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兴,我很兴奋。作为一个中国人,我第一次将礼物赠于外国学者。从某种意义上,我成了友谊的使者,使中外民间友谊得以发展。我没有接受他们的礼物,我只恭敬地收下了他们9位先生的名片。
亚科会,亚洲体育科学学术交流的大会;亚科会,世界体育组织对于亚洲体育科学研究全面审视的大会。亚洲各国人民通过体育科报会的一次大团结的友谊盛会。会上会下,会里会外,花絮多多,令人瞩目,令人难忘。
其实,我在亚科会大联欢中,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洋相,令我啼笑皆非。
大会接近尾声时,举办了一次高档次高消费的交谊舞舞会。几乎全体代表都参加了这次舞会。
舞会在香山饭店四季厅举行。舞池金碧辉煌,珠灯高悬,四壁张灯结彩,典雅高贵。上好的乐队,上好的音乐。池中爽滑发亮,流光异彩。四周接待室里水果、糖果、饮料、西点丰盛。长桌摆满,圆桌堆山,方桌铺齐,应有尽有。还有那舞台侧面特大的五层大蛋糕……豪华、经典、丰盛、阔绰的舞会呀!
音乐响起,坐在舞池周围的男士、女士们都兴奋起来了。我想看得清楚些,挤身坐到前排。突然,有一位男士中等身材,步履潇洒地向我走来,做了个弯腰伸手的姿势,请我跳舞。我愕然了,我认出他是吉林省长春市交谊舞冠军。他是一位体育社会学专家。只听他说:
“毛老师,请你跳支舞。”
说时迟,那时快,他立即邀我入舞池,准备跳一曲探戈。我急忙对他说,对不起王先生,我不会跳舞,更不会跳探戈,请你换个人吧。为了礼貌,他还是带我跳了几步,我不会挪步子,还会踩脚,走不动。我急中生智说:
“王先生,你看丘钟慧老师不是在那里吗?你赶快去请她跳吧。”
王先生跟我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就去请丘老师跳了。
只见王先生与身穿着黑色金丝绒长旗袍、脚蹬细细高跟皮鞋的丘钟慧老师翩翩起舞了。他们好似在作表演,对角斜穿整个舞池,步伐流畅细腻,身段姿势优美,动作热情撩人,甩头有劲,套路娴熟,有张有弛,舞艺高超。令全场掌声四起,欢声笑语雷动。
从那以后,我决心学跳交谊舞。
1990年亚科会使我如面春风,精神焕发。原来研究体育科学如此重要而有意义,它的领域宽得很,它的课题多得很,它的学问深得很。是我过去几十年中,闻所未闻的事,今日踏进殿堂感到深邃而神奇。
体育界有那么多武士文才,令我佩服。研究体育科学是人类的生存和发展的需要。我明白体育与其它社会诸因素如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军事、卫生、商贸、传播、新闻等等有着种种双向驱动的紧密关系。我们体育高校的教师不能为研究而研究,而要为世界、时代赋予我们的神圣使命而研究。
【十九】师生情谊父子亲
一天,吃过午饭,我照常踱步来到学生寝室。本班属管理大专班,住了二楼三个房间,还有一个女生住在三楼上。这个班级很畸形,十六个男生一个女生。当我走到208寝室时,伸手去推门,门却锁得紧紧的,推不动,于是我就喊道:
“开门,你们在里面干什么?”
二十多岁的大学生,关在里面干什么。平时我只要喊一声,他们就会应声开门,还问长问短的,十分讲礼貌。今天为什么情况特殊?
足足敲了三分钟,门终于开了,而且只开一条缝,我随即挤了进去。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里面五个男生全都跪在地上。最大的3七岁,最小的22岁,其余三个都20多岁。房间中间放一张书桌,一壶茶,五个小杯子,中间横搁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我进门就问: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都跪在地上?说!”
他们五个人低着头,脸色挺凝重,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又追问:
“为什么?你们这是为什么?都20多岁的人了,还要毛老师操心。把情况跟我说一下,没关系的。如果碰到困难,大家想办法来解决。你们不是一直把毛老师当做亲人吗?”
这时,他们还是跪在地上不起来,头渐渐抬起,互相之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互相会意后,终于有一个学生开口说话了:
“毛老师,我们可以把今天的事告诉您,请您不要说出去,行吗?”
我见他们五个强壮的男子汉相信我,而且愿意跟我谈,我就应允了他们,表示不会说出去。
于是一个同学说了真话:
“毛老师,我们五个大男人在一起不是做坏事,我们是在结拜金兰。今日无酒,不能喝血酒,就以茶代酒,滴血饮茶,结拜兄弟,永不相负。”
我听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把那把水果刀收了起来。我严肃而亲切地对他们说:
“同学们,喝茶可以,手指可不能滴血。你们想歃血为盟吗?笑话!现代社会谁还会有这种封建意识呢?说不定是原始部落遗留下来的残余做法呢?对于中国古代流传下来的习俗,我们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能全盘接收。你们讲团结友爱是应该的,不结拜兄弟也是兄弟,何必据此礼数呢?快起来!起来!”
在我的催促之下,他们五个都喝了一小杯茶,然后把五只手撂在一起,“嗨”了一声,站了起来。
接着我又追问他们:
“这样算不算结拜了?”
他们齐声说:
“结拜了。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排得清清楚楚。”
我说:
“我今天教导无方,我说的话就算没有说过。我走了。”
他们五个一齐堵着门,不让我走。要我坐下息息气,说感谢毛老师的教导,学生们一定会争气的,不会丢我的脸,不会去干一件坏事。
没奈何,我手里拿着那把亮光闪闪的水果刀,走出了寝室,径直回家了。
后来,我从旁观察他们五个,能静下心来学习,毕业论文选题很认真,互相启发,互相提供参考资料,互相交流学习、训练、带队、科研的经验。各自写成详细的论文提纲后,主动拿来给我看,还到我家上门来请教。他们与我家常来又常往,我在各方面给他们以帮助,他们也从各方面帮助我的家庭。时间一长,一飞和一游都很喜欢他们,称他们为兄长。
他们的五篇毕业论文都写得不错,考试也考得好,圆满完成了大专的学习任务。毕业期间,他们协助我做了不少毕业班结束工作,因为那个老大本来就是全班的班长。
门铃响了,我站起来准备去开门,感觉有点头晕,有点累。开了大门,使我大吃一惊——来的竟是位不速之客。
这位客人是秦燕子陪同前来的,她叫白如云。我很惊讶,不知怎么打招呼好。还是她先开口:
“阿妹姐,最近好吗?我来看看你。来,燕子,把我送给阿妹姐的东西提进来。”
我连忙客气地说:
“什么东西呀?这么多水果,我不能无功受禄呀。白医生,你能光临寒舍,我很高兴,为什么要带东西来呢?这是不作兴的。”
寒暄之后,三人坐定。雷英和两个孩子都不在家,正好清静好说话。
白如云是个快言快语之人,她马上说明了来意:
“夏雨出去开会了,没能一起来,我就找了个老部下好朋友陪我过来。小秦这个人很讲感情,我一个电话,她就陪我过来了,否则我还不知道大学教授家的门朝哪边开呢。”
白如云果然是那号人,说话比蜜还甜,很会来事,她那副有事有人,无事无人的嘴脸显露得很清晰。看来,这个女人上门,必定有事求我。什么事呢,我压根儿想不出来。
秦燕子看了我几眼,又瞄了一下白如云。
我懂得她的意思,叫我不要多说,让白如云讲。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从来不来我家的凶婆娘,突然登门,一定有事的。我作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准备她发难,准备她寻事。
白如云亲切而客气地说:
“阿妹姐,你是夏雨的老同学,他过去对你不够厚道,多有得罪,对不起!相信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相信你是不会计较的。我没有经常来看望你,真是抱歉!相信你是个大气大量的人,不会跟我计较的。现在我家有个困难,想请你阿妹姐周旋一下。一贵读书比较用功,到了高中,他偏科语文,数理化成绩一般,明年高考很可能无望。所以,想来考体院管理系,阿妹姐你看如何?”
我以为是什么难事,原来是关于一贵上大学的事,我听后紧张的情绪就放松了,插在弦上的箭就掉了下来。我想,这件事你不来求我,我也会帮助一贵的。我坦然地说:
“白医生,关于一贵上大学的事,只要你们父母打定主意了,一贵自己愿意来读体院,我会尽力相助的。你太客气了,不必讲礼,不用送礼。”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下事真有说不清楚的时候。
白如云来求我,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而且还找了一个以前的小护士“狐狸精”来作陪。以前亲如手足的老同学夏雨竟然不敢出面。我是越来越想不清楚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其实,我心里很想一贵能到体院管理系来学习……在这个月明星稀的炎热夜晚,五兄弟和我们在我家演出了一场令人心潮难平的活剧。
晚饭后,那五兄弟一个个先后来到我家,有的是走来的,有的是跑着来的。一张张亲切而激动的面容告诉我,他们是特地来告别的。可能有许多心里话要说。
我泡了一壶茶,摆好杯子,大家在圆桌边团团坐下。
我和雷英都很重视临别赠言,师生间谈友谊讲亲情,互相鼓励,共同展望未来。
我亲切地对他们说:
“五兄弟,好样的,在班上处处带头,是我的好帮手,毛老师再次谢谢你们了。那回,一飞在大学里生病了,是你们把她送进医院治疗。那回,我去天津开会,盛夏之中,雷老师中暑了,还发高烧,是老三和老四来家照顾,还陪雷英老师去看病,还买来几袋冰块替雷老师敷头,病情才得以减轻。你们就是我的亲人。”
五兄弟中的老大终于言归正传了:
“毛老师,雷老师,我们五兄弟今天是特地来告别的。我们对两位恩师有一个请求,请你们一定要答应。两位恩师对我们弟子恩重如山,我们说不尽,道不完。今天,唯求两位老师答应我们一件事。”
我说:
“你们要我们做什么,只管说,还请求什么?只要我们做得到的,决不推辞。”
我的话声一落地,五位学生依一字排开,刹那间,“扑通”一声全都跪在地上。每个人在油漆过的水泥地板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老大说:
“雷老师,毛老师,请求你们做我们五兄弟的义父义母吧!父母大人在上,今后我们五兄弟就是你们的义子,你们的儿子。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你们说对吗?”大家一起叫了一声义父义母。
老四还叫道:
“对!雷老师就是我们的义父,毛老师就是我们的义母。义父——义母——”
我和雷英惊呆了。我们感谢五位学生的热情,同时又感到不能这样做,不能拜义父义母。我把他们一一拉起说:
“同学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拜我们,咱们早就是亲人了,不用据此礼数。我们不搞封建残余的这一套好吗?不拜会更好些,更自然些。”
雷英也劝阻他们,请他们一定不要进行这场拜义父义母的仪式。他感谢同学们的好意了,并说明,我们永远热爱你们五兄弟。
我和雷英用尽力气把他们一个个推到书房窗口旁边,不让他们再往前跪拜。推了一次又一次,推开了又过来,拉起了又跪下。五个彪形大汉把我们累得筋疲力尽,还是推不开,拉不起。五兄弟依然长跪于地。他们说:
“如果义父、义母今晚不接受我们,五兄弟会长跪到天明,我们绝不起来。”
当时我已经泪流满面,雷英也泪流满面。五兄弟还是低着头不起来,活像五头犟牛。我们被学生的深情所感动。夜,黑的,除了我家有灯光之外,到处是一片漆黑;天气,是那么的热,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淌着汗,衣衫都湿透了,屋里热得像蒸笼,窗外的树叶仍然纹丝不动,然而我们师生的心更热。
我左右为难,找不到万全之策。
推来拉去的大约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我们两老已经声嘶力竭了,学生们流着泪还流着汗,可怜双腿的膝盖都跪红了。
最后,我突然拍板定案了:
“好吧,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今晚我们就收你们为义子了。请孩子们起来!”
这下倒好,五个人高马大的儿子,每人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还同声呼喊:
“义父、义母在上,请受孩儿们一拜。”
于是,我和雷英把他们一一扶起,亲热拥抱。大家是热泪盈眶,汗流浃背。说不尽的师生情,道不完的母子爱。
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已到了次日的凌晨3点。我催他们赶快回宿舍去睡,明天7时要起床,9时集体上车要送行。
在这个黑的闷热的夜晚,我和雷英一夜忙到天亮。
既然为人义父、义母,我们拿什么东西赠与他们、做个纪念呢?
因为长期的贫困,家里值钱的起眼的东西不多。打开大柜子和壁柜,见到的是一包包一叠叠破旧的衣服,孩子的旧而小的衣服较多,各种颜色的毛线团较多,还有破旧的洗得干干净净的鞋子和袜子,没有什么好物件。突然,我想起来了,两口大箱子里还有几件好东西。我和雷英使劲地找,拼命地翻,总算找到了几件“宝贝”。
一支英雄金笔,一块杭州丝绸,半斤上海牌毛线,一把小小的宜兴紫沙壶,一只小小的古董花瓶。好了,就是它们了,我和雷英欣喜异常。同时洗了二十余个鸡蛋,煮了一大锅茶叶蛋,五个一包,以作路餐。
两个人在临湖的五层楼上彻夜未眠,紧张地忙碌着。外面是雾气腾腾,厨房里是热气腾腾。准备一大清早去学生宿舍,把礼物和茶叶蛋送到五兄弟手中。
9点30分,我们在学生寝室外的马路边,送别了全年级的学生。只见我班17名学生与我挥泪告别,只见其中的五兄弟饱含深情地提着行李和我家的礼品与我和雷英挥泪作别。霎时间,我的眼睛模糊了,那五兄弟的形象模糊了,随着汽车的喇叭声响,车轮滚滚,五兄弟的身影在我的视线中渐渐淡出,渐渐地消失了……我和雷英还站在那路边,一动不动。
一年一度送别老生,一年一度迎接新生。
今年的新生中,迎来了一个最令人炫目的帅哥,那就是夏一贵。一贵1。78米的身高,端正的五官,温和的微笑。这形象真是叫人喜欢叫人爱。他住在体育管理系学生寝室里,经常到我家来玩。
一飞和一游见到小弟一贵来上大学了,不知怎么高兴才好。一飞在武汉大学政法系学习,一游在湖北师范体育系学习,一前一后都快毕业了。一贵虽说是读体大,实际上是个小书生,一个涉及体育科学的文人。他修的是体育新闻专业。我特别爱一贵的文雅、温柔、懂事、明理,好像不是白如云生出来的,的的确确是夏雨年轻时的翻版。
夏雨一直没有来找过我。尽管我与他有矛盾,隔阂深,但对于一贵,我一定是关爱有加的。
我要求一贵全面补课。指导他读了很多书,如:新闻学、体育学、现代汉语、古代汉语、写作学、中国古典文学名篇选读、中国现代文学名篇选读、体育新闻ABC、应用写作学等等。要求他一边博览群书,一边广泛摘录,一边写读书心得。由于这些书籍给予他的补给,一贵的新闻写作的基础就打得比较好。
我还要求一贵,随堂学习,积极撰写新闻稿,争取公开发表。在读体育新闻的三年中,一贵在各种报刊上总共公开发表大小稿件258篇之多。从“豆腐干”写起,一直写到2000字左右的新闻稿。可谓成果累累!成为年级学生公开发表新闻稿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