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音乐世家的“小明星”
1954年11月14日上午,美国南方亚拉巴马州伯明翰市一所高中的音乐老师安吉妮娜·赖斯在该市一家医院产下了一个活泼健康的女婴。由于当天是星期天,安吉妮娜的丈夫,当时在伯明翰城南第6大道一座基督教长老会教堂担任牧师的约翰·赖斯正在教堂给信徒布道,没能到医院陪伴在妻子的身旁。
身材高大魁梧,心地善良的约翰·赖斯同时在伯明翰一所黑人高中担任学生指导顾问与橄榄球队教练。约翰·赖斯曾希望能有一个儿子,因为他希望儿子以后可以与他一起共同分享对体育运动的爱好,他可以培养儿子打篮球、棒球与橄榄球,做一个运动明星。当他布完道从教堂赶到医院看到妻子产下一个可爱的女孩儿时,虽然有点失望,但仍感到开心,认为这是上帝给他们夫妇的恩赐。这个女孩是约翰·赖斯的第一个孩子。
出生于音乐世家,热爱音乐,并受过良好的音乐熏陶与训练的安吉妮娜根据一个意大利的音乐术语——康朵莉扎,意思是甜蜜的表演,给她心爱的女儿起了个特别而动听的名字——康朵莉扎·赖斯,小名或昵称叫康迪。安吉妮娜的母亲与祖母都会弹钢琴,她希望作为她们家第四代的女儿能够继承她们家的音乐天赋与传统,将来能够像她一样有一个音乐生涯。
安吉妮娜出身于亚拉巴马州一个信奉宗教并十分重视教育的黑人家庭,出生时,阿拉巴马州像美国其他南方州一样,对黑人的种族歧视十分严重。美国的南北战争虽然摧毁了奴隶制度,让黑人得到一些政治自由,但深深植于南方的白人至上的传统意识形态与思想文化却没有受到根本的冲击,南方的广大黑人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自由解放,更谈不上什么种族平等。黑人虽然不再是奴隶,但仍被南方白人统治阶级看做是劣等民族与次等公民。从19世纪下半叶一直到20世纪中叶,美国南方各州有许多不成文的种族隔离社会规定,不让黑人与白人接触。如黑人的子女不得到白人的学校就学;黑人不得与白人在同一个餐厅用餐;黑人不得与白人同用一间公共厕所;黑人与白人乘坐同一交通工具,如公共汽车或火车时,必须坐于与白人相隔离的位置,而且得坐在车子的最后面,等等。
这之中,伯明翰被认为是美国南方各州中种族歧视与种族隔离最严重的一个城市。
伯明翰市成立于1871年,那时美国内战刚刚结束不久。伯明翰在美国内战结束后进入一个高速发展的重建时期,其钢铁冶炼、工业制造、化工纺织、铁路运输,以及金融保险与医疗卫生,都比较发达。但从该城建立的那一天起,伯明翰的工业,所有的政治经济与文化资源都掌握在白人统治阶级手中,该城的10多万非洲裔的黑人居民,从未在经济、政治、文化教育与社会生活中享有白人那样的权利,而且他们所居住的地方完全与白人相隔绝。在赖斯出生时,伯明翰的种族歧视与种族隔离情况仍然十分严重。例如,在伯明翰的所有公共场所,从车站到餐厅,从学校到医院,从图书馆到电影院,从住宿的旅馆到游乐的公园,都贴有告示,公开指明黑人与白人相隔离的区域,任何黑人不得违犯,否则,将受到严厉的惩罚,甚至受酷刑与死刑。与此同时,白人统治阶级为了保持他们比黑人高人一等的优越地位,不让黑人进教育设施与师资好的白人学校,不让他们的子女得到良好的教育;在工作岗位与职业上则不让黑人从事有技术有知识的工作,限制他们只能进行没有技能的体力劳动与服务性的工作,让广大黑人永远处于社会的最底层。
安吉妮娜的父亲阿尔伯特·罗宾逊·雷没有上过学,没有受过正规的学校教育。但他是一个勤劳自信的男人,注重维护个人人格与尊严。他坚信,一个人通过勤劳的工作与个人努力,一定能够获得成功。他凭借勤劳的双手与不断奋斗,使自己过上小康生活,并娶了知书达礼、会弹钢琴的玛蒂·卢拉。雷与卢拉结婚后共同勤奋工作,成为在伯名翰有点名望的黑人中产阶级的代表,并是该城为数不多的几个拥有汽车的黑人家庭之一。
有了孩子,雷与太太总想孩子不受种族歧视与伤害。康迪的舅舅回忆说,他父亲宁愿他们回家上厕所也不让使用种族隔离的公共设施,“实际上,我一生从未坐过种族隔离的公共汽车。”当时伯名翰许多黑人都在白人家里做工挣钱,这是十分正常的情况,但安吉妮娜的父亲不许孩子们到白人家去打工,担心他们受到歧视与伤害。雷说:“要想想,你们是雷家的孩子!”
安吉妮娜的母亲玛蒂·雷弹得一手好钢琴,她从小就对安吉妮娜进行严格的钢琴与音乐训练,并在文化修养与道德品行教育方面对她进行严格要求,期望自己的女儿通过接受良好的教育,成为一个专才,并能够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在父母的精心培养教育下,安吉妮娜完成了大学学业,并在伯明翰城西南部的一所黑人中学——富野工业高中担任音乐与自然课老师,同时利用周末时间在教堂的祈祷仪式上伴奏管风琴。
安吉妮娜的丈夫约翰·赖斯出生在路易斯安那州巴敦路脊一个宗教信仰浓厚的黑人家庭。约翰的父亲曾是一个种植棉花的佃农,但他从小就想当一个牧师,做一个有教养有知识的人。为了摆脱佃农身份而做牧师,约翰的父亲依靠种植棉花与助学金,从一所专门培养黑人牧师的大学毕业。大学毕业后,约翰的父亲成为一名基督教牧师,并在伯明翰城西南部黑人集中居住的地区建立了一所基督教长老会教堂。他的儿子,也就是康迪的父亲约翰·赖斯,从小受到父亲的影响,也立志做一个牧师。他在大学毕业并取得神学硕士学位后接管这所教堂,并在这里认识了周末在教堂伴奏管风琴的年轻漂亮的老师安吉妮娜·雷。到小康迪出生时,这个黑人家族在当地已有了相当不错的社会地位。
约翰·赖斯的家位于伯明翰一个与白人社区完全隔绝的名叫提图斯威勒的地区。在这个地区居住的基本上都是中产阶级的非洲裔美国黑人。他们中有的人当老师,有的人做牧师,还有的人是商店店主,甚至还有人做医生。这些中产阶级的黑人都置有自己的房产,衣食无虞,在这个属于自己的社区中生活。小康迪出生在这样一个由黑人中产阶级家庭组成的社区,使她从小就得到经济生活的保障,没有物质匮乏之虞。
就在康迪·赖斯出生的那一年,美国民权运动与教育历史上发生了一件影响美国黑人生活的大事。
1954年5月17日,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就美国全国有色人种促进协会提出的针对种族隔离的“布朗对教育委员会”案件进行裁决,指出在美国公立学校实行了多年的种族隔离政策与措施违背了宪法,特别是违背了宪法第14修正案规定的“任何州不应拒绝对任何人提供平等的法律保护”。宪法第14修正案所指的“任何人”当然也包括美国的黑人。因此,联邦最高法院的裁决针对南方各州公立学校自19世纪末以来一直奉行的所谓“平等但隔离”(即容许黑人的孩子也能像白人的孩子一样上公立学校,但他们不能上白人孩子就读的学校,而只能上全是黑人的学校——作者注。)的政策特别指出:“在公共教育领域,‘平等与隔离’的政策是没有法律基础的。隔离的教育设施是不平等的。”联邦最高法院的裁决最后要求所有的公立学校在一定的时间内取消种族隔离的政策。
联邦最高法院的裁决公布后,美国许多州的公立学校,特别是南方各州的公立学校,都对这个裁决视而不见,根本不打算执行。一年之后,联邦最高法院再次要求各州执行其取消公立学校种族隔离政策的裁定,同时,也承认,要各州在短时期内出台一个取消种族隔离措施的时间表相当困难,仅要求以“谨慎的速度”进行。《时代周刊》当时发表的一篇文章指出,美国的黑人想要得到与白人在教育上平等的地位,还得耐心等待。他们必须等待联邦最高法院促使各地方法与州法与联邦宪法接轨时,才能实现其让自己的孩子得到真正平等的教育机会。
康迪·赖斯出生时,尽管美国黑人,特别是南方各州的黑人仍面临种族歧视与种族隔离的藩篱,但由于有了联邦最高法院的介入与裁决,在他们追求种族平等与自由的地平线上已显露出了曙光。
康迪·赖斯的父母都亲身经历过种族歧视与种族隔离的残酷现实,他们没有把自己孩子成功成长的希望寄托在突然间的外在环境的改变上。他们像自己的父辈那样,重视独立与教育,认为给予孩子良好的教育是帮助其通往成功机会的最重要途径。
从康迪·赖斯出生那一天起,父母就认为她是一个特别的孩子,对她的未来充满期望与梦想。康迪·赖斯的父亲约翰曾告诉一位朋友说:“康迪不属于我们,她属于上帝。”他相信,他的女儿长大后能够成就一些重要的事情,能够给这个世界在某些方面带来改变。基于这个信念,约翰与他的妻子从康迪懂事那天起就尽力为她创造一切机会。如果小康迪对任何事情与任何活动表现出兴趣,他们都鼓励并创造条件让她去尝试。
受弹钢琴的母亲与外祖母的影响,康迪在3岁时就对钢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时,由于父母都很忙,不得不经常把她送到外祖母家由外祖母照顾。外祖母当时在家里带了一些学钢琴的学生,当外祖母教学生弹钢琴时,小康迪就在旁边看与听,她有时甚至跑到钢琴旁学着外祖母的学生用小手指在钢琴上敲几下。
2005年新年元旦,在接受纽约一家电台音乐节目——“音乐发烧友”的主持人吉尔伯特·卡普兰的空中采访时,赖斯向听众介绍了她小时候开始学钢琴与音乐的经历。赖斯说:“音乐在我的儿童时代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我母亲弹钢琴。我的外祖母弹钢琴。我的曾外祖母也弹钢琴。她们中有人是在教堂演奏的音乐家,但我的外祖母是钢琴老师。当我父母去上班时,我呆在外祖母家由她照顾。当外祖母教她的学生弹钢琴时,我会跑到钢琴旁‘砰砰砰’地敲几下。于是,外祖母就对我母亲说,让我教她弹琴吧。我当时只有3岁,我母亲认为我这时候学弹琴也许太小了一点,但我外祖母坚持要试一下。结果,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弹钢琴。在我学会认字以前,我已学会了读谱。”
为了培养幼小的女儿弹琴,康迪的父母专门为她买了一台白色的幼儿小钢琴与琴凳,让个子还没有钢琴高、充满一脸稚气的康迪能够自己在这台小钢琴上练习弹奏。康迪·赖斯至今还珍藏着一张小时候她坐在小琴凳上,在那架白色的小钢琴上练习弹奏的照片。
康迪的外祖母与母亲在她幼年时对她进行了孜孜不倦的钢琴与音乐教育。周日白天时,小康迪在外祖母家由外祖母教钢琴。晚上回到家则由母亲教琴。星期天,当父亲到教堂传经布道,母亲到教堂为唱诗班演奏风琴时,小康迪与父母一起到教堂,坐在教堂里母亲弹风琴的凳子旁,看母亲弹风琴,有时还用小手和母亲一起合奏。康迪学习弹奏的第一首钢琴曲是《上帝——我们多么好的朋友》。她学会的第二首钢琴曲是《奇妙的恩典》。因家庭背景的关系,康迪小时候学习弹奏的都是与宗教有关的曲子。在外祖母与母亲耐心细致的教授下,小康迪表现出极其出色的音乐天赋。4岁时,她掌握了一些曲子,并进行了首次钢琴独奏会,演奏了柴可夫斯基的《木偶的葬礼》。康迪的父亲对女儿的音乐天赋与表现非常自豪,经常笑呵呵地称她为“小明星”。
安吉妮娜在康迪年幼时就认为她女儿在各方面极具天赋,是与其他孩子不同的儿童。为了证明这一点,她与丈夫专门带女儿到亚拉巴马州的南方大学进行心理与智能测试,结果真的证实了他们夫妇的猜想——康迪的心智超越于同年龄的一般孩子。安吉妮娜兴奋地表示:“我知道我的孩子是个天才!”
为了让女儿在音乐与艺术方面的天赋得到全面发展,康迪的母亲除了教她学钢琴,还让她到教堂的唱诗班学习唱圣歌,同时还学习芭蕾舞与踢踏舞。在5岁时,康迪已在钢琴弹奏、音乐歌唱、舞蹈等方面都得到有益的培养与发展。音乐艺术方面的发展进一步刺激了小康迪智力上的发展,她当时的心智与语言能力已比同年龄的孩子要超前许多,而且她认的字也比其他孩子要多。当康迪5岁时,她的母亲决定送她上当地的一所公立小学。但学校的校长以康迪的年龄不够不让她报名。康迪的母亲为了女儿的教育成长,决定暂时辞去学校的教书工作,自己亲自在家里教她,哪怕家庭收入减少一半也在所不惜。
康迪的父亲约翰·赖斯也坚决支持妻子暂时辞去工作留在家中教育孩子的决定。康迪的父亲认为,教育是一个人最好的投资与自卫。他经常说:“如果知识在你的头脑里,是没有人能够拿走的。”而且赖斯家相信这样一条严峻的真理:只有当黑人的孩子们付出的努力比白人孩子高出两倍,他们才能平等;高出三倍,才能超过对方。
安吉妮娜辞去工作呆在家里教育培养康迪期间,为女儿制订了严格紧凑的学习时间表,充分利用每天的分分秒秒。康迪母亲的一位好友说,安吉妮娜像教正规小学一样来安排女儿的每日课程,她们除了在一起弹琴练琴,学习文化课,基本上没有什么玩乐时间。安吉妮娜每天都给女儿安排了很长的弹琴时间。她不仅重视为女儿打下扎实的钢琴基本功,还注意女儿的弹琴技巧,同时,注重培养孩子记忆乐曲曲谱的能力。安吉妮娜相信自己的女儿是个与其他孩子不同的有天赋的儿童,她希望康迪将来能成为一个一流水平的钢琴家。为此,她倾尽全部心血来开发培养康迪的才能与潜力。
在母亲的严格教育与亲自监督下,康迪在小小的年龄就养成了聚精会神、专心致志的习惯与能力。到了母亲规定的弹琴时间,她不要母亲督促,就会自动坐到琴凳上去弹琴。康迪的小姨,安吉妮娜的妹妹说,康迪完全像她的母亲与外祖母,从小就对钢琴着迷。“康迪从很小很小时候起,就对钢琴执着,弹琴的时候专心致志。她会在某个时间里自己去弹琴,而不要任何人提醒她。”
康迪后来多次在采访中告诉媒体与听众,她小时候在弹钢琴的母亲的教授指导下,每天有上不完的钢琴课,练不完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