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行等无论如何也未想到此事居然还会涉及国家机密,闻言皆不由得心头一震,唯有叶天扬平静如常,似乎早已在其意料之中。
刘夫人缓缓地道:“拙夫上次回来以后,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叫韩魁的人找上门来。他自称是新任的江南分会会主,受其会主之命特为前任之过前来致歉。本来我们根本不想见他,连门都没让他进,没想到居然他冒着大雪在门外站了几个时辰。拙夫见他颇有诚意,又想起当初被迫译书之时,对方毕竟给予自己帝王一般的享受,实也不算苛待,心一软就让他进来了,谁知道他进来以后只是说了一些抱歉的话就走了。经过这次之后我们俩对金龙会的印象确实改观不少。”
向夫人道:“难道他进来以后除了赔礼道歉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说?”
刘夫人道:“当时我与拙夫也以为他的来意必定不止于此,可他就是连茶都没喝一口就告辞而去了。”
向海蝶道:“你们越是猜他另有目的,他就偏偏出人意表,这正是韩魁的狡猾和老辣之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立刻博得您与刘大人的好感,从而使你们在不经意中便放松了对他的防范之心,那么下次他真正有事相商时你们便不至拒他于千里之外了。”
刘夫人道:“正是如此。过了没几天他便又来了,说是。。”
说到半途突然停了下来,似乎还在犹豫什么,叶天扬微微一笑道:“他的来意是否与那部倭国奇书有关?”
刘夫人顿时目瞪口呆,愣了良久才道:“不错。那日韩魁又来到家里,一来就开门见山地请求拙夫继续替他们翻译完前次尚未完成的那部分倭书,而且他怕拙夫不肯还主动提出将拙夫所译的内容全部让他另抄一份,让我们与其共享奇书所载之秘。老身与拙夫计划将全书翻译后立刻广聘名医进行研究,如果真能配成长生不老之方,便将研究成果交給皇上以报皇恩,同时亦是帮我女婿巩固了与皇上的关系,所以才答应合作的。”
向海蝶道:“难道他们就不怕刘大人交出去的是胡编乱写的,而自己存留的那份倒是货真价实的译本吗?”
刘夫人道:“他们当然有此疑虑,所以从未让拙夫见过那本倭书。”
向夫人奇道:“这怎么可能?”
刘夫人道:“他们每次都是从倭书中抄下一段让拙夫译出来,而且每次要译的内容都是互不相关的,很明显他们是故意打乱了书中的顺序,以防拙夫背下来。此外在翻译的过程中拙夫身边一直有人盯着,拙夫一译完那人便会立刻把纸取走。”
向天行等人这才恍然大悟。
向夫人道:“他们后来让刘大人抄的是刘大人当初亲手所译的内容吗?”
刘夫人道:“拙夫曾经核对过笔迹,这点倒无可疑。”
向天行道:“他们果真兑现承诺了?”
刘夫人道:“当然,他们纵然是狐狸,可我们也不是傻子。拙夫是先抄完了从前所译的,才开始续译未完成的那部分内容的。”
向海蝶似笑非笑地道:“如此说来,你们倒是合作得非常愉快嘛?”
刘夫人自然听得出此话的弦外之音,面上微微一红道:“其实我们也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爽快,直到不久前拙夫替他们全部译完为止,他们都让拙夫抄齐了自己翻译的所有内容。我们以为经过前次之事,金龙会已经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所以不敢再胡来了。”
向海蝶道:“此处汇集了众多名医,想来就是您与刘大人秘密请来研制长生不老之药的吧?”
刘夫人颔首道:“此处共有数十位名医,除了没有南京的大夫,已经集齐了江南其余的十一府中最有名的大夫!我们是开了极高的酬金请他们来研制常生不老之药的,谁知道拙夫突然中毒昏迷,他们反倒先有了一展身手的机会,只可惜这些人名不符实,实在让我失望至极!”
向天行道:“这也不可全怪他们,他们毕竟只是民间的大夫,普通之症自是药到病除,但如何能够解得这等天下罕见的奇毒呢?”
刘夫人知其所言不虚,只好默不作声。
向海蝶道:“夫人,大夫们研制长生不老之药也有不少时日了吧?不知如今进展如何?”
刘夫人恨恨地道:“他们来此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可是他们居然都说译文上写的大悖医理,着实把我们气得不轻!你们说说,金龙会不惜得罪七王爷都要把拙夫掳去替他们翻译此书,这还能假得了吗?所以很明显是这些人自己不学无术,到了无法交差时就串通一气,随便找个借口就想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向夫人道:“既然如此,您跟刘大人还留他们在此做甚,倒不如早些打发回去,让他们一家团聚呢。”
刘夫人哭笑不得地道:“我与拙夫本是打算打发他们以后立刻从七王府中调几位御医前来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谁也不肯离开。”
向天行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刘夫人苦笑道:“这些人虽然医道不精,却没想到个个极有骨气,居然都说宁愿不要酬金也要留在这里把长生不老之药研制出来。”
向海蝶道:“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人人都渴望长生不死,只是心机费尽而不可得,不过研制不死之药却成了所有学医之人最大的梦想。如今这些大夫遇到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能够穷尽一生之功研制出长生不死之药,便可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代医圣,从此定将流芳百世名垂青史。莫说是放弃区区酬金了,就算再苦再累他们亦必甘之若饴,只怕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家的。”
刘夫人道:“是啊,相请容易送客难,人家不仅主动放弃酬金还好言相求,所以我跟拙夫商议之后也只得同意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几位方才也都看到了,他们越是毫无头绪就越不眠不休地想,时间稍长就难免焦躁不堪了。”
向海蝶道:“他们不仅急于给您一个交待,而且他们本是同行,自然谁也不甘后人,都想先拔头筹了。”
叶天扬沉思有时,忽道:“夫人,刘大人可曾仔细瞧过对方任他抄录的那些译文的笔迹吗?”
刘夫人沉吟道:“拙夫虽说核对过笔迹,可是译文的字数以万计,想必他是绝不可能逐字逐句地认真检查的。少侠之意是。。?”
叶天扬正色道:“金龙会居然愿意与人分享长生不老之秘,此举实在蹊跷。而府上的大夫主动提出不收酬金其风骨可见一斑,所以他们所言也未必是借故推脱。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金龙会早已在译文中做了手脚,因此他们才任由刘大人抄录的。”
刘夫人一怔道:“拙夫即使未曾细查全文,不过是否他自己的笔迹自是一目了然,这又岂能鱼目混珠呢?”
叶天扬沉声道:“夫人,古语有云君子可欺之以方,江湖之中各种下三滥的伎俩数不胜数,又岂是您与刘大人这般方正之人所能测度的。中华文字博大精深,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韩魁若是存心欺骗刘大人,只需在路边找一个专门替人写字之人模仿刘大人的笔迹将译文中的关键字句略加篡改,便可轻而易举地将府上名医引入死胡同里,那么他们纵然想破脑袋亦是枉然了。”
刘夫人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沉默片刻道:“可是如今我们与其毫无牵连,亦对所抄之文深信不疑,岂非正合他们之意么,那他们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非将拙夫置于死地不可呢?难道他们不怕与七王爷结仇吗?”
叶天扬淡淡一笑道:“金龙会是何等组织,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有何事不敢的?况且他们对刘大人下此慢性奇毒,使刘大人看似奄奄一息实际上却是生机未绝,这就证明对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只是以此相挟别有所图,绝无害命之心,并不至于与你们结下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刘大人的性命应可无忧。说到他们为何要下毒,倘若在下没有料错的话,用不了多久他们必会与您联系,届时夫人自可明白对方真正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