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火指挥着陆司机按照她的记忆路线行驶,过程中还打了个电话说半个小时之后到。
陆司机被转的快晕了,满脸忧愁的把车停在‘当时’爱尔兰咖啡馆的车位,“灿火,你早告诉我是这个地方,真的不用绕成这样。”
“……我不知道店叫什么名字而且我每次来都这么走。”
“原来你这么迷糊还是个路痴啊,怪不得电动车上都要装导航。”陆逸风大笑,不过灿火这种神一般诡谲强势的存在竟然是个路痴,而且记性不好,突然又可爱出了一个新高度。
灿火觉得陆逸风的笑点很奇怪,不知道店名不认识路有那么好笑?
推开‘当时’的门,里面已经空无一客,一队衣着整齐划一的服务生整齐划一的等候着,领头的是个穿着大厨服装手里拿个大汤勺满面笑容的男人。
陆逸风看这场面有点莫名奇妙,他知道这家店,在厉北以纯正的爱尔兰咖啡闻名,也只卖这一种咖啡,Jason就喜欢他们这的,但陆逸风始终认为爱尔兰咖啡是一种悲伤的饮料。
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当时’,简单方正的木质桌和椅,很简单的陈设,但简单之处无不体现着这家咖啡店拥有者的用心和执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异样,‘当时’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里是灿火的第三个家,第一个是大宅,第二个是VIN,自然熟门但不能说她熟路,她让店长也就是手里拿大汤勺的男人叫人带陆逸风先去二楼,自己去拿菜单。
二楼只一个房间,挑高很高,整个像一件大的可怕的中世纪古董又像一间陈旧空旷色调偏暗的卧室,面积都快赶上灿火家大宅客厅了,放眼望去连个隔断都没有,完全开放,摇椅壁炉沙发书架床地毯餐桌离的都很远像彼此不认识,一切都是旧的,但一尘不染。
灿火在楼下看菜单,汤勺在她身边陪着,像聊天似的说道,“上周招了一个兼职的大学生,人又甜又勤快。”
“嗯,有什么变动你跟小勤说就好,要紧的她会报给我,剩下的我来了自然看得见。”灿火冷淡地说。
汤勺的笑脸都垮下来了,灿火看眼角扫他一下,忽然浅笑朝他勾勾手指,他俯下身,灿火问,“咱们店叫什么名字?”
“喂喂喂,晓灿,明天我是不是得去买个三米高的大牌子写上‘当时’两个大字杵在店门口你才能上点心?”汤勺内心崩溃脸上也是一副崩溃的表情。
“当时……当时的月亮?”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楼兰在的时候宗旨不就是你开心,全世界都开花吗?我们坚决贯彻执行。”
“就要最新的吧。”灿火把菜单合上,其实根本不用看菜单,汤勺给她准备的菜单不管她来不来每周都会更新一次,她要是不喜欢再换别的,一般她都不会不喜欢。
灿火上楼看见陆逸风站在窗口望着窗外,忽然觉得他好像心事重重,“陆逸风?”
陆逸风回过头来,又转回去,“这家店是你的?”
“是别人送给我的。”灿火慵懒地靠在壁炉旁边一个很矮的椅子里,神情放松,壁炉里的火光闪烁跳动,这在飞雪的冬天真是温暖到治愈。
“那个人呢?”
“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陆逸风转过身来靠着窗边,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是崇白?”
灿火缓慢的摇了摇头,修长纤白的手指轻轻的在眉毛上滑动,“是楼兰。我的人生里都是你听不懂的人名,还是不要听的好。”
“可是我想知道我错过的你的过去。”
灿火冰眸微眯,沉默了一下,微垂的眼睫轻轻颤动,“一见如故,但是我们没有在一起,我以爱情的名义伤害了他,他走了,寻找爱情的意义,我不知道意义这中东西有多重要,但总有人需要。”她抬起一双冰眸看向陆逸风,“我没法理解。”
陆逸风微皱着眉,看她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风轻云淡,不知道是真的冷血还是真的从来没有在乎过,眼里什么都没有是真的什么内容都没有,为什么他看不懂她呢?
三声敲门声,一队服务生进来把菜品一一摆在餐桌上,无声无息,仿佛他们并不存在,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专业培养的。
灿火也像没看见他们一样,继续说,“他说过很多话,我记得很多,他说,他会爱我一辈子,我问他,你怎么证明,他说,很容易,人死一辈子终结,如果你现在让我证明我可以马上去死,我当时不知道怎么突然笑不可遏,说不许他死,希望他100岁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你说他多傻啊,怎么可以因为爱情为一个人去死呢,只为这一个理由活着不是太单调吗?”
汤勺敲门进来,看陆逸风一眼,满面笑容背着手朝灿火走过去,蹲在她旁边掩唇说,“晓灿,这人不是荣风汇远太子爷么,你跟他说这些这人不一般啊?”
“别不懂规矩。”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汤勺猛点头,又问,“小勤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你去问小勤,我拒绝回答你这种问题。”灿火站起来往餐桌那边走,“陆逸风你过来。”
汤勺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我今天送的花被她给退回来了,我好伤心啊。”
灿火斜眼,“你送的什么花?”
“当然是小勤喜欢的蓝色妖姬。”
“谁说小勤喜欢蓝色妖姬的。”灿火不耐烦地赶他走,“给你两秒钟消失在我面前,否则后果自负。”
汤勺瞬间蒸发,灿火看一眼餐桌上这些精致无比的菜肴,对陆逸风说,“这里的菜单每周都更新,搭配的很好,汤勺很专业,他就喜欢研究这些,但在他这菜单固定不能拆开点,我就自作主张选了新菜单的,这些还行吗?”
“很好。”陆逸风和灿火两个人坐下吃便饭,温和安静,这感觉像是生活在一起很久的一家人。
只是陆逸风没想到灿火早就拥有过这样义无反顾深刻的感情,早就有人在他都不知道她在哪里的时候就把她爱的这么好,看的出来她并不如她的语气那样无所谓,只是已经释然,他试探着问她,“现在呢?”
“什么?”
“如果你找他,就一定会知道他的消息。”
灿火浅笑,很安静,笑的那么美,这是他陆逸风爱的人啊,周身散发的光华让人移不开眼,印象中她好想还没有这样笑过,她拒绝那个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笑的吗?
“我为什么要找他?我没有办法给他爱情,相见不如怀念。”灿火脸上忽然出现不同的笑容,他甚至在这笑容里看见了真诚,“你不要太天真,相信承诺敌得过时间。”
陆逸风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不再说话,低头默默地吃东西,也许她今天请他吃的这次便饭不仅仅是吃便饭这么简单,她想让他放弃,叫他不须做无用之功,忽然有些食不知味,心底冒着丝丝寒气,他此时此刻才不得不承认他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眼前的这个人,最后他实在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找崇白?你爱他吗?”
灿火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爱他吗?爱崇白吗?爱。如果崇白没有不知去向,和纪凛冽分开之后伤痕淡去终有一天他们会在一起,只有她能爱他,别人谁都不可以。
从陆逸风问完这个问题,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时间不早了,他们俩个从楼上下来,刚才整齐划一在门口迎接的人又整齐划一的在门口恭送。
坐在车里,灿火侧过头认真地问,“陆逸风,你知道爱尔兰咖啡是什么意思吗?”
陆逸风怅然,微微一笑,“思念此生无缘人吧。”
灿火点点头。
车开到大宅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灿火哈欠连天地自己推门下车,“回去休息吧,晚安。”
“等等。”
灿火回头,陆逸风走下来,站到她面前,头顶繁星密布,可他的眼眸却比天上的星子还亮,他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着,“情人节快乐。”
灿火嘴角浮起浅笑,垂在身侧的双手缓慢地抬起来搂着他的腰,“很快乐,就是追了个尾。”
陆逸风放开她,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容依旧明媚灿烂,眼底苍凉苦涩的情绪渐渐升腾,“灿火,我爱你。”
他坚定,飞蛾也有选择扑向火的权利。
灿火什么也没有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浅浅的笑,风吹得几缕发丝飘在她眼前和着晶亮的冰眸,在这妩媚的夜空下极尽闪耀。
她以为,谨慎的沉默就是最精明的回避。
“好了。”陆逸风在这样的对视中败下阵来,垂下散着余温的眼眸,绕道车尾从后备箱里取出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我知道你喜欢什么。”
灿火笑着接过玫瑰,精巧玲珑的鼻子凑近闻了闻,沁人心脾的花香,她是从来不会拒绝红玫瑰的,虽然她有一整个花圃的红玫瑰,但好像一下都不如这个香了,“陆逸风,谢谢你。”
陆逸风脸上的无可奈何和失落打湿了灿火的心,她看他走远才回去,插了门卡面无表情的按密码,进门换鞋,弯下腰把玫瑰花立在地上,伸手拨弄拨弄,很喜欢的样子。
一抬头,突然看见里面的大厨房有光透出来,一个模糊的人影埋在沙发的尽头,只看得清一双修长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