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光皎洁,莲花池映着如银的月色显得格外宁静安谧。偶尔湖面吹过一阵风,莲香涌动,荡起轻轻涟漪。
我步出内室,留恋于莲花池边,深秋夜晚的莲花庄显得格外地冷,身上裹了白狐大氅还是觉得丝丝寒意沁入心脾。
内室中挂有一架古琴,我突然心血来潮,叫映霞搬了出来,安坐于莲花池边。
想起白天泛舟于莲花池上,我的内心竟然有种异常的冲动。现在的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也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来博取恩宠,我只是我,闻瑾容。一个从四品的嫔妃,我无意于后位,更不想成为后宫众矢之的。
可现在,有些事情却变得无可奈何,让人无法捉摸。
双手轻轻抚上琴弦,那感觉很生疏,许久都不曾抚琴了,可在我的指尖轻轻碰触下发出的那一声琴音却让感情在瞬间决了堤,那曲调就这么不经意间流泻而下。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恋人不知……”
曾几何时,我也曾在月下这样抚琴,这样痴迷地想着一个人,心境依然,可情境不在。
他是否也如此呢?
寂静夜晚只闻得我的琴声伴着轻风和莲香,谱写了一曲曲心事。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远处似乎有人在吹笛,琴笛和鸣,我弹我的长相思,他吹他的长相思,只是此处相思,相逢不知几何。
笛声渐行渐近,和着我的琴声,突然音调一变。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闻那笛声,竟有些丝丝怨忿。
我鼻子一酸,胸口似乎有样东西像要从喉间溢出,琴声嘎然而止。
少了古琴的和鸣,笛声显得有些单薄,他就站在我的身后,硬是吹完了那首苦楚的《雨霖铃》。
我转过头,看着他就静静地站在那儿,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清冷的月光斜斜地洒在他的身上,透出一层银色的光晕。那一双如星璀璨的双眸,透着隐忍和无可名状的孤寂。他慢慢地垂下握着笛子的双手,并未说话,只是轻拢了在微风中恣意挥洒的散发。
一时之间,我竟看得呆了。
不可否认,这个男子有着极具迷惑人心的魅力,就算他不是一代帝王,趋之若鹜的女人也是不计其数。可我还在计较一些什么呢?就算让他当成别人的替身,又如何?
只要能伴在他的身边,当谁都好,也许这是许多女人都想要的吧。
我站立着未动,心里想着该如何面对他,却见他走到我的身边,抬起了我的脸,柔声说道:“曾经朕是把你当成了玉柔,你跟她很像,有时候,会让朕分神。可朕知道,你像她,却不是她。先前发生的事情让朕很害怕,朕怕你也会像玉柔一样从朕的身边离去。现在朕只想告诉你,朕不会把你当成任何人的替身,你就是你。”
听着他情意绵绵的一番话,我竟然高兴不起来,他真得是把我当闻瑾容而不是刘玉柔吗?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人能取代柔皇后在萧晋轩心里的位置吗?还是自古帝王多薄情,至始至终他的心里永远都不会只装一个女人。
又或许他只是为了白天在莲花池上泛舟失神的一种解释。
“嗯。”我只是轻轻地回应了他的话,他是皇帝,他把我当成谁都可以。
月如水,夜如墨,寒意渐浓。
“容儿。”他伸出手搂过了我,而我便顺势靠在了他的肩上,两人相拥着入了内室。
今夜,我可以不是任何人,只是他的女人。
在莲花庄呆了十余天,我的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了。
抛开所有的一切,这十余天,我觉得自己过了一种不一样的生活,没有争斗,没有猜疑,我们就好像一对平凡的夫妻,过着男耕女织地生活。
只是,这种生活稍纵即逝。很快,我们就要回京了,突然我有一种恐惧感,我真得不想回去。
回去以后,只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可是想归想,在马车的车碾声中,我们还是回到了京城。
回来的第一天,我先去寿康宫拜见了怀仁太妃。
太妃见我一直都很和气,我看得出来,她还是蛮喜欢我的。
“芳淑仪,过来哀家身边坐。”怀仁太妃一见我,便让我坐在了她的身边。
她拉着我的手,轻拍了几下,婉声道:“哀家看皇上对你颇上心,你性情温和,跟玉柔这孩子倒也蛮像。这些年来,皇上终于可以把对她的感情放下,对你另眼相待,哀家也放心了,什么时候替皇上怀个一儿半女啊!”
听着怀仁太妃的问话,我突然脸一红,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她这个问题。
“呵呵,这种事哀家知道也急不来,最近宫里是出了很多事,你的身子也刚刚恢复,还应该再好好地调息一段时间,等身体完全养好了,才能给皇上生个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孩儿。”
怀仁太妃说完这话,转身又对身边的人说道:“芙菱,你去把哀家的那支白和人参拿来赐给芳淑仪。”
“是,太妃。”芙菱姑姑转身折回内殿,不一会儿便捧了一只锦盒出来,锦盒里面装了一支小小的人参。这支人参虽小,可我知道它的价值,白和小人参,世上难求啊!
我知道怀仁太妃的心思,便恭恭敬敬地接过锦盒,“谢太妃娘娘,臣妾一定好好调息身子,早日替太妃娘娘生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孙。”
“哈哈,好。时间也不早了,芳淑仪回宫休息吧,等空时,再来陪哀家嗑唠。”
“是,那臣妾先行告退。”
从寿康宫出来,我把那支小人参交给了映霞。
映霞接过锦盒的时候狐疑了一下,盯着锦盒看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映霞?我见映霞神色有些不对,便问道。
“娘娘,这只锦盒?”
“这是太妃娘娘刚刚赏赐的白和小人参。”
“奴婢知道这锦盒内装的是什么,可是这盒子?娘娘,您等会。”映霞放下锦盒,匆匆地跑了出去,等再进来时,她的手上也多了一只锦盒。
“娘娘,这只锦盒是当初揽月装信送来的,您看看,太妃娘娘赐给您装人参的锦盒是不是跟这只一模一样啊?”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当时我还没有在意,可现在仔细一瞧,这两只锦盒的木纹和花饰真得是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同一个人用同一块木块雕凿出来的,只是装人参的锦盒除了人参味外,没有任何的香气。
我打开当初装信的那只锦盒,浅浅地闻了一下。对于这只差点要了我性命的锦盒,我还是心有余悸的。
初闻之下,这只锦盒现在居然一点气味都没有了,看来这锦盒并不是用龙涎香木做的,香气也是后来人为加上去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引我入局。
“在本宫出事的时候,这只锦盒应该是送去太医院了,现在为何会在你的手中?”看来映霞是偷偷地把这只锦盒藏了起来。
“娘娘,说来也凑巧。那日奴婢去太医院替娘娘拿药时,无意看见这只锦盒开着盖子就放在一边。揽月已经死了,瑞嫔也去了清四所,这只锦盒对太医们来说已经没有用了。经过这些天,奴婢发现这盒子里的气味早已挥发殆尽,心里突然咯登了一下,便顺手拿了回来。”
听映霞这么一说,我突然为这个丫头的胆大心细而叫好。这件事情虽然明着看起来已经结束了,可是只有我知道,杀害李琴儿和谋害我的罪魁祸首依然还逍遥法外。而且想要揪出这个幕后黑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想破脑袋,我也实在想不出揽月口中的主子究竟是哪一位?
现在,太妃送我这支小人参,装的居然也是这样的一只锦盒。这锦盒应该也不是一只普通的盒子,否则太妃何以用它来装这世间难求的白和小人参呢?
看来,探究出锦拿的来源也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
既然太妃叫我得空时常去寿康宫坐坐,那我何不趁此机会,去问问太妃关于这只锦盒的来历。或许事情会有什么转机,如果这个幕后黑手不揪出来,我在这宫里恐怕也过不了几天安稳的日子。
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再次踏进寿康宫大门的时候,景贵嫔突然造访了。
“瑞嫔疯了。”她告诉我的事情不吝于一声惊雷,把我打懵了。
“好端端地为何就疯了,就算在清四所,才几日功夫,也不至于会疯啊?”
“本宫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有点奇怪,瑞嫔进清四所的头几日,听说清四所闹鬼,有太监看见一个像李琴儿的女人在清四所外面游荡。太监们议论纷纷,说是李琴儿的鬼魂来找瑞嫔索命,不几日,瑞嫔就疯了。”
此时,我的心竟像明镜一样清透,这世上何来的鬼魂,怕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吧,看来我应该去清四所见一见瑞嫔了。
“贵嫔姐姐,可否陪妹妹去一趟清四所。”
“好,本宫也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