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一挥,那大理石桌上面的笔墨纸砚乒乒乓乓的落了一地,还有几张缓缓飘落的休书,此刻看在他眼里竟然格外的讽刺。
他还担心那个女人不肯乖乖就范,会一怒之下撕了休书,自己还专门写了几张以备不时之需。可是偏偏那个女人这次乖巧的狠,拿着休书不卑不亢的走了,走得干净利落!
“该死的女人!”银巽低声咆哮着,深邃的黑眸里跳跃着火苗,那几张休书在他的内力下瞬间化为纸屑在空中飞舞。
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个纠缠了自己三年的女人,此刻给她一纸休书,算是还了两人的自由。自己不是应该高兴么?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的恼火?!始终感觉胸口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
玄武、玄真听着书房里面传出的声音,对望了一眼,又别开视线。两人得到一个同样的讯息:王妃又把王爷惹恼了。
说起来,两人是相当佩服百里初雪,每次都能把银巽惹得怒火中烧,偏偏她还是能全身而退不受半点惩罚。
“王妃姐姐……”那声音婉转清脆,接着出现在她面前的是身着桃色烟水裙衫的女子,女子面容姣好,远山若黛,翦水瞳眸,净白的双颊透着恰到好处的嫣红,粉色唇瓣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与她相比,百里初雪的容貌实在是差了太多,简直是云泥之别。
“李若兰?!”百里初雪飞快的擦干眼泪,震惊的望着眼前的女子,那种可怕的想法在脑海里闪过,却还是被她强制压下。
她昂着下巴,厌恶的望向眼前的女子,“你怎么会在这里?银巽不是将你赶出王府了么?”
李若兰那双翦水瞳眸里闪过一丝不屑,还有丝丝怨毒,扣着广袖的手很紧很用力,脸上却仍旧是笑语盈盈,一举一动都带着优雅,轻声道:“当初王爷将我送走,是为我安危着想,如今……”
李若兰适时的停了下来,双眸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女子,然后目光越过她身后,嘴角笑得越发妖娆。
“我还真不知道你如今回来干什么的,莫非等着被银巽再次赶走?”百里初雪丝毫不掩自己对她的厌恶,轻笑一声,环着双臂睥着她。
只是听她如此说,胸口涌气大团的怒火,做恶人的从来都不是她百里初雪!
当初在王府她可没少吃暗亏,果然越是美丽的女子心肠越狠毒。
“王妃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在怨我?当初……”李若兰上前两步,那张精致的脸上瞬间泪如雨下。
“够了!”百里初雪一挥手,拍开她伸过来的手,堆积在胸口的愤怒还来不及发泄,就看到李若兰的身子向院落门口的石柱上撞去。
接着一道玄色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将她接住,紧紧的搂在怀里。
她在王府三年已经习惯了他那张冷酷的俊脸,只是没想到那层冰冷下面是那样温柔,对怀里的女子充满怜惜,视若珍宝。
是因为她那张酷似安琉璃的脸吗?
原来,他也有温柔的一面,只是,这种温柔从来不为她展露,就算她三年来倾其所有的去爱他,也不曾博得他正眼的瞧视。更不曾对她流露一丝半语的温柔,面对她,他永远都是冷漠薄凉的。
银巽抬头看她时,一脸阴沉,目光如刀,仿佛要将她凌迟,一手紧紧的揽着李若兰将她放在身侧,护得好好的,生怕她在受到一丝伤害。
而李若兰脸上那蓄满泪水的秋瞳,欲语还休的模样,确实有资本引起男人的保护欲望。
不就是个花楼的红牌歌姬吗?仗着那张狐媚的脸在耀武扬威,至于吗?
百里初雪接触到那尖锐冰冷的目光时,心头还是一抽,别开眼不去看两人的缱绻,想张口解释,只是她低估了银巽的绝情。
他扬手,利落的、毫不客气的落在慕初雪的左脸上,那力道之大,让她鬓发飞散,侧过脸耳鸣了半晌,才颤抖的伸手抚着自己的左脸,破裂的嘴角有丝丝血迹留下。
她知道她此刻的模样很狼狈,却不想展示一丝一毫的软弱,想扯出自己一贯的微笑,却不料落下了泪。
“滚。”银巽嫌恶的看了一眼她,目光冰冷而讽刺,她的眼泪在他眼里很廉价,而她落泪的模样,很丑。
一开始他只是以为她的一些公主脾气罢了,可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挑战他的底线。
李若兰是他带回来的人,能由得她欺负吗?一次两次就算了,三番五次不就是冥顽不灵吗?
一偏头就看到了他怀里李若兰挑眉讥笑的模样,百里初雪只觉得全身血液逆流,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两人,仰头笑得放肆而张狂,而后用力的擦掉嘴角的血迹,将银巽略微僵硬而冷漠的面孔净收眼底,敛去了所有情绪,目光清澈的望着他,低声却清晰的说道:“银巽,你是第一个敢打我脸的男人!”
目光一转,淡淡的瞟向他怀里的人,银巽却是伸手拦开一段距离,似乎害怕他怀里的李若兰受到伤害。
“百里初雪,休的你,是本王,你要是敢伤害若兰,本王定让你生不如死!”这恐怕是这三年来他对她说的最长一句话了,只是语气里的警告和厌恶是如此的明显。
听到他如此评价自己,百里初雪只觉得心中一片荒凉,放弃了解释,嘴角拼命的扯出灿烂而狂热的微笑。
初雪只是那高肿的左脸看起来很不和谐,用及淡的眼神掠过两人,平缓说道:“银巽,这三年来,我倾其所有去爱你,去改变自己,是你自己不屑一顾,那么,从此,我不会再跟你有任何牵扯。你记住,没有你,我百里初雪不会活不下去,只会活得更潇洒。”
“顺便再告诉你一声,你怀里的女人是李若兰,不是你心里一直记挂着的那个女人。她是她,若我是她,也不会希望让别人当自己的替身。况且,她也不配!”
说完,她再次大笑起来,一道身影越过两人消失不见,唯有她飞散的头发在空中拖曳出一片痕迹。
这一切,终是她咎由自取。所以,无论是怎么样的结果,都是她自己活该。原本还百般不愿离开,此刻走出王府,百里初雪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感谢银巽的那一巴掌,将她从遥遥无期的臆想里打醒,打断她所有的妄念。
可是,她胸口还是疼得麻木,她不是他在意的人,所以待遇就是天差地别,即便在他身边待了三年,也未曾改变一丝一毫。
风火二使一直跟着出了王府的百里初雪,直到无人的角落才现身,恭敬的跪在她面前,齐声说着:“少宫主,宫主派属下接您回去!”
百里初雪低头抹了一把眼泪,揉着自己肿痛的左脸,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喃喃道:“原来,哥哥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电石火光间,风火二使一前一后的将她夹在中间,表情凝重,戒备的环顾着四周。
凝固的空气中传来危险的讯息,她也察觉了不妥,冷声道:“谁?”
声音落,从天而降的一群黑衣人提着明晃晃的钢刀将三人包围,没有多余话,为首的一声令下,那一群黑衣人随声而动,刀锋凌厉而狠绝,从四面八方杀来。
都是武艺高强的杀手!
百里初雪看着自知武艺不精,唯有一身轻功能拿的出手,冷静在风火二使中间移动,低声道:“你们破开口,我突围出去。”与其让他们分心保护,让他们二人束手束脚,不如自己这坨包袱先行一步。
“他们追不上我的。”百里初雪又补充了一句,看着晃眼的钢刀,还有一身阴森戾气的杀手,心里如冰冻的寒冰,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冷得发抖。
银巽,你好狠的心,竟然要致我于死地!
百里初雪扣紧双拳,银牙咬得咯吱直响。
她脚步微微一滞,还好火使出掌将那名杀手击中,她才没有受伤。
就在此时,风使将包围杀出一道口子,火使毫不犹豫的伸手提了一把百里初雪,而她也顺势踏在他肩上飞身远去,若一道光在众人面前消失不见。
那些杀手见百里初雪消失,立刻收手朝她追去,此时没了顾忌,风火二使岂会让这群人得逞,两人配合着无比默契,将这十来名黑衣人一一击毙。
那为首的黑衣人临死惊恐的望着两人,倒在地上道:“飓风拳、烈火掌,你们是……冥、幽冥宫的风火二使!”
‘腾’的一下,火使出掌,燃起一团大火,将这些黑衣人尸身烧尽,随后风使双拳出,这些人化成灰烬消失不见。
两人没做停留,寻着百里初雪留下的记号而去。
二使找到她并将她护送回白水崖的幽冥宫时,已经是十日后。
百里初雪抱着双腿坐在雕花的大床上静静的望着窗外飘落的桃花。崖顶一年四季如春,她屋外的桃花永远都是花开又花落,一簇簇的粉色密密匝匝的聚集在枝头,然后在空中慢慢的飘落,偶尔会有几片花瓣从窗口飘来。
“雪儿,你回来已经半月了,却变得如此沉默寡言……”进来的男子一身紫色长袍,黑发用一根剔透的白玉簪子挽起,两鬓处又垂下少许,一股说不清的风情。
那双盛满柔情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两弯眉泛着淡淡的光泽,薄而性感的红唇紧紧的抿着,吹弹可破的肌肤,整张脸的轮廓柔和却又带着妖异。
“哥哥……”百里初雪看清前来的人,立刻扯出笑脸,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些,“哎呀,我哪里沉默寡言了,你想多了。”
百里靖有些心疼自己妹妹此刻的模样,原本有些肉的双颊,如今却变成了削瘦的瓜子脸,下巴尖尖的,还有那双微微浮肿的双眼,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和狡黠,变得如同一潭死水般激不起半点涟漪。
一头黑发如绸缎一般静静的铺在她的背后,环着自己双腿靠在墙上的无助的模样,真的看得他心里很难受。
百里初雪的容颜算不上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顶多算得上绝丽清秀,不过比起容貌更会吸引人的不过是她狡黠而调皮的微笑,让人觉得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而此时她嘴角扯出的那抹牵强的笑,让百里靖在心里暗暗叹气,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由着她的性子嫁进王府,什么狗屁的三年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