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樱一行人这日行到中州地界,记号中断。木樱虽知师兄武功高强,胜己多多,毕竟江湖风起云涌波诡难明。陆无双说要去拜访一位故人,大氏双雄鬼笑在旁,顾盼有些不舒服,推辞掉了,木樱心情不好,也就不去,只得陆无双自己。
陆无双穿街走巷,绕过繁华大道,行入一条小径,走得数步,停在一扇黑油小门前,三长两短扣门后,有一家丁接入进去,“您老来了,夫人在飞来阁处。”陆无双摆摆手让他退下,自己走入后院飞来阁。
只见一栋多边形小阁楼独立奇石碧潭群花丛草中,廊壁上绘飞天翩舞,檐角风铃轻盈于晨曦清露中。拾级而上,阁内却极简洁,一桌一毯一琴一炉,阁中一个三十许美妇人,袭一席素缎宽袍,香肩滑腻,云鬓堆鸦,星眸迷乱,纤手破弦。
陆无双鼓掌笑道:“好,好一曲《枉凝眉》。”美妇人以樱唇含住柔荑,哼道:“我道为何琴音忽乱,却原来有个乌鸦在旁偷音。”陆无双道:“因为狐狸嘴里的肉实在太诱人呀。”美妇人道:“我就知道,你是为了情报而来的。给!”葱指拈起毯上一书,斜写甩出。陆无双伸手接住,只见上面书了四个大字“点苍折戟”,心中一惊。
陆无双已知江湖有变,不敢再做停留,寥寥数语权充场面,辞别美妇,径寻木樱。
大氏双雄在所居客栈楼下看笑话,只见邻桌几个醉汉无比聒噪,划拳叫嚣像放大龙炮,又在一个个地数蛤蟆。酒喝多了,便话也说得呜噜迷瞪,掰着手指头一字一字地道:“一个蛤蟆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两个蛤蟆两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三个蛤蟆三张嘴,六只眼睛九条腿……”另一个人打岔道:“不对,不对,是六条腿。”先前那人牛眼一瞪:“你是蛤蟆吗?”被问的人道:“你见过蛤蟆喝酒吗?”那人道:“你不是蛤蟆你凭什么说蛤蟆有六条腿。”
大氏双雄在旁拍手打掌,乐不可支,木樱也忍俊不禁道:“你两个是五十步笑百步,自家丑闻自家乐。”但这话却让那一窝醉鬼听去了,腾地转过身来吼道:“哪个小娘们敢看咱们巴东四虎的笑话!”话一说罢,他们便冲了过来,一齐七手八脚地对着两个人拳打脚踢。
木樱本来一出手,这些人便得满地乱爬,但她素知大氏双雄最近郁闷难舒,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免得年老体若德薄福浅架不住淤火呜呼哀哉抱恨终生了。哪知双雄多日未曾操练,弓马荒废,髀肉复生,略作抵抗便一泻千里一塌糊涂一败涂地。四虎嬉皮笑脸地围上来:“好标志的小娘子。”……
木樱公然不惧,出口成脏:“呀哦,你们是什么鸟人,居然蹿这儿来呱呱。”四人蛤蟆眼一对:“学几声公鸡叫……生个蛋出来……抱个小鸡看看吧……哈哈。”嗤,一朵花打在一人的嘴巴上,打落牙齿和血吞,摔了个四脚朝天,在桌凳旁种满大牙。“是,是情圣!”剩余的三个捉起同伴,转身扯呼,倒也招子雪亮,知道点子扎手。斜对面坐着一个男人,手中把玩着一茎娇艳欲滴的鲜花。
大氏双雄从地上爬起来:“哪个王八蛋居然吃独食坏了太爷的买卖!”撸袖伸臂就要上前揍那个不开眼的,被木樱伸手拦下。那人锦袍绣服,头戴紫金冠,脚着无忧履,看似王侯贵胄,却像锦绣公子,明明面若冠玉,偏偏英气逼人,估计有花甲之龄,再看却四十多岁。他腰间有一块牌子,若非木樱也擅打暗器,目能夜视,见那牌子上隐隐有流动之意,却是云波摇曳,反面不知是什么模样。这牌子却也古怪,非金非玉非竹非木。
也不见那人如何用力,只是把左手掌放在桌面上,便如长鲸吸水般,一股酒液喷涌到他唇边,涓滴不洒,然后又从壶嘴中涌出酒液,缓缓注入杯中,与持杯倒酒一般无二,大氏双雄看得心痒难搔,他二人虽功力深湛,便如他这般能借物使力控制自如还相却甚远。其实摘叶飞花虽是武功进入化境的标志,并非很多人用柔软花叶做兵器,于他们来说,还是神兵利器比较占便宜。幸好那人并未理会他们。
那情圣优雅而悠闲地享受了片刻壶中日月,便倏然离席而去,果真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木樱自见过师兄木华黎轻功,便心死若丧,转而在暗器方面大下功夫。如今才知道果真天外有天,高妙如鹰回九转者,竟似不能追上这情圣秦护花的出尘玉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