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被当众的羞辱,我就开始拼命地练习唱歌。樱仪劝我不要那么拼命,只是我不愿意自己去将就。她见劝不动我,只好作罢。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唱歌上有所进展。樱仪说,我唱起歌来,就算是天上的流云,听到后都会止住的。我只当她是在鼓励我。直到赵叔也亲口夸我唱得精彩,我才晓得,自己是真的有进步了。瑶信子对我仍是尖酸刻薄,不过我已经释怀了许多,毕竟个人有个人的性格与看法,我改变不了的,只能一笑而过。
直到有一天,凌姐亲口对我说:“清平,明晚就是八月十五中秋夜了,来这里的人定会很多。明晚的主唱还没有定下来,你可愿意试一试?”我高兴坏了。
赵叔把谱子给了我,他并没有给我示范怎么唱,而是让我自己看谱子,哼一个小调。
初次接触到那一曲歌,就被它悲伤的曲调所吸引。
“不说再见,
怕说出口就是永远,
爱到荼蘼,
痛彻心扉,
在刹那中灿烂。
如果悲伤,
就闭上流泪的双眼,
在我心里,
点一盏灯,
等你回来的那天。
我像是一条没有眼泪的鱼,
想要说爱你却好不容易,
在你头也不回地离去的梦里,
只听见心在风中叹息。
我像是一条没有眼泪的鱼,
想要说爱你却好不容易,
惊醒在被你拥抱的梦里,
仿佛那是你不曾离去。”
我问赵叔,这歌词是谁写的,他说是凌姐给他的,他又谱成了谱子,具体是谁写的,他也不晓得。
我试着把整首歌哼唱了一遍。
赵叔皱着眉头,说道:“你唱歌的时候,没有投入自己的感情。唱的时候,就要懂得,歌声即为心声。只有把自己的心融进去,才能让歌声打动人心。”
“嗯,赵叔,我很喜欢这首歌曲,我会努力把它练好的。”
自那之后,我就把自己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反复练习。
唱累了,便躺在床上。昏昏然,竟睡着了。
我梦见一洼池塘,一条红黄相间的锦鲤,游来游去。池水干枯了,它被留在了碎石之中。它的眼睛望向天空,身上仅有的水也慢慢干枯了。鱼身上的鳞片渐渐四散脱落,幻化成五彩的斑斓,倏然就消逝了。
第二日醒来,再唱这首歌的时候,竟然出奇地好。樱仪听到我唱的歌,眼角也渐渐湿润了起来。
其实,任何人,何尝没有一份执念?一梦痴缠?只是有些人清醒,有些人糊涂罢了。
凌姐也给了我最大的肯定,她决定让我担当中秋夜的主唱。她还找人为我画了用于宣传的海报。
只见在画报上写着:“中秋之夜,花好月圆。”
我心里泛起了一些疑惑,为何凌姐会在这样的团圆之夜,选中了这样一首曲子?
但不该问的,就不要问,这是夜来香教会我的生存法则。
看着大厅里涌进了人越来越多,我不免有些紧张。
樱仪在我身旁安慰我。
她笑起来,甜甜地说道:“要加油哦。”
音乐响起,赵叔催促着我上台。舞台上一片漆黑,我提着白色礼服的裙摆,慌慌张张地跨步上了舞台。
借着屋子里微弱的灯光,我看到舞台下人头攒动,不禁心头一紧。
舞台上,淡蓝色的灯光亮起。灯光照亮了舞台的每个角落,无处可藏。
强烈的灯光让我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耳边回响着赵叔的话:“歌声即心声。”
睁开眼,和着音乐,我唱了起来。
一句一句,情感由淡转浓,我竟然慢慢地陷入到自己的回忆里。仿佛歌曲里面的人,就是我。
那一个金色的黄昏,在城郊小树林。白桦鼓起勇气。说出分开的话语。我有一刹那的不知所措。我不敢去看他的眼,也没敢用眼泪来挽留什么。因为我知道,这样的分别是无力抗争的。他可以对不起我,但他做不到对不起国家,对不起自己的信仰。我说过,我等他,可是我什么都决定不了,我只是像一叶浮萍,在乱世里漂泊无依,家仇国恨,爱与悲哀,在混乱的时代里,显得多么地渺小。或许是悲哀太过沉重,而我之前的生活太过轻松,我慌乱了。以前的时光,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断断续续地浮现在眼前。像金色的气泡,浮在半空。我在教室里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他和我共乘一把伞回家的雨天,我拆开他写的情书时的欢喜,我认真地听着他说自己的信仰,林林总总。
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沾湿了眼角。凉凉的。
歌曲结束,大厅里安静极了,我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过了几分钟,大厅里才响起嘈杂的热烈的掌声。有人用手指吹着口哨,有人在大声喊道:“林清平。”
正当我沉浸在一种巨大的从未有过的喜悦时,我听到了人群里,有人喊着:“林鱼儿。”
就像是一锅热气腾腾的汤里不小心滑入了一滴凉水,然后,沸腾的水,静止住了。
我的目光扫过人群,他们的模样竟是从未有过的陌生感。
我以为是我听错了,在大上海,除了淩姐,谁还会知道我的本名?
“林鱼儿。”又是一声。我循着声音找去。
一个男人,西装笔挺,文质彬彬。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细框的黑边眼镜。他手里拿着高脚杯,杯子里还盛有三分之一满的红酒,红色的液体,在大厅里流光溢彩。他定定看住我,眼神里有复杂的我读不懂的情绪。
苏流酥?我没有想到再见到他时,竟是这样的场景。
提起裙摆,我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