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等闲平地起波澜(2)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沈无咎起早挑了个好时辰摸进了左纪的房间,颇有一种纨绔子弟擅闯女子香闺的风流劲。
沈无咎也不是乱来,若非仗着受过情报搜集训练,她也不敢擅自调查左纪的房间。
房间铺着榻榻米,中央摆着一盘未完的围棋。沈无咎对围棋虽有涉略,但远远为达到就棋论人的境界,因此没有深究这盘未完的棋局,只是大致算了一下黑白双方的目数。
一盘指导棋?
床,是单人床,紧贴着对门一侧的墙。床底一览无遗,没有什么可藏东西的地方。衣橱嵌在墙体里,没有上锁。沈无咎打开衣橱,没有伸手触碰衣服,只用眼睛仔细扫过去,怕留下什么痕迹。
曾有人教导她,搜集情报时不要动对方的衣服,有些人折叠或是摆放的方式有自己的习惯,一旦动了很难按原样还原。不检查衣服,可能会漏掉情报,检查衣服就有可能因此暴露身份,甚至赔上性命。曾经教会沈无咎这一点的人,用的正是他自己的生命。沈无咎不知道左纪是否也有这样的习惯,总之谨慎些好。为她挡风遮雨的那个人,因为她的失误再也不会出现了。
鞋盒在可以检查的范围内。沈无咎记清楚鞋盒的摆放位置之后,小心翼翼地全部取出。在沈无咎一点点取出鞋盒的过程中,鞋盒后面的水晶盒子露了出来。沈无咎立马意识到,整个房间最大的秘密就在这个水晶盒子里。
为避免留下指纹,沈无咎戴上了手套。水晶盒子安装了密码锁,无法打开,但也用不着打开,因为它采用白水晶制成,盒子里面的东西可直接透过水晶观察到。
一双女人的高跟鞋,细跟尖头,黑面红底,37码。沈无咎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谁穿过。这双高跟鞋属于谁?那个女人,我认识吗?这双高跟鞋的主人和阿纪是什么关系?阿纪为什么要藏着一双女人的高跟鞋?诸多疑问闪现在沈无咎的脑海里。
沈无咎很快按原样把所有物品归了位,然后退出了左纪的房间。颜靖世的房间,打开门,看一眼,便知道没有什么好检查的了。房间里只有一间开放式的衣帽间、一张床。
调查两人的身份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沈无咎有些怏怏不乐,下了楼,在颜靖世的猫旁边坐下来,一起眯着眼晒太阳,提前享受退休生活。
“张伯,收音机声音大点。”
“唉……”
这是一只有个性的猫,一如它的名字——颜靖世的猫,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张扬。沈无咎一边给猫顺毛,一边顾着听收音机的时事报道。
“日前,霓虹国一位经政界重要人士无故自尽……有消息称,介错人是个年轻的亚洲男子……目前,有关各方正在尽力调查,我们也将继续跟进……是否追究该男子的责任……”
吞金自杀古已有之,无路可走之下一刀抹了脖子……但死亡不是一切的终了,至少在沈无咎心里不是。
喧嚣过后的寂静,往往让人混乱。沈无咎心里很乱。
幸福是条窄路,走得愈远,选择愈少。站在起点,选择是无穷多的,跨出一步,选择砍掉了一半,仍是无穷。没有人知道无穷多是多少。但总之就是少了。经济学上讲机会成本,数理统计上讲自由度,为了达到一定目的,获取一定利益而做出的必要的牺牲,付出的必要的损失。幸福,有所牺牲的幸福。
小学数学课上,未学用分数表达小数时,老师告诉我们,除不尽用约等于,按要求保留几位数。现在,一开始就用上约等于,Q。E。D。(证明终了)时我们得不到我们真正应该得到的得到。幸福,一开始就是认真的,允许你做出错误的选择去碰壁去受伤,使你了解它的规则。体制在那,道德在那,人性在那,所有的条条框框都在那,相关或不相关,包含或被包含,交集或不交集,我们有无穷多的选择,不要怨规则不好,其实面对游戏的任何一关,我们有很多更好的对策。有人闯过便是明证;不要假设,我们没有回头路,它像是定时刷新的验证码,等你想到回头,原路早已不在,不要自己将自己禁锢在原地。
一个男人,受过高等教育,见过世面,经历过浮沉,坐上了高位,连“给我一条生路”这样的挣扎都没有,沈无咎觉得有些悲哀。
前路不清晰、不确定、不安全,我们还是要闯一闯,拼一拼的,用我们的不甘心、不放弃、不服输。任何时候,面对任何事,走不下去了,那就停一停,不要撂了挑子。
沈无咎知道被迫参与一场规则既定除非出局否则无休止的游戏是件充满痛苦的事。时时处处有矛盾,既然痛苦也必有幸福,二者抗衡,总有其一占上峰。何不安静等等?幸福,可以安静等到并守住片刻的幸福。
“又是霓虹国,难道那个年轻男子……”沈无咎甩了甩头,接着对自己说,“怎么可能?别乱想了。要真是他,会在这样的地方窝囊地活。”
正当沈无咎百无聊赖胡思乱想的时候,颜靖世木着脸帮忙张罗丧事。
“既然这是他选择的结局,作为朋友,我无话可说。他留下的未完之事,我颜靖世一力担了。”颜靖世睥睨着好友的一众心腹下属。
“该打压的继续打压,该扶持的扶持。白事,从简。不用我教你们怎么做吧?”
“是!”
一群狼围攻猎物时,若头狼没了,士气不振,军心不稳,一般会散去。本来这里的局面也该是如此,自立门户的自立门户,另找山头的另找山头。但颜靖世来了,把局面都稳住了,把事情压下来了,不动声色地把左纪隐藏起来了。
沈无咎的第六感没错,左纪确实和这件事有关联,而且在其中担当重要角色。
颜靖世看着好友的遗照,心中翻滚着千言万语想要骂出口。
你怎么能让阿纪来做这件事呢!