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火凛然一惊,倒吸一口气迅速靠在墙上,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打电话给陆逸风,她甩甩头努力让自己镇定冷静下来,眼神忽然瞟向门,悄悄退到门边刚打开门想跑,坐在沙发上的人就淡淡开口,低沉的声音夹着诱惑人的磁性,“你回来了。”
传到灿火这边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她却突然放松下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刚刚真的吓了一跳太紧张现下有点放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忘了开灯径直走到沙发的另一端坐下,对面的人不说话,灿火也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头,客厅里黑漆漆的,只有玫瑰花散发出魅人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飘来,偌大的客厅一时间安静的可怕。
他们默契不语,却各自心怀鬼胎。
黑暗中,四目相对。
即便是微弱到快要熄灭的光线,只能看清楚对方模糊的轮廓,但他们都知道对方在注视着自己。
四十分钟在沉默里悄然成为了过去时,最后还是灿火忍不住了,如果就这么坐着,她相信他绝对可以坐到天亮,但她并不想这么做,“纪凛冽,你找我有事?”
“没事。”
灿火一下被他噎的接不上话,半晌嘴角浮起一丝自嘲的浅笑,好吧,那就这么僵到天亮好了,耐心和时间这种东西如果她肯给,那就是要多少有多少。
接着又是一阵临界死亡的沉默,屋内的气压似乎极低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纪凛冽忽然说了一句,“发展的这么快。”
灿火还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陆逸风送她回来的时候拥抱她又送她花纪凛冽应该都看见了,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是这个态度,下意识地就说,“没……”顿住,觉得好像没必要对他解释,歪了一下头,继续浅笑着沉默。
纪凛冽眉心微蹙在黑暗中凝视着她,心口抽痛,终是没再说什么,站起身,外套挂在手臂上,声音依旧低沉迷人,“谢谢你没把门密码换掉。”
他出门前看了一眼门口那束妖娆冶逸的红玫瑰,即使在这样浓的夜依然鲜艳的耀眼,和坐在沙发一端浅笑的那个人简直如出一辙。
门打开又关上,灿火盯着纪凛冽离开得方向险些笑出声来,眼泪丰沛到怎么流都流不尽,他不在的时候,思之成疾,他来了,又把他赶走,可怜。
她垂着眼,斜靠在沙发的角落里,外面的星星淡了落寞的不像话,这一定是报应,陆逸风刚刚的心情应该是她现在这样的吧,老天爷真是公平,现世现报。
她进酒窖把放在门口位置的酒全拿出来抱下楼,独自坐在半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喝酒,一杯接着一杯,直到轻醉,然后脚步有些虚浮地抱着没空的酒瓶拎着杯上了二楼,夜晚玫瑰花的香气依然浓郁撩人,她走过去鼓起勇气推开那扇上次陆逸风想要推开的门。
原本狂乱跳动的心脏一瞬间安静下来,屋里一片漆黑,深吸一口气,开灯,室内骤然明亮,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强烈的光线,她抬起手臂挡在眼前拖着脚步走进去,手臂再拿下来已是满脸的泪,贴着落地窗缓缓滑坐在地上,视线环顾三面墙壁。
墙上都是她和纪凛冽的照片,他们一起大笑的,他们一起滴了眼药水装哭的,他们一起流汗的,他们一起绷着脸的,他们坐在一起靠在一起偎在一起躺在一起……
纪凛冽永远人前永远温淡飘逸,谦和有礼,但自有一番不羁。那个人啊,眉眼浓黑,眼睛的轮廓非常的美,还有卧蚕,唇红齿皓,肤白貌美,怎么看一张脸都是艳的,但身材修长挺拔动静之间王者之风凛然。
灿火一口喝下一杯酒,眼睛通红,满满的三面墙壁,每一张照片都在向她细数过往,生动鲜活的像是在演出,而她本人竟成为了剧目唯一的女主角。
翻出那盒纪凛冽送给她的巧克力静静的看着,盒子上金色的蝴蝶结还是那么的惊艳,那么美,只是那时候纪凛冽不知道她巧克力过敏,他有什么事都是凌魄替他打头阵,也是情人节,凌魄问她,“灿姐,你喜欢什么?Flower-and-cake?”
这一问还真把她问住了,着实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花?我有花圃,其他的……我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凌魄像要把她的小脑袋重新开发一边似的启发她,“你再想想,Chocolate-and-diamond?”
她不愿意想,敷衍地立刻点头如捣蒜,还竖起大拇指,“yeah,you-are-right……”
纪凛冽从不是照本宣科的人但他仍然照她说的送了巧克力,他花招很多但是从不用在她身上,他哄人很有一套但是永远拿她没办法。
只是因为太在乎才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因为太爱才懂得用最真的心。
灿火从地上起来,眼泪流到头晕,脚下没站稳一下朝墙壁倾斜过去,扑到一张红彤彤的照片上,纪凛冽笑开,眼睛全部盛满专注的宠爱,双手捧着堆的高高的一大捧草莓送到她嘴边,她正低头凑近,鬓边丝丝缕缕的头发垂下搭在他的手腕,那香甜的草莓香气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而旁边的照片上他们两个人一起一手紧紧交握,一手郑重其事地握成拳发誓,表情专注严谨,纪凛冽的眉宇之间都是坚定,可那眼神还是出卖了他,他的眼睛在笑,眼底是世界已经在我手中的得意和满足。
可是那时候他们一起许下的是什么誓言呢?为什么现在都记不得了呢?是谁故意忘却?
她揪住心口的衣服,心比预想的更痛,她以为,自己不会这么在意了,没想到还是这样,慢慢的一点一点起身,下楼,恍惚间看见餐厅附近有些微亮光,顺着微弱的光线,走到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餐厅。
餐桌上摆着两份牛排,DomPerignon香槟,还有草莓沙拉,纯银的古典贵族纹饰的餐具色泽一点也不暗淡反而亮的刺眼,高脚烛台上的两只白色蜡烛已经快要燃尽,只剩了不到一公分的寿命,苟延残喘地拼命奉献自己的最后一刻光明。
她想象着纪凛冽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就像以前她耍赖才能换他心不甘情不愿的下一次厨一样,忙碌一阵做几个精致可口的小菜,他还会教她烤美味的小蛋糕,只是那些时光已经随着烛台上的蜡油淌流下来,在和蔼可亲的暖黄色烛光下显得面目狰狞。
今天纪凛冽是来陪她过情人节的,他准备了这些等她回来,可已经分开这么久,为什么还来呢?
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颤抖着手掀开牛排上扣着的盖子,眼里含着的泪再一次冲出眼眶,切成小块的牛排摆在盘子里叫嚣着纪凛冽所有的良苦用心,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用真心爱过的纪凛冽,用真心恨过纪凛冽,用真心等过的纪凛冽,纪凛冽纪凛冽全都是纪凛冽!从分开的那天起,就应该有觉悟,过去的就是过去了,谁都没法回头了!
灿火抬手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跑到门边用出最大的力气甩开门,那刹间如被雷击,震惊的看着台阶上那熟悉的背影。
纪凛冽听见声响转过头一瞬间的错愕,手中的烟还来不及熄灭,灿火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脸,憔悴的一张脸,眼神前所未有的黯淡,衬衫领口的扣子散开两颗,整个人散发着既颓唐又性感的气息。
“灿火……”哑声透露着压抑不能的思念。
灿火脸色青白,眼神迷离,显然没有想到他还在这里,头脑反应比平时慢半拍地呆了。
纪凛冽向她走来抱着她把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胸膛,感觉到前襟浸湿一片,心狠狠地揪在一起,怀里的人浑身浓重的酒气,她还是喝酒。
灿火动了动,歪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身上的烟草香气像她身上的酒香一样浓重,她忽然很想冲他把这么多年的伤这么多年的痛都大声喊出来,嘶吼着发泄给他,她太累了,没法再独自承担,可是出口却是平静,“纪凛冽,我已经接受你不会再回到我身边的事实了,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纪凛冽的脊背一僵,眉头紧锁,眼里的悲伤似乎就要倾泻而下,灿火任他抱着自己的手臂越收越紧。
“你为什么回来,我已经不爱你了,我已经不恨你了,我已经不记得你了……”
纪凛冽感觉到她在轻微的发抖,心剧烈的震动像是要被她的话生生撕裂,他可是一直注视着她把她放在心里好好的爱着啊,他曾在无数个漫长的夜晚感谢那些回忆,感谢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把回忆写得那么美,把彼此爱的那么好。
“灿火,我没有背叛过你,真的没有,我也是不得已……”
“凛冽……好久没有这么叫你的名字我有点不习惯。”灿火被冷风吹得头脑异常清醒,心头叹息,“我们回不去了。”
纪凛冽捧着她的脸吻去她眼角的泪,试了几次才听到自己压抑着颤抖的沙哑声音,“是我不好是我自以为是,我以为只要我们只要彼此相爱就能回到从前……灿火,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