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耽搁片刻回到楼上客房,陆无双亦风尘仆仆赶至,进门先扬起书简与众人观看。木樱心中一寒,脑际如流星划空,有瞬间邂逅却失之交臂的感觉,从头理来已乱无头绪。陆无双道:“点苍一派使剑高手不少,苍鹫子更是十大剑客之一,没想到阴沟翻船,刚出门便折在山下酒楼。照说绿林道上没有如此硬手,否则天下镖局都得关门大吉。是否说,为仇家所害呢?”“照啊,”大爪一拍大腿,“他们那里出金沙,派中又多是富翁财神,自古人为财死,我怎么没想到去点苍山下开个人肉客栈。”大嘴道:“开店三要素,背后势力、设铺地点、经营对象,你第一条就不关,还是去门口和店老板的儿子一起团泥球过家家耍去吧。”大爪:“……”
陆无双霍然惊醒:“若果是绿林、仇家所为,理当不张扬出来才对,能在点苍势力范围内把点苍全派放倒,这岂不证明这股势力竟不输于少林武当?”却看木樱仍自沉思,便问道:“顾公子未同你们在一起吗?”吵得正欢的大嘴插言道:“老瞪逛在屋里之乎者也酸不可闻,我们下楼去胡天胡地酒气冲天片刻,如今总算是逃出生天再世为人。”以示他还有力气和耳朵参与进他们的势力范围。大爪立即补充道:“大嘴这人从来丢三落四,办不得大事,我们还曾遇见过巴东四猪数蛤蟆,被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用一枝破花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三佛涅磐四佛……”“一枝花?”陆无双低吟着这句话。“是一个叫做情圣的男人,”木樱说,“我去看看顾盼。”
不片刻,隔壁房里传来木樱的惊呼,三人同时蹿了出去,能令木樱这等江湖女性高手惊叫的人还不多——房内齐整如未居留,木樱捏着一张泥金笺发呆。“万镒璞玉,非当妙手琢成,则暴餮天物。尔等既怀宝而不自知,不若本座收留,上体天意,使之惊震世人。”笔法丰韵肥厚中藏遒媚之趣,平淡舒缓里存雍容志向,陆无双仰天叹道:“果然是他。”大嘴大爪一齐踊跃道:“啥鸟人,把我三弟当做宝贝偷渡出去,捉回来一发当铺换银子。”陆无双道:“他是我师傅情圣秦护花。”大氏双雄一听两瞪眼。
陆无双安慰众人道:“我师傅号情圣,自是性情中人,素来怜才,此番带走顾公子必无恶意。”大嘴哼道:“小采花先替他师傅大吹法螺,复又给自己大扇其焰,岂不知若非我家老三独占七斗才,神仙姐姐独占半斗我等众人平分半斗,你师傅幸好还未发现女女,岂非是——”龙阳、断袖他是万说不出口的,“徒有虚名”四字哪里还能让陆无双心若止水,顾全神仙姐姐面前形象,大喝一声,左右双掌齐出,分攻大氏双雄。
双雄人虽口滑跳荡,四十年潜伏今次复出——设若没有木樱弹压两人。怪叫一声,眼前一花,大爪双爪翻飞,列缺、尺泽、天府、云门,一路点将下去,倒是手太阴肺经穴道,大嘴则紧贴陆无双,竟使他手足身体均动弹不得。木樱待到反应过来,挥手将两人赶开,十二正经已经点了六条经脉。木樱为他解穴,陆无双亦自己冲撞,真气竟泥牛入海毫无反应。叫过双雄为他解穴,陆无双突然声色俱厉喝道:“赵治勋是你们什么人!”大爪豆眼一翻:“臭小子,太爷可不是被吓大的。”大嘴接道:“若不是女女要我们为你解穴,便让你含笑九泉入土为安。”虚指笑腰穴。木樱怒道:“杀,杀光了更好。省得再见面变成乌眼鸡。”跺足从窗户穿出,大嘴大爪齐哼道:“君子报仇,过段时间不晚。”伸指为他解了穴,追木樱而去。而陆无双,因为穴道初解,浑身软麻,竟提不起力气追出。
再表顾盼,闲坐屋中正在温习孔孟之道,忽然觉得有股力量直冲头脑,便昏昏睡去,自是被秦护花点中昏睡穴,否则一路带累不胜聒噪。情圣扶顾盼出客栈,唤来一匹骏马扬鞭而去,方行至一处山林处,一人从树后转出:“秦兄别来无恙。”秦护花冷声道:“朋友意欲何为?”那人缓缓将风帽下的脸抬起。“是你?!”“以秦兄的功力,两个时辰或可赶到北郊的洛阳金刀豪宅,若是带上这小子,恐怕便会有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人依然不缓不急地道。秦护花在马上踯躅了片刻,焉地一个大翻身,如鹰击长空般斜向北投去。神秘人发出一串笑声,又施施然转回树后不见。
顾盼被点睡穴,时辰一到穴道自解,便自醒了过来,此时清辉洒地,耳边悠悠扬扬呜咽的箫音,他虽然极力想弄明白,木樱一干人究竟要做什么,乱无头绪中不由自主被琴音吸引,向林中走去。
箫音清越优美,当下什么“逢林莫入,遇异凝神”的江湖规矩他本就不晓,兴匆匆只要寻那雅士。眼前山路中断,云雾凄迷,箫音叮铮,袅袅绕空,顾盼听得神醉,一脚踏空,再回首抓住崖边枯藤老树,本是文弱书生,便直跌下去。两旁景物飞退,顾盼心神微酸,忆起木樱言笑晏晏,双雄飞扬跳脱,陆无双书生仗剑行走江湖,耳边依旧纶音不绝,但想,便这般死了,总好过名利场中天年,只怕没有那份心力让淤泥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