半天发不出声。
那一夜发生的事,没有一个人提起,似乎从未发生过。只有秦笙笙知道,这个家已经留不得。母亲曾是她最信任的人,却未想,竟也是母亲一手推着她离开家门。
也许很多人都说得对,越是在乎的人,越容易让我们失望。被同一个人伤一次心,教训就足以刻骨。
不一会儿,护士便换完吊瓶,推着药品车朝门口走来。秦笙笙忙退到一边,看着护士离开,这才又重新回到原处。她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便要离开,病床上的人忽得道:“笙笙……”
秦笙笙吃了一惊,耷拉着脑袋正要进去,却见母亲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她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走向母亲的床位。病床上的人呼吸沉稳,俨然对周边的事情一无所知。她不敢出声,屏住呼吸,怔怔得看着母亲的容颜。
有多久没有这样守着了呢?最近的一次相处都要追溯到一年前了,如果要愉快点的回忆,那应该是要更早。当她的婚姻不再成为他们心头病的时候,父亲没有在家,她就跑到母亲的房间,撒娇着一起睡。她有踢被子的习惯,母亲总是连夜给她盖了好几次,像小时候那样,踢了又盖回来,踢了又盖回来。次日醒了,总会看到母亲顶着黑眼圈出门吊嗓子。
母亲当年也是声名颇大的名媛,偏偏有唱戏的癖好。当时家境不错,家里又只有她这么个女儿,见她喜欢,特意请了个老师傅回来,从开始一点一点学。母亲虽然喜欢,但并不会多用功,多年下来戏唱得不怎么样,吊嗓子的习惯倒是延续着。
不知道走了之后,她还有没有继续延续那个习惯,可是秦笙笙知道,此刻病床上的母亲不会有力气依依呀呀得哼她喜欢的曲子。她已经没有力气,无需多了解情况也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了。
秦笙笙轻轻叹了口气,将口袋里的护身符取出,轻手轻脚得挂到她的床头。床上的人似乎察觉到,微微动了下,她心一惊,想也未想便往门口冲去,后脚跟踩出病房的那一刻,她听到身后有一把微弱的声音道:“女儿,对不起,妈妈错了……”
她一愣,停下了脚步,却始终没有回头。母亲在向她认错,可是错误已经造成,当初,是妈妈极力将程东力推到她的面前,现在又向她认错。认错又有什么用?事情早已无可挽回、本以为同母亲之间会有千言万语,可是到了这现在,却只有默然。也许太多的言语都失去了力量,母亲在说对不起,可是她好想同她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