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摩云等人站在屋顶,眼前场中暗器纷飞,毒药纵横,惨烈异常。他们纵武功高超,却甚是爱惜生命,绝不肯趟着浑水,只有雷啸天,雷鞭纵横,往返杀戮,一边快活大笑。状若疯癫。毒教众人逊他多多,给他杀了五六个,满身浴血,也不知是自身伤口,还是敌人迸溅。毒教众人败势早定,只为逃得生天,什么两败俱伤的打法,可惜众侍卫根本不愿与他们以命换命,或以暗器偷袭,或见势不妙蹿走,只是场中混乱惨烈至极,死伤亦重。众兵士奋勇围攻,杀之不尽,每逢一毒教中人不支,便有数把兵刃攻来,顷刻乱刃围下,早已剁成烂泥。这些军士平日不曾参与大战,此时被血腥刺激乱战所诱,引勾出人类于战争中所表现出来的疯狂与残忍,悉数发泄到毒教众人身上。
沙场征伐,当没有阵法屠戮,全赖以乱杀狠斗,个人运气和眼明手快,便至关重要。毒教中人究是武林高手,长于单打独斗,虽在身法武功上高出兵勇多多,力量和人数终是有限,虎落平阳,难以逃出生天。最终以全部授首结束,公孙摩云等打扫战场,不曾走脱一个。
一剑东来。四十年前楼菁枫搏杀黄河四鬼,所用是正是一字剑法。一字剑法各门各派剑法中一般都有,多为攻招,便是讲究一剑刺出。不言楼菁枫功力深湛,天下间能当他一剑之威的寥寥,楼菁枫当年便是以快剑著称。这一剑之威虽比楼菁枫逊色多多,放眼江湖,却也没有多少人能够用得出来。三人其时正面向西南,剑风东来,泰山一剑云九霄虽能立即接下,但他竟置若罔闻。而捕王柳激烟,判官笔在手,也似不愿折了木华黎的面子。这一剑本是冲木华黎而来,木华黎自忖施展避过自是轻松裕如,只怕使剑人还有后招,虽不麻烦,终究会显得慌乱。拔刀回击,他的流云刀法本讲究运转自如,刀由心生,自是潇洒得很,一击之下便与使剑人对面相望。
来人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年轻得很,也真难为他能背后偷袭,一击不成竟不鸿飞渺渺。来人身边先后卓立数人,或蒙面,或劲装,不曾遮掩的人一色清秀,竟都是年轻俊杰。木华黎已猜出来人身份。
来人自报名号:“卓东来,挑战木华黎。”柳激烟和云九霄相互一望,嗖嗖数声,四周已多出数名侍卫高手,人数上依然这一方占优势。木华黎执刀在手,心下却踯躅难为,他往日心思缜密,判断快而且准,否则他师傅也不会让他带师妹天山一行,见机行事,亦不能得“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美誉。这干人会来,虽不在他意料之外,当前事发,却无论如何难以速作决断。卓东来见木华黎迟迟不作应答,冷哼一声,一意孤行一剑刺了过来。卓东来使剑攻来,木华黎自当迎击。与卓东来同来的诸人,亦纷纷拔出兵刃,柳激烟诸人捉对厮杀。这又不是这干人初衷了。
木华黎虽不识卓东来,但同来众人,他一个也不认得,却知这干人武功皆不弱,若论单打独斗,眼前这人便能接他三五百招,而保不败。木华黎刀法讲究轻灵飘逸,卓东来剑法亦闲雅清隽,二人一交上手,虽是美观大方,短时间内要分出胜负,却难上加难。柳激烟双笔一晃,左笔点向来人膻中穴,来人挥剑一隔,复又探出,招招连绵不绝,犹似行云流水一般,竟与木华黎的刀法大同小异,都以圆转如意为前提,但精微奥妙处,就逊色多了。但迎敌柳激烟,却已足矣。那边云九霄,他的泰山剑法讲究大开大阖,剑刃宽阔,横拍竖击。对方虽是空手,却不落下风,双拳连消带打,虽不是少林百步神拳,每一拳击出,拳风虎虎,凛凛生威。云九霄旁边侍卫,使一五色双刃小斧,斧法小巧灵动,斧色古意盎然,与他对战的是个女子,用的是一柄尺长小剑,所谓一存短一寸险,这两人使的都是短兵刃,又都以快打快,势若狂飙,若论场中最为凶险,却属他们了。他们旁边的,也是一蒙面女子,使一柄三尺银。自四十年前霸王枪唐春秋被楼菁枫毙杀,武林中便没有了使枪的高手。如今这女子所使银枪刁钻狠辣,虽然缠住她的是两名侍卫,一时之间竟也占不了上风。再旁边的蒙面男子,用的是一柄软剑,武林中用软剑的,不是没有,但高手还是只有四十年前那天山一战争即销声匿迹的剑魔。只因剑是百兵中最难练的,百炼钢化绕指柔,能把软剑使得好的,便是高手中的高手了。所以眼前这人虽被两个侍卫困住,却好似他一个人圈住两个人,软剑回环,时而运力挺击,时而柔身回击,果真棘手的很。
卓东来久战木华黎不下,他们人来时亦未算到,这边竟多了数个高手,满以为能借那些毒教众人之力将四人吸引,便好擒拿,哪知四人只去了一半,这边却又多出五人。料敌有误,本来一击不中便该远遁,偏偏卓东来缠住木华黎死战不休。这其中的关窍,又非木华黎所能想到了。但柳激烟等人,却大致猜出几分,只是他们事先又不愿说与木华黎知晓罢了。
众人兵刃激荡,已战得百余招。木华黎不知那边厢怎么样,但看这几人颓势已现,恐怕那里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柳激烟既敢让摩云神手和雷鞭去迎击,肯定是胜券在握。手中刀法一紧,唰唰两刀,迫开卓东来,忽使出鹰回九转身法,闪电般伸掌击柳激烟对手。木华黎的鹰回九转,见过的人不是他的至好亲人,便已死得一个不剩,此时猝然使出,莫说卓东来不能防备,便是使软剑那人,大惊下亦救援不及。柳激烟本离木华黎最近,木华黎临空一击,掌力雄浑,复又如羚羊挂角事起突然无迹可寻。使剑那人刚刚挡下柳激烟的判官笔,听得脑后风起,刚要回击,已然晚矣。被木华黎一掌打在左肩上,肩骨碎裂,痛入心肺,柳激烟六扇门高手,功夫了得,敌手猝然遇袭,虽是事起突然,时机稍纵即逝。他已一笔点出,正中那人手中剑,另一笔一晃,已点在那人丹田要穴上。
木华黎一击得手,身形借一击之力腾起,在空中一折,举掌复向云九霄的对手击去。那人拳上功夫甚是了得,虽与云九霄空手搏击,却不落下风,闻得背后风声,回身与木华黎硬对一击。木华黎起自半空,凌空击下,加之用的又是天宗诀,以齐太媪的功力,堪堪与他打个平手,那人如何能挡这一掌之威。虽然木华黎仅有八成功力。只见他掌心一红,看在那人眼中,却不啻一轮红日,光照万里。拳掌对碰,轰然一响中,木华黎一个跟头翻出,那人却被云九霄泰山一剑横斩做两段。
二人之死,皆是因了卓东来没有看住木华黎。电光石火间,木华黎连伤两人,卓东来已一剑扑来,却被柳激烟挥笔拦下。木华黎双肩一展,半空中双手使刀劈下,刀未至,刀风已割得屋瓦喀喇作响碎裂一片,足见这一刀之威,甚是了得。这刀劈向使短剑女子,那女子虽知木华黎攻来,短剑迎击,女子膂力终不如男子,加之她是以下迎上,抬不如劈,她的剑质又不如木华黎的刀好,不但短剑迎刀而短,还被木华黎劈断肩骨。使斧的那名侍卫在背后使一招半壁江山,将那女人背后斜斜砍出一道好大伤口。眼见亦是不能活了。
用软剑的蒙面男子,怒吼一声将其中一名侍卫咽喉刺穿,软剑一旋,向另一侍卫击去,已有云九霄接住,云九霄武功高出那两个侍卫多多,梦面男子软剑奇招叠出,却始终不能冲出云九霄的重剑,又有那名侍卫在旁相助,反而险象环生。而柳激烟所战的卓东来,新得使斧侍卫相助,也已缠住。木华黎下一个目标所指,自是那使银枪的女子。木华黎落地后,丹田中真气一提,七阳刀上瞬间浮现出七颗夺目的光球,一刀中宫直进。正是当日击杀封十三姨的七阳争辉。
七阳争辉当者披靡,不但使银枪女子,便那两个侍卫,也凝目一愕。那女子银枪刺出,离木华黎尚有一尺距离,再也不能上前。其实他俩兵刃长短相似,木华黎刺中她,她亦能刺中木华黎。所以木华黎击出这七阳争辉时,左手尚运起天宗诀掌力。他和师妹木樱两人皆练成左右分心合击之术,都可以一只手使刀,另一手使掌指功夫。练成这种左右互搏分心合击之术的,虽是一人迎敌,却似两个高手出招,虽然左右两手所使招式不同,却能同时迎击两人。此时用在一人身上,更是胜算多多。哪知那女子竟然出手慢了一步。
木华黎一怔,但刀既刺入却收不回来了。刀劲已在她体内爆开,那女子一口鲜血喷出,震落她面上的黑纱,也震落她眼中的两颗泪珠。呛啷一声,银枪落在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