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事里浮沉的两个人,终究是将各自的心思又盖在了尘埃下,宋亦默在确定阿非没事之后,就离开。
秦非的过敏不是大病,他只在医院呆了一天就迫不及待出院了,秦盈盈丢下老公,过来接他们。
回家的路上,母子俩边交谈边斗嘴,秦盈盈早已见怪不怪,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秦非兴奋地向母亲说起一件事:“妈妈,我梦到爸爸了。爸爸好帅,眉毛浓浓的,个子高高的,抱得阿非好舒服。”
“你老爸不是长这样的。”秦笙笙毫不留情得打击儿子。
“那是长什么样?”秦非睁着大眼,满脸期待。
秦笙笙随口瞎扯:“是一块大石头,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秦非的希望变成失望,他不屑得切了声道:“你骗三岁小孩啊!”
秦笙笙一脸严肃得看着儿子,说道:“骗五岁的小孩。”
一旁的秦盈盈扑哧笑出声,成功引得秦非的注意,他转过头满腹委屈道:“小姨,妈妈欺负我!”
忽然被扯战局,秦盈盈只得做出反应,就说了句:“当孙悟空不好吗?”
小阿非立即强烈抗议:“孙悟空被压了五百年好惨哦,我才不要。”
“那你想当什么?”
秦非老气横秋得应:“谁也不当,就是秦非。”
秦盈盈一怔,转过来问姐姐:“你怎么养他的?”
秦笙笙不解道:“怎么,得罪你了?”
“你平常都给他灌输什么东西?”秦盈盈看着小阿非那骨碌碌转的眼睛,十分无奈得问姐姐。
“自学成才呗。”秦笙笙曾经告诉妹妹,在秦非小的时候她在家无聊,就给他教中文,边玩边教,秦非在不知不觉中学会自己看书,每每生病就从她书架上抓书来看。早期看神话,再大点看名著,现在看历史,秦笙笙不知道他看懂多少,只知道,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读的绝不是什么内涵,纯粹就是看故事。如果你问他情节,肯定可以给你说出大概来。但你要是问那意味着什么?他大概会和你说就是好人赢了,坏人输了。
秦笙笙不觉得看故事有什么不好的,从来就是先情节后内涵,把情节弄懂了再看内里深刻意义是什么也不迟,秦非那么小,有的是时间。再说,一千个人看同样一个故事会有一万种感慨,把别人的理解强加到阿非身上总是不大好。她要做的只是稍稍引导下,比如把阴暗的东西收起来。
秦盈盈却不大同意,她认为小孩子就该看些小孩子的书,有个孩子样出来,按正常规律发展是最好的。秦笙笙便反驳,那是填鸭式的教育方法,扼杀小孩自由的天性。难道硬要小孩看不喜欢的书也是自由发展?
姐妹俩为此争论不休,也没出个定论下来,后来干脆就说,按各自方法养,长大以后看效果。长大是多大呢?秦笙笙会忍不住想,阿非才五岁,秦盈盈的仔在哪里还看不到,这个赌真漫长。
秦盈盈这次没和她纠缠下去,同她提了另一件事:“周五有时间么?”见秦笙笙点头,她又道:“带你故地重游。”
秦笙笙警戒道,去哪?
秦盈盈故作神秘:“到时就知。”
周五很快就到。一大早秦盈盈便开着她的雪佛来过来,先把秦非送去给常勋照顾,而后载着姐姐又回到原路,直直驶进维诺的停车场。
“你说的地方就是这里?”秦笙笙指着窗外挑眉道。
秦盈盈讨好地笑,为她拉开车门:“走吧!”
拗不过妹妹,秦笙笙只得下车,随着她慢慢走到车场下的电梯,她按了二楼,秦笙笙记得那里是接待处。然后电梯就无声无息上去了,在她还来未及感慨的时候,到了。门一开,人声鼎沸。
接待处并无多大改变,一进来壁上维诺音乐四个大字后依然是几个大小不一的跳跃音符,不知有谁会去注意那其实也是一串优美的旋律?不过谁也没留意到他们的突然出现,对此现象早就见怪不怪,这里的人脚步皆是匆匆忙忙,犹如救火。
迎接他们的只有前台小姐甜美的笑容。秦盈盈前去报上姓名,前台小妹一通传,就有人出来迎接,似是高层,依旧是陌生脸庞。约莫四十六七岁,却已白发丛生,一脸卑微的笑令秦笙笙生出悲哀来。曾经的维诺成员,谁不是挺直腰杆,一身的骄傲?
他带着秦氏姐妹从二楼开始参观,其实无需他介绍,秦笙笙闭着眼也知道二楼是办公室,三楼是摄影区,四楼管后期各类调制,五楼是直播室,六楼和七楼为高层办公室和会议室,革局还是从前的革局,过了六年,依旧一点变化也无。
曾经的曾经,她也是其中一员。对维诺,她除了抗拒,心里亦不能不承认,有一丝期待。随着高度一点一点上升,秦笙笙的思绪也随之一起恍惚起来。
周京的教悔还在耳边,钢琴室的乐声正盘旋着,录音室里的新歌手正咦咦呀呀地唱着新歌,一段一段声色相似,错了再来。茶水间掩紧的门里也许正说着内部最隐私的秘密。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只是,物是,人非。
卢经理把他们带到八楼,指着一个房间道,这里是录音室,维诺的所有专辑都是从这里出来的。
八楼是又录音室,专为歌手专辑而设,秦笙笙当时便是在这里工作。那会儿每每有人灌唱片,宋亦默就会来查看,来不了就叫人给他一个备份。她的情绪又被牵引进回忆里。
一片恍惚中,卢经理已经引着他们到九楼,出了电梯,还未到钢琴室门口便有冒失鬼撞向为头的秦盈盈,二人踉跄着不由退了一步,秦笙笙连忙扶住妹妹,看向来人,倒是惊讶:“妙容?”
凌妙容站定身子,就听到有人叫自己,循声而去,不禁有些怔忡,半晌才认出:“秦笙笙,你回来了!”
秦笙笙松开扶着妹妹的手,往前一步微笑道:“恩,回来看看。”
“还回去么?”她问。
“当然,等过完年就走,你呢?最近好么?”
“很好。”她笑了笑道:“我最近正在学唱你的歌。”
“这么有兴致?”秦笙笙不明白她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但是也随着她的话寒暄,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异国他乡,秦笙笙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棱角,自然,也就学会了放开!
“不是,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内心,肯定要看那人笔下的文字,不是么?”
秦笙笙一愣,还未理解,一旁的卢经理就惊奇道:“秦笙笙小姐也是歌手?”
她摇了摇头,凌妙容已经替她答道:“卢经理,秦笙笙就是唐诗呀。”
一听到唐诗,卢经理这才恍然大悟,看她的目光便多了分尊敬:“久仰久仰,秦小姐您的词真的很好。”
秦盈盈道:“姐姐,看来唐诗比秦笙笙有震撼力。”
卢经理笑道:“公司里有位作曲人天天让我给他找唐诗写词,可是秦笙笙小姐行踪难定,总失望而归。”
秦笙笙一笑,自己竟成了世外高人。只听那卢经理又道:“如果秦笙笙小姐肯写一首,那就好了。”
闻言,她微微蹙眉,正欲拒绝,目光不经意间落到钢琴室紧闭的大门,心一软,头就点了下来:“好。”
方才见她皱眉,卢经理还以为会被拒绝,得到这个答案,真是喜出望外,要知道,唐诗写出来的词就跟当年沈君柔写的曲一样,不是求能求得到得,得到秦笙笙的答应,他便开始暗暗琢磨,要找谁来唱这首歌。
凌妙容看了看表,便微笑道别:“还有任务在身,我先走了。”
看到旧人要离开,秦笙笙忽然间心里一动,拉住她道:“什么时候有时间聚一聚?”
她点点头:“有空一起吃饭。”便匆匆忙忙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秦笙笙总觉得有什么遗忘,遂想起,彼此间并未留下任何联络方式。谁找谁都没办法。
其实,她并不想再见到自己吧,秦笙笙讪讪得想着。
卢经理并没有带着他们参观钢琴室,想来这块地方仍旧是维诺的禁地,只是在走下去的那一瞬间,秦笙笙似乎听到室内传来一声琴音,暗自侧耳,却不见有声响再发出来,她便嘲笑自己,有谁会在那里奏乐呢?雷诺已经离开,宋亦默会躲在那里么?
卢经理在他们离开之际要了秦笙笙的名片,而后满怀歉意道:“宋先生出差,招待不周还请多多见谅。”
秦笙笙微笑摇头,心里却还是失落,她不打算否认,在进入维诺的那一刻便很期待能在某个角落遇到他,只是一个招呼也好,可惜……也不可惜,相见争如不见,那天已经够尴尬,何必给自己添堵。
姐妹俩没有立即回常家接秦非,秦盈盈吵着要秦笙笙煮咖啡,拗不过妹妹,他们便直接到她的住所。秦笙笙以为妹妹会在此时找她商谈维诺投资的事。毕竟,秦盈盈无缘无故将她带去维诺的原因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试图利用她在那里的回忆,打动她的念头。如果秦盈盈一开口,她还是会拒绝。过去的事就是过去的事,什么都不必秦非得未来来得重要,秦笙笙承认,自己不是个感性的女人,甚至心有点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