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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阿蛮已经不是一个少女了。当她站在薄薄的积雪之上，眼望着破刀客的时候，从山坡那边绕过来的风，正吹动她淡黄色的衣裙。
破刀客并没有动，他说：“阿蛮你终于来了。”在破刀客看来，阿蛮来取走他的性命，就如取走一件寄放多年的物品，多么顺其自然。
顾如蠢躲在大石头旁边，远远地看着，他知道破刀客已经没有任何斗志了，只想着死。
杀手阿蛮的手轻轻地举起来，雪光中分明可以看到她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几片薄薄的铁片。铁片呈桃花的花瓣形状，江湖中都知道，它叫“桃花飘”。“桃花飘”喜欢在初春冰雪开始融化的时候出现，这已经杀手界多年不变的定律。
阿蛮说：“取出你背后封存多年的刀吧，不然，我手上这三片桃花飘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顾如蠢吃了一惊，难道破刀客背后，还封存了一把刀？难怪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直挺挺的。
破刀客说：“刀已经和我的肉连在一起了，多年之前我就同你说过，我们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直接取了我的性命就得了，又何必浪费这三片如此精致的桃花飘？”
阿蛮气得脸色通红。
破刀客继续说：“你的脾气不好，我的脾气也不好，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你又何苦如此？”
阿蛮一咬牙，手轻轻动了一动，三片桃花飘直扑破刀客面门，两片在前，一片在后。
“快闪啊！”阿蛮急得一跺脚。
破刀客一动都不动，闭上了眼睛，垂落下去的眼帘把一颗很大的眼泪挤了出来。
三片桃花飘越飞越快，在离破刀客面门不到一尺的地方，后面那片桃花飘突然加速，撞在前面两片桃花上面。这样一来后面那一片力道尽失，如一片桃花飘落。而前面两片也改变了方向，向两旁滑过去，擦过破刀客的脸庞，没入山洞上方的岩石中。
两件东西从破刀客脸上掉了下来，带着血，落在他的肩膀上，再落在血地里——顾如蠢没有看错，正是破刀客的两只耳朵。
破刀客说话了。他指着顾如蠢，很安详地说：“杀了我，别带走这孩子。你接这桩生意也是为了杀我，跟这孩子无关。”
“这么多年来，我接的生意，没有一桩会落空的。我已经拿了国王的钱，就没有理由不提他的人头回去。”
顾如蠢一听大惊，妈妈呀，原来以为是奔着破刀客来的，原来还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伸子一缩，就缩到了石头后面。
阿蛮又说：“我知道这是那贱人的孩子，鬼知道是不是你和她的狗杂种！无论如何，我都要杀！”
破刀客：“他是国王的儿子，他还要回去复兴他的王国，你就放过他，为了我，也为了海头过的千万臣民！”
“这么说他还是你情敌的儿子了？那你还护着他？”
“他现在是我徒弟。”
听了这番对话，顾如蠢又从大石头后面走出来。破刀客为了自己竟然这样说了，这样做了，自己还贪生怕死，那太不够意思了。他刚走了两步，就发现头顶的光线似乎暗了很多，太头一看，吓了一跳——石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着一个人，一个老人，和破刀客一样，也是高高瘦瘦，只是他坐着，白色的长发披落下来，散在胸前和背后，把整张脸都蒙在里面。他的衣服也长长宽宽，背上系着一把剑，桃木剑。
破刀客和阿蛮停止了争吵，心中都暗自诧异，这个老人来时，两人竟然都没有觉察到，也不知他究竟来了多久。
阿蛮厉声道：“什么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人慢悠悠说道：“一个爱看戏的人，什么生离死别，什么骨肉分离，老夫通通爱看。至于你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在我的地盘，跑来我家门口动刀动枪，难道我不应该出来看看么？”
顾如蠢一听这声音，十分熟悉，好像是在哪里听过——哦，是了，在阿尼的小木屋之中——这是阿尼他爹，那个瞎子，但怎么这么老了？
白发老人继续说：“你们演你们的戏，该哭就哭，该笑就笑，不用理我，而且你们也没空理我，因为今天看戏的，还不止我一个人，十丈以外，已经有杀气正在逼近，看来这戏是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好看哪！”
破刀客和阿蛮又是吃了一惊，心想这老人果然深不可测，凝神静听，两个人都警戒起来。阿蛮快速绝伦，从怀中取出金疮药，抹在破刀客的耳朵上，温柔可人地说：“对不起！”
“不要紧，只是一对耳朵而已，比起你的……”
“没心没肺的，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有人来了！”
一条黑影，落在堆着积雪的枯树上，就如一只白雪里的黑鸟，分外枪眼。黑衣人在枯树上停住了，也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顾如蠢在石头后面看过去，觉得白雪、枯树、黑衣人，组合起来正是一幅精美绝伦的画。
黑衣人蒙着脸，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破刀客和杀手阿蛮，最后集中盯在阿蛮脸上，泛出一层淫邪的光。
阿蛮仍然对石头这边的顾如蠢说：“孩子，过来扶你师父到洞内休息！他失血过多，不宜在此久留。”顾如蠢战战兢兢走过去，拉住破刀客的手，拉着他向后走，但走到石洞口，破刀客就站住了，不肯再走。
枯树上的黑衣人终于冷笑了两声，静静说到：“我早听说杀手阿蛮是一个绝色女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过了三十岁的人，却有如此美貌，有如此好的肌肤，真令人羡慕！”
“你应该就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淫贼，黑血乌鸦，亦宜老和尚门下的败类，你到此何为？”
“那就奇了，这天宽地广，我想去哪就去哪，况且我听说这桃花飘，春天到了，就会出来找男人，于是便想过来看看，看看会不会被阿蛮姑娘看上呀！”说完又是几声淫笑。
破刀客听他这么一说，眼中冒出火来。
阿蛮却出奇地冷静，说道：“你是杀手，我也是杀手，早听说亦宜老和尚的无形剑天下独步，无奈遇人不淑，连累了那无辜的万千少女，也无须废话，我今天就替你师父清除门户，出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