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笙笙其实不想叹气,眼泪却胡乱落下,本来,小妍对孟平的感情在接受张文坤的那一刻起,可算是完全放下,谁知孟平却发生这样的事,原本已经安静的情绪又被轰轰烈烈地勾起,想要平息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她在一旁站了许久,还是回屋又拿了瓶烈酒送到好友面前,洛思妍开了盖子猛灌黄汤,很快便不省人事。酗酒有害健康是没错,可是如果精神痛苦,还不若一醉方休。
秦笙笙的安静没有多久,门口便传来铃声,是张文坤慌张的脸,待进门看到抱着酒瓶如一滩烂泥的洛思妍,他的脸色才微微好转,疲惫悉数爬上脸颊,想来也是许久未得好眠,他转身向秦笙笙道完谢,又请求:“这几天请帮我多多照看。”
“你呢?”秦笙笙细细看他,相比之前的数次会面,今日的张文坤明显沧桑许多。
“我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可是小妍现在需要人照顾。”
张文坤转头又看了看酣眠的洛思妍,这才道:“这个时候你照顾比我更合适。孟平才走,她对我必然排斥。”
秦笙笙应允,说到底大家都需要时间理清头绪。
“不过也不会太久。”张文坤到底还是忍不住,绕到沙发前坐下,静静凝视那张睡脸。
“你是说……”
他点了点头,像是在许诺,又像是在预言:“孟平不会白死,很快,很快。”
秦笙笙默然。沙发上本是熟睡的洛思妍似乎听到那个名字,随之轻轻叫唤,模糊不清:“孟平……”
张文坤猛得立起身,僵着声道:“请帮我好好照顾她。”
秦笙笙点了点头,将他送到门口,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如此拼命做这件事?”
他倦倦得笑:“我不能让我妹妹丢饭碗。”见她不解又解释道:“我妹妹是张云云。”
秦笙笙依旧不解,只是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之后上网搜索一番才想起来,那女子是维诺旗下的一线歌手,自己当年还同她有过一段瓜葛。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么?秦笙笙当然不是傻子,但是张文坤不肯说,她也不好再去问,只是隐隐感到,谜底揭开的日子不远了。
让秦笙笙欣慰的是洛思妍的颓废并没有持续多久,次日宿醉苏醒之后她的情绪便已经恢复镇定。即便离开的人多么有分量,他也不可能将整个世界带走,存者有万般不舍还是要继续生活。被生活磨成人精的洛思妍自然识得这个道理。她与张文坤的婚礼在即,这样的颓废只能有一次,且是最后一次。自此她便是张文坤的妻,与孟平有关的喜怒哀乐都必须甩进时间的长河里,让泥沙将之掩埋,越快越好。
秦笙笙的生活也在继续。维诺在经过一串长长的考核之后,终于收到注资人的第一笔资金,付出的代价虽然有些大,但是对于一直处在危机之中的维诺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当宋亦默将这个消息告诉秦笙笙之时,她发现自己无法形容当前的惊讶,如此简单?没有任何刁难就顺利通过,段芝芝不要阿非了么?
带着疑惑,秦笙笙主动找到段芝芝。
接到她的要求,段芝芝并不吃惊,只将她约在“阮郎归”的四楼,那个幽静的西餐厅。
如今的“阮郎归”格局已经同当年大不一样,秦笙笙清楚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是为了冒充宋亦默的女友,期间还见义勇为,为一名女子挡了一个耳光,想想彼时的情形,还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段芝芝已经在位置上等她,就在大厅正中的位置,玫瑰色的光线集中在她的身上,依旧难以掩盖她的利落,眉眼之间散发着淡淡的英气。秦笙笙忍不住想,这样的女子生来就该在商场上打滚的吧。
段芝芝似乎察觉到她的出现,抬起头朝她这里看过来,随即摇摇手,侍应彬彬有礼得引着她来到座位上,待她点了东西才离开。
侍应一离开,段芝芝便忍不住问:“阿非还好么?”
“他很好。”秦笙笙应完,生怕她多虑,忙又添了一句:“他很健康。”
“你没带他出来,他现在在哪?”
秦笙笙警觉心顿起,毫不客气道:“你想做什么?”
段芝芝先是一愣,而后笑起,柔声道:“别担心,我不会再和你抢阿非了。”
秦笙笙不可置信得看她,忍不住疑惑:“为什么?”
“因为你才是那个可以照顾好阿非的人。”看着秦笙笙已经不可置信的神色,段芝芝反不知如何说起,可是当日的震撼却是实实在在的。
事实上秦笙笙被车撞到的那天,她就跟在他们母子后面。
段芝芝本来是要去秦笙笙的住所找她的,不料在半途上就见到他们母子的身影在超市门口徘徊,她急急忙忙让司机停了车就跟过去,那辆车子迎面而来之时,其实她和秦笙笙一样有机会推开阿非,可在那一刹那,她只靠着本能退后,眼睁睁看着秦笙笙将阿非推开而后倒地。人说母子连心,在那刻受伤的人本该是她,秦笙笙却比她快了不止一步,若非真正视如生命又怎会做得到?
亦是在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其实她才是那个要放手的人。
见到段芝芝的态度突然缓和,秦笙笙反觉得自己咄咄逼人,不自觉软了语气:“其实我也不是不让你们母子见面,只是不想他觉得是我不要他,也不希望他以为自己是被人不要的孩子,他最近已经受到太多的惊吓,我不想他过得不快乐。”
段芝芝伸出手轻轻按住她的手背:“当年若不是你出手相救,现在也许根本就不会有段芝芝这个人存在。”
“是你将阿非带给我。”陪伴着她度过最艰难的岁月,成为生命中唯一的慰藉,只是想一想就万分感谢,她不想失去他,一点也不,思及此,她又道:“其实我也知道,他发生这么多事责任在我,不过我可以保证立刻带他回墨尔本,以后绝不会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我知道你可以做到。”段芝芝笑道:“不过那样一来,我见阿非就难了些。你也知道维诺现在的情况,我一时半会肯定是离不开了。”
秦笙笙亦跟着笑,戒备解除:“什么时候有时间带阿非跟你正式见下面。”
她的话音未落,段芝芝已迫不及待道:“见阿非我随时都有时间。”
“那到时候阿非要怎么称呼你?”
“干妈。”段芝芝立马接上:“我早就想好,认他做儿子,虽然是我亲生的。”
“没有关系么?”
“当然没有关系。”
二人达成协议,气氛已较先前要融洽得多,不多时,秦笙笙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对了,你和柯先生说了阿非的身世了么?”
段芝芝笑:“这是我们的事,与他何干?”
听罢这句话,她松了口气,如果柯长峰知道阿非是他的亲生儿子,恐怕又要起一场争执,如今的她实在很累,再无法继续折腾。
芥蒂一除,二人又恢复到当年的亲昵,时而回忆下往事,更多时候话题全围绕在阿非身上,似乎是为了成全段芝芝这些年的空缺,但凡阿非的趣事,秦笙笙全都详详细细得告知。
与段芝芝分手时,天已经像被泼了层墨般,黑得彻底,秦笙笙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回家去,出了电梯门远远就见到门口徘徊着一个身影,宋亦默近日一直忙着维诺的公事,自然是不可能出现,看那身高体型也不可能是她一直惧怕的那个人,到底会是谁?
秦笙笙怀着戒心,慢慢走近,待看清来人脸庞,立即松了口气,心又迅速提到嗓眼,面上还是堆起笑容,扬声道:“柯先生,好久不见。”
听到叫唤,柯长峰转过身朝她微微点头。秦笙笙大步迈向前,手脚利落得开了门。两个人很快就坐到沙发上。
“很抱歉,让您久等了。我给你倒杯水。”秦笙笙说着又立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住。
“不用了,我来只是送个东西就走。”
秦笙笙依言坐下,好奇得看着他从怀里拿出张米白色卡片,立即认出来:“是喜帖?您要结婚了?”
柯长峰微笑点头:“是的。”
她接过来,卡片上的新娘有一张娇媚的脸庞,盈盈笑容里又有止不住的聪慧。只听得他在耳畔道:到时候请你一定要出席,对了,别忘记把阿非带上。”
秦笙笙的身体僵了僵,又恢复常态,若无其事得道谢:“上次真的谢谢你输了血给阿非。”
“秦笙笙,你已经谢过很多次了,不累么?”柯长峰好笑看着她,轻松调侃。
“之前都没听过,怎么突然就决定了?”
“婚事其实早就定了,只不过因为我坚持,所以才拖了这么久。”
“咦,有此佳人,柯先生怎么舍得拖这么久?”
柯长峰笑,也不隐瞒:“因为终于知道前女友有了归宿,我总算可以放下心。”
“呵,想不到您是如此长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